131 凡人的幸福
随后，长卿又去探望了已经苏醒过来的元宝师兄，趁玄天宗修士没有注意的时候，让他将十几块石板全部阅读完毕——她不认识上面的字，没想到元宝却同李钟锡一样全都认得，可见黄家的底蕴到底比宋家深厚的多。 当长卿把石板给他看，又将宝尊的原话说了一遍之后，他竟然不曾因为自尊心而推脱，而是默默的接受——元宝师兄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身上的气质已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时的他，已经有些她记忆中元宝师兄的雏形了。 见他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懂了这世上的险恶，长卿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那个骄傲又单纯的黄元宝，从此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总算，元宝师兄见了她，还有些笑模样。 等他记下石板上的内容之后，上面的字迹果然如宝尊所言消失的一干二净。 长卿便将那些石板留给了黄元宝。 石板材质不错，也算是一样收获。她之前没有拿出来，之后自然不好再给蜀山剑派，便留给玄天宗去研究吧！这机缘，本来也该是元宝师兄所得，她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又去看了一眼陈可儿。 她倒是恢复的极好，手脚的伤势虽然严重，但经过治疗，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她也是心有余悸，不过毕竟没有危及生命，罗烨等人也不是针对她，她的性情倒是没多大变化。见了长卿，自然很高兴，说起来，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陈可儿心里很清楚，若非长卿认识元宝，她也许就死在里面了。 她是农女出身。还带着天然的淳朴，亦晓得知恩图报。不过长卿什么也不缺，她也没好意思说什么报答她的话，只是一遍遍恳切的道谢，令得自觉厚脸皮的长卿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而后，各个宗门便将他们这些幸存的弟子都送了出去。 离开之前，长卿也想起过李钟锡，想着要不要去见他一面。宝尊所说的“必死之相”令她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一次算不算是逃了过去。只是她与他到底只是萍水相逢，贸贸然的去万兽宗找人总归不大合适。再者。李钟锡好手好脚也没受什么伤，她不曾亏欠他，反倒是他欠了她的人情。理应是对方来见她才对。 可直到他们离开，她也没见他来过一次。 红郢私底下说，那李钟锡只怕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长卿想起他那双清澈的眼眸，总觉得李钟锡不该是那种人，但事实如此。她却无法反驳。 心中暗想：如果真是这样，就当她没有见过这个人罢！ 只是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她其实是个很小气的人，别人可能只是一时偶然的失误，她就能记一辈子。 如果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辈子她和李钟锡都将是路人。 玄如冥承诺过长卿。在回蜀山剑派前让她回家一趟——虽然他此刻很想马上拎着这小丫头回蓬莱岛，但他也不想食言。 他决定亲自带着小丫头回家，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长卿觉得玄如冥有些小题大做。但对方坚持，她也不好反对。 带众弟子回山的事情，自然就丢给了长卿的师姐长荷去做，正好也让她回去散散心——红悦是长荷爱徒，这次红悦陨落。长荷很伤心。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红悦是她的第一个弟子。两人的感情仿若母女。 她看着红悦的遗物直掉眼泪。 长卿也去劝大师姐，但两人感情不深，年龄差别又大，她只有默默的陪着。倒是红郢，向长荷坦言了他卜卦的事情，说自己很后悔，没有劝阻红悦师姐。 长荷没有怪他，红悦来仙府是她同意的，也是她自己坚持要入塔，红郢即使劝了又能如何？红悦为了保护师弟师妹而陨落，她虽然难过，却也为她骄傲——这才是蜀山弟子应有的风骨。 大师姐最后同玄如冥说，等送了弟子回山，她想去四处游历，看看能不能找到红悦转世投胎之人，重新将她领上修行路。 玄如冥知道这很难，谁也不知道陨落的修士会投身何处，如果不是在银月国境内呢？但他说不出阻拦的话来，只是让她回山之后同玄如镜商议。 他只是师叔，是不好越俎代庖的。 踏上前往落叶城的路，长卿心中有些感慨，本以为进入宗门之后，少说也要三年才能回家看望爹娘，没想到会这么快——心中既期盼又欣喜。 