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故人
自打谷雨透露出清雅有意提拔她做身边的大宫女,苏柔便明显的感觉身边的人,全都变了。 秋分向来是个死人脸,如今更是连凑趣都不愿意与她一道了;秋霜是个爽利人,先前向她索要那海棠花的时候,还一脸好jiejie的模样,如今却连到了饭点儿,也懒得派人过来唤一声;秋寒也成天里没有了个影儿。 苏柔倒是不以为意,以前她也总以为讨得周围的人欢心,八面玲珑,便是好的;如今看来,不管什么人都是利字当头,你若是挡了她的道儿,便是对她再掏心掏肺,也只有被打闷棍的下场。 她只是日日夜夜的坐在绣房里绣着花儿,饿了,便使小鱼去厨房里端些吃食,若是出恭之时见到了秋字头的那些丫头子们,也不耍脸色,依旧是和从前一样,笑意吟吟。 倒是清雅,待她越发的赏识,隔三差五的,便赏下些稀罕物什,不仅像待身边的大丫头一般,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屋子,还格外的给了她多些冰盆,这可是主子方才有的待遇。 小鱼瞧在眼中,也不由得为她感到高兴起来。 苏柔揉了揉自己的十个手指头儿,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绣花的呢?大约是在她六岁的时候,便开始拿起针线了吧,那个时候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吃着薯条看电视,她却只能啜着眼泪,做这等压根就没有用的事情。 她一直都抱怨自己的母亲,若不是她是什么大家出身,尤擅绣艺,后来跟着父亲做生意,不慎伤了手,再也无法绣出好的绣品来,她也不至于要做一个绣娘。 现在想来,任何记忆感情都是会发生变化的,唯有那手艺,却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不是,她苏柔凭借这这手绣活,又得以重获新生。 她心里头想着往事,手里的活计却一刻都不敢放松,这人像油画,写实得很,像是照片一样栩栩如生,天下之大,除了她,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绣得出来了。 “主子,是时候了。”小鱼隔着玻璃窗儿,看了看外头的人影,冲着苏柔点了点头。 苏柔肆意的笑了笑,她原本生得就极其好看,一流一转都极具温柔,只是这些天来伏低做小,差点儿都让她忘记大笑该是什么样的了。 她拿起框子的剪刀,轻轻的在那绣布上颇有技巧的剪了两剪子,然后站起身来,在那墙上一划拉,顿时那墙面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波光粼粼的门。 “小鱼,咱们走。” 小鱼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无论看了多少次,她都觉得神奇无比,这主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仙人,竟然可以带着她,在那墙上穿透而过。她也试着去拍过那墙面,可是拍得自己的手都有些红肿了,墙却依旧坚硬无比。主子她,到底是怎么掩盖住洞口的呢?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敲门声便响起,“苏柔,小鱼,主子让我给你们送些新鲜的瓜果儿,我且进来了。” 夏芒轻轻地推开了门,心中万分不屑,不过就是个丫头身,还真当自己有主子命了,得了娘娘的几句夸奖,便猖狂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连个应门的都没有。 她一脚刚踏进门,便眼尖地看到了绣架上那被剪断的线,心中暗道不好,中了jian计,刚想拔腿回去,却听得身后女子的一阵尖叫之声。 她镇定的转过身来,却见苏柔正眼眶红红一脸委屈的看着她,而她身边的小鱼,不要命的尖叫着,不一会儿便把周围的人,全都聚拢了过来。 苏柔擦了擦眼睛,有些强颜欢笑的问道:“夏芒jiejie,这是为何?我为了主子,尽心尽力的当差,jiejie心中待我便是有再多的怨愤,大可直言,怎的做出这等事情呢?乞巧节眼见着就要到了,主子的花贴都已经下了,若是耽误了事情,苏柔便只能以死谢罪了。” 夏芒见她一副装模作样的恶心样子,不由得冷笑出声。 “敢问通情达理,忠心不二的苏meimei,我这一手托着哈密瓜儿,一手端着葡萄,前脚刚踏进这个门槛,后脚如何就剪了你的绣布。” 她说着,将那瓜果放到一旁的秋分手中,双手一摊,对着众人道:“主子怜你辛苦,特意使了我用冰镇了这些果子之后,方才与你端来,我这双手,都被冻得通红的,还有那冰化了之后留下的水渍。我若是剪了布,那剪刀柄还有布上,应该有我的湿手印才对,众位姐妹看看,这屋子里除了我刚进门站着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可是干爽着呢。” 苏柔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夏芒如此能言善辩,又恰好手里端了冰镇的果儿,不由得埋怨起小鱼来,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然凭借她的本事,弄几个湿漉漉的手印,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也不想就这么放过夏芒,只是咬着唇,眼泪汪汪的不说话,见到众人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转头便掉了泪。 