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添妆
第九十章添妆 裴臻奇道,“高阳郡王?他来做什么?”说着起x下地,站着任助儿给他收拾曳撤。,。 助儿跪在地上,将每条褶子拉平,应道,“爷去看了才知道,这大中午的,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罢。” 裴臻不答,围上了厚披风,对毋望道,“你别等我了,这会子来不知要耽搁到多早晚去,没的菜都凉了,快叫她们伺候你先吃罢。” 毋望嗳了声,送他到堂屋外的台阶下,他道,“进去罢。”转身往院子外快步而去。 微云淡月笑着上来搀扶,微云道,“姑娘别瞧了,外头冷,仔细受凉。” 淡月凑趣儿道,“可不,大爷又不会飞了,还是进去吃饭是正经。” 毋望腼腆笑了笑,退回房里,只觉一人在大桌旁坐着冷清,便又上炕歪着,淡月招呼耳房里的婆子来,抬了炕桌,另拿了碗碟各样菜拨出一些来,余下的都撤了,毋望便在炕上草草吃了饭,饭毕漱口盥手,又叫小丫头把帐册算盘搬到炕桌上来,一手翻着册子,一手拨着算盘珠儿重又开始算账。 微云揭了大鼎的罩子,往里贮了两把椒兰香,便倚在集锦槅子旁看她打算盘,只见那秀美纤细的手指灵巧异常,怪道人说左撇子聪明,这位刘姑娘就是左撇子,打算盘也不吃亏,旁人从左往右拨,她是从右往左计算的。在北地时听说过她的一些事,好像是个落难的官家小姐,在城里开过一家糕饼铺子,想必这做账的手段都是那里练出来的。心里叹了叹,真是个能人儿,长得好,心思计算也好,如今大爷更是心肝‘rou’的加紧疼爱着,人能活到这份上,这辈子也算值了。 毋望这儿的账越算越气恼,什么拉拉杂杂的一大堆,每月给丫头做衣裳要‘花’四十两,月月如此,什么样的大户人家请了这样的管家早晚也要把家当败完!这张家兄弟必是贪太多,拉不平账就胡‘乱’充数,底下的人未必真得着好,她蹙眉计较起来,当真可恨,回头要把一笔笔账同他们算清,说不出来龙去脉就照赔,这世道谁是冤大头不成 又过半晌,撂了笔,直起僵硬的脖子,回头看了‘玉’漏道,“都这会子了,那个郡王还没走么?” 淡月正在擦案上的‘插’‘花’摆设,回道,“好像在暖阁里留饭了,头里已经传了厨房预备酒菜送去了。” 毋望道,“这高阳郡王是什么人?” 微云端了茶来给她,一面道,“我昨儿出去听人议论来着,那高阳郡王是燕王的第二个儿子,自小就与诸王子一道留在京里教养,前儿才和两个兄弟回了北平的。这位郡王年岁不大,十**岁,因凶悍顽劣不受高祖欢喜,是个霸王似的人物。” 毋望接茶喝了两口,又倚窗思忖,大感不解,燕王有谋逆之心,朝廷难道不知么?燕王三子扣留京师正是挟制燕王的好筹码,怎么又轻易放回了?怪道燕王高兴得那样,老天都助他。 歇了一会儿又问,“助儿还在跟前伺候么?” 微云道,“才刚进大爷屋里取了东西,这会儿往马场去了,说高阳郡王听人说咱们大爷得了匹‘玉’麒麟,是讨马来的。”说着又坐回杌子上,把一个描‘花’漆盒摆到膝头,低头仔细编起了穗子。 毋望凑过去看,盘里各‘色’绳线俱有,见一个编成了的扇坠子小巧玲珑,便挑出来捏在手里摆‘弄’,笑道,“微云姑娘手巧的很,我有一条松‘花’绿的通‘花’汗巾子,不知拿什么颜‘色’的穗子来配,姑娘以为呢?” 微云忙道,“松‘花’绿要配桃红的才出挑,姑娘要编穗子只管‘交’给我罢,咱们上房里的活计轻省,我得闲就给姑娘编。” 毋望喜道,“那敢情好,便有劳姑娘了。” 微云见她这般客气有些惶恐的摆手,赔笑道,“姑娘言重了,这本是奴才们应当应份的,编几个穗子值什么,还叫姑娘谢么。” 两人坐在一处说笑一阵,外头院‘门’上的丫头在廊子上回道,“姑娘可歇觉?大爷打发人来给姑娘添妆了。” 淡月把‘玉’柄麈尾‘插’在山水‘花’觚里,隔着葱绿撒‘花’软帘道,“没睡呢,叫他们把东西摆到堂屋的‘花’梨大案上,带他们到耳房回避,等姑娘挑得了他们再到账房支银子。” 毋望道,“不碍的,叫他们进来罢,都是贵重的东西,人家离了身也不放心,当面挑的好。” 淡月道是,出‘门’引了人进来,一个珠宝商,一个皮货商,还有一个成衣铺子的掌柜,那三人知道是裴府内眷并不敢抬头,珠宝商人先上前一一将货物铺排好,便退到边上听命。 毋望看案上尽是眼‘花’缭‘乱’的头面首饰,因为平常也不怎么戴首饰,挑来挑去也不得章法,只拣些素净的‘玉’簪琉璃‘花’钿,微云看了笑道,“姑娘别只顾挑‘玉’,后儿要去吃席的,总要盛装才好。” 毋望泄气道,“你们替我挑罢。” 微云淡月兴致勃勃上前,淡月取了一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送到她面前,问道,“姑娘瞧可好?” 