看着长卿毫不掩饰的思念之情，玄如冥的脸上也添了一丝笑意。小孩子不管再怎么早熟，终究只是个孩子，不过才分别半年，就会想家，会想爹娘和亲人。 …… 半年过去，落叶城去还是老样子，看着城中林立的商铺，热闹的市集，吵闹追打嬉戏的凡人小孩子们，长卿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这样平和的景象，在几百年后依然是如此，但宋家却消失不见了。 那到底是她的家族。 是宋玉成心中最大的归属，宋家的烙印在每一个宋氏子弟心中，都不可磨灭。 “长卿，你来领路吧！”玄如冥温和的说道。 长卿笑着点了点头。 她走的并不快，沿途遇见几个族人，还停下来与他们打招呼。 玄如冥也不催他，他生在蓬莱岛，虽然不是第一次外出，却还是头一回这样脚踏实地的走在一个小城里。放在往日，这种修真者和凡人并存的小城市不会放在他的眼中，此刻却觉得有些新奇。尤其是那些凡人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或高兴或悲伤，或兴奋或失望，那么纯粹的直接显现在面部的表情，让人一看就懂。 有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放声大哭，他身旁的大人有的心疼皱眉，有人却觉得可爱而眉开眼笑；店铺里的小二刚刚做成了一笔生意，狗腿的拍着掌柜的马屁，一脸谄媚叫人不忍直视，那掌柜却很是买张，志得意满的摸出两枚铜钱递给小二，小二的失望一闪而过；有几个面容猥琐的浪荡子纠缠着一个衣衫轻薄的姑娘，一双双眼睛不老实的往那姑娘身上转悠，姑娘非但不恼怒，反而笑颜以对…… “凡人女子，都这么不知廉耻么？”玄如冥皱起了眉头。 长卿微怔，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陡然笑了：“师叔，那姑娘不是良家子，倒像是楼子里的姑娘，这几人以后说不定都是她的恩客，自然要笑颜以对了。” 玄如冥就怔住。 他当然知道楼子和恩客是什么意思。 可……为什么长卿会知道，还一眼就看了出来？ 诡异的目光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长卿泰然自若，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自家师叔的疑问，道：“师叔，落叶城这地方虽说小，却也是人生百态齐全的很，您……”她眼珠子一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道：“您给弟子买根糖葫芦吃吧！” 原来是看到了一个扛着糖葫芦垛子的老人。 玄如冥黑线，这丫头，怎么看都像是玄如墨的弟子。 不过最终他还是去了，但途中出了点小意外，他去买糖葫芦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堆小毛头，围在那老人身边，眼巴巴的看着。 玄如冥并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可是被这样小眼神看着，忍不住就抽搐了下嘴角。 长卿捂着嘴巴躲在一边偷笑。 小毛头们一人得了一根糖葫芦，欢呼一声欢快的跑开了，听着此起彼伏的“谢谢叔叔”，玄如冥也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正要掏出灵石来付钱，却被一只小手抢了先。 “师叔，还是我来吧！”长卿拿出的是碎银子，不多，却足够买下全部还有的剩，笑眯眯的告诉老人不用找了。 老人谢了又谢，最后把整根葫芦垛子上的糖葫芦都留给了他们。 “不是让我买给你吗？” “弟子不是不知道您身上没有世俗的铜钱吗？老人家虽然缺钱，但您要真给了他灵石，那他兴许就连命都没有了。” 玄如冥默然。 这就像修士杀人夺宝一样吧？ 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帮助说不定还会害了对方。 玄如冥想起得了银钱的老人那皱巴巴的笑脸。 “凡人的幸福……” …… 几乎是两人才踏入落叶城不久，宋西成就知道了宋雪晴归来的消息。 “她怎么回来了？”他先是愣了愣，而后就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迎接？ 白宸早就送了消息回来，黄元起的不满他也知道，可为防万一，他只能这么做。再者，最后宋雪晴出人意料的进了蜀山剑派，而被他寄予厚望的白宸去去了古剑门，也是她占了便宜……然而说到底，的确是他对雪晴丫头有所隐瞒在先…… 他自知理亏，却又碍于长辈的颜面，拉不下脸来主动联系她。 宋西成不会像白宸那样以为是宋雪晴抢了他的机缘，机缘这种事情，很难说的。就算没有宋雪晴，蜀山剑派就一定会看上宋白宸么？宋西成并不敢肯定，一开始得知白宸灵根的时候，他也始终认为只有三成希望罢了…… 不论如何，宋家子弟有人进入蜀山剑派，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