夏芒见她哑口无言,冷哼了一声,“别在那里青天白日的就讹诈人,这养心殿里的姐妹们个个都是好的,做不出那等龌蹉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绣不好,又怕主子责怪,便给剪坏了,还死皮赖脸的诬陷到别人身上,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她平日里便是这股子辣椒劲儿,说话语速又快,又是铿锵有力,再加上苏柔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清雅与九阿哥过来的时候,便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的在欺负苏柔了。 九阿哥皱了皱眉,看了苏柔一眼,眼神顿了顿,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莫要再哭了。”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都惊疑不定起来,这万岁爷除了对皇后娘娘之外,何曾对其他女人如此细声细气过?莫非这天要下红雨,苏柔她要一飞冲天了! 也是,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万岁爷定然是吃惯了皇后娘娘那样的鲍参翅肚,对于苏柔这等清粥小菜也来了胃口。 这一下子,前两日没给苏柔好脸色的瞧的秋霜与秋寒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苏柔也是一愣,已经有多久,没有男子待她如此温柔了呢?先前里,也曾有人待她如珠似宝,那时候她以为便是全世界,回头一看,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拿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微微地笑了笑,朝着九阿哥与清雅叩拜了下去,“是奴婢办事不利,也不知道怎么那绣布便被人剪断了,不过主子别担心,奴婢一定会挑灯夜战,将这绣品完成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不赞同的看了清雅一眼,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不过是个绣品罢了,库里要多少没有。小路子,去给苏姑娘拿些伤药吧。” 苏柔一听,心里嘲讽的笑了笑,面上却是感激涕零,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枉费她还羡慕清雅得了个好归属,如今看来,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九阿哥当年便有风流纨绔之称,这等臭男人的真心,便真是真心了么? 她一定要得到了,再弃之。 清雅像是万万没有想到一般,眼神惊讶地在九阿哥与苏柔之间流转,像是有些强颜欢笑似的,开口说道:“苏柔也真是的,手都受了伤,怎么也不使小鱼来说一声呢,你与那普通的丫头,到底是不同的,万岁爷也常说,你像极了一位故人,是个有大出息的。” 苏柔心中一抖,仔细的看了看清雅,却只见她满脸忧愁,看不出其他,又把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清雅又寒暄了几句,便有些无精打采的领着夏芒,回了寝殿。 不一会儿,整个宫中都传遍了,说是万岁爷待娘娘身边的苏柔姑娘另眼相看。一时之间,苏柔的屋子里便挤满了人,那起子得罪过她的,受过她的恩惠的,还是萍水相逢的,全头巴巴的跟了上来。 小鱼看着赶走众人,又静静地绣着画像的苏柔,不由得面露喜色,骄傲的说道:“看来爷怕是早就看上主子了,那夜主子睡在花丛之中,像极了顺流而下的仙女儿,怕是万岁爷一眼便被您给迷住了,看来您算得没有错,娘娘是个强势的,万岁爷以前是个阿哥,尚能容忍,如今他做了皇上,自然更喜欢那些顺从的柔弱美人。想来娘娘一早便察觉到了,所以才可着劲儿折磨您,没想到到让万岁爷把话摊开了说了。” 苏柔听着,勾了勾嘴角,虽然和她想的一个样子,可是她是觉得不会轻易的就相信了别人的,她冲着小鱼招了招手,示意她将从宫外弄进来的玉瓶子取了过来。 小鱼咬了咬唇,笑意僵在了脸上,“主子,咱们当真要用这么阴狠之物么?万一皇后娘娘不将这绣屏摆在屋子里,岂不是浪费了主子的谋算。” 苏柔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放心吧,她定然会摆在屋子里的。” 而那一厢,九阿哥每个正形的枕在清雅的腿上,亲了亲她圆滚滚的肚子,抱怨道:“媳妇儿,你当真狠心,竟然让为夫出卖色相!那等哭哭啼啼的女人,爷哪里就看得上了,这下好了,等到别人以为爷要开荤了,给你送人,看你怎么办。” 清雅取了颗无籽葡萄,塞到了九阿哥的嘴里,笑道:“放心吧,保证在别人送人之前,便解决了她,我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是谁,想干什么罢了,你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灵气波动?没有想到,当真是咱们的故人。” 九阿哥也叹了口气,这便是冤孽吧,想到清雅的主意,他又忍不住开心的笑了出声,“也就是你才想得出这样的主意膈应她。” 清雅摸了摸肚子,谁不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可是这些人明明都打上门来了,还不允许她们先下手为强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