毋望兴趣不大,她们挑什么都说好,那两个‘女’孩儿便簪钗,华胜,步摇,梳篦,钿‘花’各取了若干,另订了两套金镶‘玉’和珊瑚翡翠的头面,还挑出一顶珠冠来,直笑道,“将来大婚时候是用得上的。” 毋望盈盈浅笑,道,“我还不曾给你们见面礼,你们挑喜欢的各自留下几样罢。” 微云淡月对看着,有些挣扎的扭捏道,“咱们是丫头,不必戴什么首饰,多谢姑娘好意。” 毋望知道她们拘束,便宽慰道,“快些挑罢,我赏你们的。” 那两个喜笑颜开,听了便上前选,太过贵重的自不敢拿,各自捡了一支蝶恋‘花’金镶宝发簪,一把银制排草梳儿,一对玲珑耳坠,款款过来给她行礼道谢。 首饰挑罢了便上皮货,左不过是些大氅,皮裙皮袄,便照着紫貂的,银鼠的,狐裘的,要了暖耳,昭君套,褂子斗篷各三套,皮货也打发了。 最后那成衣店的掌柜上前来满满做了一揖,将随身带的贴了店里布‘色’‘花’样的册子呈到毋望面前,加倍小心道,“小的要给姑娘量衣裳尺寸,请姑娘动动千金之躯。” 毋望暗道这话说得倒有意思,便顺着话头站起来,垂手端正站着让他量了衣长袖长。 那掌柜又道,“小的店里有两套上等的冬衣,因臻大爷说急要,现做怕来不及,这会子有了姑娘的尺寸,回去稍作修改明儿先把那两套送来,余下的姑娘挑‘花’样,看准的就告诉小的,咱们天衣楼做出来的东西定叫姑娘满意。” 毋望随口应了,翻看册子上的布料样式,只挑了五六种‘花’‘色’就说够了,这时正好裴臻送完了高阳郡王回来,进‘门’就看她没‘精’打采的,知道她肯定是厌烦这些,要草草了事,便接了那‘花’册子重又翻起来,指了银红的,桃红的,青绉绸的,还有大红的喜相逢,狠狠‘艳’丽了一把,这才打发账房领了人去结账。 微云和淡月收拾起头面妆奁,到炕头的小柜锁好,回身福了福,退到堂屋外头去了。 毋望还因裴臻挑的那些大红大绿的颜‘色’不痛快,没好气道,“你怎么媚俗得这样,尽拣红的绿的,回头做得了你穿,反正我是不穿的。” 裴臻苦恼道,“谁让你只挑寡淡的颜‘色’你若不穿红的怪可惜的,听我的话,我最会打扮人了,横竖你别问就是了。” 毋望背过身,心想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没出孝么,偏挑那种颜‘色’来呕人,便闷闷的不想理他,胡‘乱’歪在引枕上也不作声,裴臻无奈叹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性’子了,以前三句话不对就要踹人,如今对着她只有软言软语的讨好,当真是前世的冤孽。忙又蹭过去,也贴着她后背歪着,堪堪挂着,差一点儿就要掉下去的,便告饶道,“好‘春’儿,进去些,让些地方给我罢,就要跌下去了。” 毋望嘴里说活该,人却往里头挪了挪,那裴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拉了‘毛’毡搭上,扯扯她的袖子道,“我命人给你爹妈雕牌位去了,过小年就该供上了,你叔婶和舅舅那里我也写了书信告罪,只因时势所迫,别无他法,求他们见谅。” 毋望心里稍感安慰,自己早上还在犹豫父母神位的事,没想到他已经着手去办了,登时又对他感‘激’不已。 裴臻看她嘴‘唇’动了几下,料她定是有话要说,抢先了一步道,“若要谢我就罢了,我又不稀图你谢。” 毋望满腔感动化为乌有,‘抽’了‘抽’嘴角道,“高阳郡王来做什么?” 裴臻眼里‘露’出讥屑来,冷冷地笑了一下道,“不过是个‘毛’孩子,听说我得了匹好马便来见识,既然他喜欢那便送他了,不过是匹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毋望道,“朝廷怎么这会子把他们兄弟放回来了?” 裴臻阖眼道,“还不是黄子澄那酸秀才出的主意,几个藩王连遭废黜,分明把刀举在了头顶上,竟还想以此麻痹燕王,也亏得这个蠢物了,叫上头没了顾忌,如今只欠东风,兵器造够了就开战,爷们儿也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毋望心里酸酸的,原来男人都是有野心的,不管前头怎么想,或是边造反边懊恼,走上了那一步哪里还由得自己,他倒是成就霸业去了,上了战场生死难测,好容易两个人才到一起,若他有个闪失,可想过她怎么办? 裴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脸见她肩背微微颤动,撑起身子探过去看她的脸,却见她咬着‘唇’,眼里已聚起了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