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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今日岁华新

    第九十八章今日岁华新

    裴臻送走了虞子期,一人在书房灯龛下坐了很久。

    之前确实太冲动,险些坏了大事,亏得虞子期在,劝住了才没让事态恶化。那时在牌楼下看见她那样,他真是‘乱’了方寸,心底几乎恨出血来,立时将那朱高煦碎尸万断也不足以泄愤,自己宝贝似的呵护的人竟给他来侮辱,若由着‘性’子来,什么高阳郡王,这会子早下‘阴’曹找阎王爷报到去了可惜眼下形势不由人,再稍加筹措就要开战的,箭在弦上,要是出了纰漏,大家都得不着好处。朱高煦再不济总是朱棣的亲儿子,上阵还需父子兵呢,他多少总要偏袒些,当然,以朱棣的城府来看,即便真杀了朱高煦他也绝不会因此怪罪,他定是以大业为重的,可若是他稳稳坐定了皇帝宝座之后,那秋后算账的事历代都不少见,就拿他亲爹来说,功臣尚且消灭殆尽,更别说杀了他儿子的人,朱家一‘门’皆是睚眦必报的,要么在他起兵前一脚踩死他,否则他的儿子便动不得……

    他动不得,却可以借助别人来压制他,比如说燕王世子朱高炽,再仁德贤明总有度,依着‘春’君的描述,和朱高煦‘私’通的人,除了世子嫡妻王氏,不作他人想,他若知道了,这夺妻之恨能忍得么?加之他们兄弟早就为那世子头衔闹得不愉快,只要稍加点拨,还不往死里整治他裴臻靠在圈椅里冷笑一声,以朱高煦的为人来看,离天子之位一步之遥时必定有所动作,到时全力支持朱高炽,再名正言顺的收拾老2,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的是耐心,这会子虞子期已经安排人手设计让朱高煦和王氏的‘jian’情在朱高炽面前败‘露’,这么一来也够朱高煦忙一阵子的了,所有事情皆要瞒着朱棣进行,别看朱高炽一向仁怀天下,到底是天潢贵胄,说话办事都经过深思熟虑,真真是滴水不漏的,有时软刀子更有用,也叫朱高煦吃些闷亏才好。

    梆子敲过四更,他起身撩了窗纱看对面,她这会子也该洗漱完了,廊下也没有丫头走动的声音了,想起她一直呼痛,定是伤着了,到箱柜里翻了活血化瘀的膏‘药’来,推‘门’往她房前去,笃笃敲了两下,值夜的大丫头四喜来开‘门’,他道,“姑娘可睡下了?”

    四喜回身看了看,后身屋里灯已灭了,便回道“才躺下,这会子应该还未睡着,大爷可要进来?”

    裴臻点头迈进房里,四喜罩了灯罩端了蜡烛前头引路,房里锦幔重重,安息香流转缠mian在鼻尖,行至‘床’前时他抬手挥了挥,四喜放下灯退了出去,‘床’上人动了动,支起身探头看,轻声道,“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他踱过去在‘床’沿坐下,她靠着‘床’架坐起来,穿着藕合‘色’的丝棉中衣,长发如丝披散,脸‘色’微有些发白,他顿感心头怅然,蹙眉拉过她的手,将袖子卷上去些,只见她腕上五指指印根根分明,紫中泛着青,衬着如‘玉’的肌肤尤其可怖。他沉下嘴角,揭了罐子上的油封,剜出一块‘药’膏来替她涂抹,也不说话,只一遍一遍的推‘揉’,恨不得将那淤青立刻推散开来。

    她有些痛,不禁缩了缩,他忽然察觉了,抬起头,眼里含着愧‘色’,呐呐道,“‘弄’疼你了?我下手重了”

    毋望覆上他的手,略迟疑道,“我才刚想了想,还是趁早将亲事办了罢,我心里不安的很,这么下去要出岔子的。”

    裴臻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如此就要多谢高阳郡王了,我当真求之不得,天一亮就吩咐下去,前头筹备的差不多了,拎出来再办也方便。”

    毋望叹了一声道,“我原想回应天再办的,如此看来是不成了,只是父母宗亲都不在,这亲怎么成好?”

    裴臻道,“那就请了燕王来证婚,他原先装疯卖傻,出不得大厅,咱们另设一堂拜天地,礼到就是了,只是委屈你,少不得要从别处出‘门’,或者到你二哥哥官邸,或者从濮阳金台府上,谢二爷那里恐怕行不通,布政使司那么多眼睛盯着的,只有濮阳那里了,他夫人武艺高强,有她护着我才放心。”

    毋望一时只觉心中甜蜜,生出待嫁‘女’儿的情致来,颊上飞红,低头道,“就依你说的办罢。”

    裴臻取笑道,“尚未出嫁便从夫了么?看来裴某得着个好媳‘妇’呢。”说着又去给她另一只手上‘药’,一面又道,“我没能护你周全,你可怨我?”

    毋望知道他一晚上总不受用,便温言道,“我哪里怨你什么,只没料到临走竟有密报,才叫高阳郡王有机可乘。”她打个寒颤,探前身子环上他的腰,枕在他肩上嘟囔,“亏得我在北地遇着的是你,若先遇上他,那我这会子不知怎么样了。”

    裴臻大感受宠若惊,她肯主动来抱他,肯对他说这样的话,简直是预料之外的,拍拍她的背道,“你到现在才发现我的好?从前我虽对你使心眼,到底是没有恶意的,不过想让你心甘情愿跟着我罢了。”

    她在他的颈边蹭了蹭,热热的气息拂在他的喉结上,哄孩子似的娇声应道,“我知道你最好,从来不曾想过害我。”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酥了,气息不稳的低声一笑,想退后一些,她又缠上来,他只得按捺道,“我的姑娘,快些安置可好?再这么下去天都要亮了,歇下罢,明儿还有事要你‘cao’持,先将身子养好,大婚之前别作下病才是。”

    毋望心有余悸,问道,“高阳郡王怎么办?”

    裴臻捋捋她的头发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叫穆大正调一队人过来守着宅子,外人想进来是不能够的,你只管放心罢,他若敢来,便叫他横着出去。”放她躺下,掖实了被角,俯身在她额头‘吻’了‘吻’,耳语道,“睡罢,我走了。”

    直起身才要往外,曳撤下摆牵制了下,低头看,一只手牢牢攥紧了他的衣襟,他不由失笑,蹲下道,“舍不得我走?那我今儿留下,反正就要成亲了,早一日同房也没什么,大家省心。”说着作势解领上盘扣,心里也隐隐期待她当真允了,毕竟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实在煎熬,能早些结束简直就是烧高香了,无奈这丫头固执,他也不好‘逼’她。

    果然,话才出口,那只手嗖地缩了回去,他苦笑着站起来,她怯怯道,“等到大婚罢,好不好?”脸已埋进被褥里,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忍笑嗯了声,抖了抖衣袍跨出‘门’去。行至廊下举掌三击,屋顶落下一个黑衣人来,跪拜行礼后垂手待命,裴臻道,“派人到涿州去,将那个被高阳郡王杀死的驿丞家眷送到燕王府大‘门’口,还有沿途那些吏民苦主列个名单,也打发人送去,开‘春’新皇登基朝贺定要让燕王遣他去,他这一去就别叫他回来了,乔装杀之,此人不除终是心腹大患。”

    那暗卫道是,躬身一揖,身形上拔,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往卧房去,手里琉璃佛珠捏得咯吱作响,心道一计不够二计来凑,朱高炽那里若没有动作岂能就此让他逃脱了,那小子有勇无谋,且看他如何收拾他罢。

    又过十日已至腊月二十三,这日裴府上下早起,筹备着过小年的一应事宜,林婆子笑道,“今儿咱们厨房热闹,‘奶’‘奶’来了,回头大爷还要来祭灶神呢。”

    众人都应,还有杂役婆子道,“过了二十三,诸神都上天了,百无禁忌,娶媳‘妇’聘闺‘女’不用择日子,‘奶’‘奶’和大爷赶‘乱’婚干得好,来年添个大小子。”

    毋望大窘,如今也不忌讳她们叫她大*‘奶’了,几个管事婆子偶尔和她说些什么姑娘小子的她也不恼,只有裴臻的‘奶’妈子自打听说年前他们要大婚不痛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背地里和人抱怨说她白折腾人,她愈发厌恶的厉害,按说她没有贴心的长辈在,有些什么要留心的该是她这个‘奶’过哥儿的来教才是,她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热络些下个气而,那些坑府里银子的事自己也就不追究了,偏她拿大不肯低头还要对着干,毋望一气之下便送她两个丫头,打发她回她儿子那里养老去了,听说早晚在家咒骂,眼下忙,暂且不与她计较,待到过了年总要料理的。

    林婆子往灶神像前上供品,都是些甜食,诸如糖瓜,汤板之类的,还在旁边放了两个生‘鸡’蛋,毋望奇道,“怎么不放熟的?”

    林婆子道,“‘奶’‘奶’不知道,黄鼠狼和狐狸是灶王爷的部下,这‘鸡’蛋是给它们的,宴请了上头,下面也得打点一下。”

    她笑起来,原来这天地间不论是人还是鬼神,礼数都是一样的,要办事必要各处都孝敬到的。

    这时裴臻沐浴梳洗完了进来给灶神上香敬酒,‘女’眷退到一旁,他跪在灶前喃喃数道,“灶王爷一家之主,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又供上杂面汤,接过丫头呈上的簸箕,从灶台前一路将灶君坐骑的马料撒到‘门’外,这些仪式做完了揭了灶神像烧掉,正要问今儿饺子什么馅儿,外头虞子期进来给毋望见礼,旋即在裴臻耳边低语几句,裴臻得意勾起嘴角,揽了他的肩道,“此事值得庆贺,今日咱们兄弟共饮一杯罢。”

    两人勾肩搭背,直往平‘波’院的抱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