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当小伦躺在床上为自己方才与彦的邂逅而兴奋的不能自已时，一纸署题“银河之力精神严重紊乱奔溃”的病例报告也呈在了怜风办公室的桌子上。 怜风只是扫了一眼报告的署题，脸色便瞬间青硬了下去——不仅仅是因为看到葛小伦疯了的消息对她打击太大，而且还因为她的旁边正坐着小伦的女朋友，被她视为亲女儿的蔷薇…… “估计葛小伦那混小子在那里面闲的慌惹乱子了……”怜风随口道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一边假装毫不在意地将桌子上的报告揉作一团废纸扔进垃圾箱，并企图以此分散些蔷薇的注意力。 然而这种哄骗少女的手段怎会对蔷薇奏效。 怜风看蔷薇两眼直盯着垃圾桶最上层的那团皱巴巴的废纸，心里直祷告她别再捡起来看……让她庆幸的是蔷薇并没有动那团纸的意思，而且最后收回了目光。 只是事情并未像她期望的那样发展。 “我去看看。”蔷薇说着站起身，直接出去了。 怜风眼睁睁看着蔷薇离开，却实在再想不出什么理由阻挠她——她太了解蔷薇了，这傻丫头从不会将对葛小伦的疼惜对她表露出来，而越是这种沉默，就越意味着蔷薇内心的波澜如何汹涌。 蔷薇离开，怜风赶紧取回报告单，压在桌子上草草捋了捋，纸页平展了些，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 今日傍晚七点十分，值班护士发现银河之力于病房内独自与空气交谈，已知时间长达三十分钟，其间病人还出现了极度悲伤哭泣与过于兴奋的大笑…… 看到这里，怜风抬起头，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她手里头将那张报告单重新揉在一起丢进了垃圾桶，因为接下来的报告内容交给一千年前的老式人工智能也能想得清楚…… “瑞萌萌！去！立刻带一个分队的超级战士拦住蔷薇，她正在前往精神科疗养区的路上……对！她去找葛小伦了……” “赵信！立刻带领一个中队的超级战士到精神科疗养区，如果看到葛小伦发疯，强行制服他！” —— 与此同时，雄兵连医疗部精神科疗养区内某病房里，葛小伦正被突如其来的一大群超级战士堵着，而那些士兵的身后，则是满头热汗满脸紧张的几十名大夫与护士。 病房里传荡着小伦暴怒的声音。 “都特么滚开！别挡我救人！” 本来小伦是在给这些人好言解释，因为彦说过，只有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所以他也就没指望能被这些不懂人情味儿的大夫理解理解，可是他只是要求离开一段时间，回头再接受治疗，结果这些家伙啰哩啰嗦的就是不让他离开，甚至还拿怜风压他。 他最讨厌被别人这样对待了，当初战争结束时，苏小狸就脱离了雄兵连追随孙悟空而去，而琪琳也有摘下军衔的迹象，当时刘闯夹在中间太难堪，最后为了顾及怜风的面子，就带着琪琳去了耀文蕾娜那里，当然，名义上他们是去帮忙，实际上他们的目的和苏小狸也没多大区别，到了德诺星系那里，天高皇帝远，怜风再凶吼声也传不到他们耳朵里去，所以实际上也等同于离开了雄兵连……而他也想过要离开，因为他讨厌被人拿捏命着运当刽子手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因为那所谓的使命害得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可是眼看雄兵连只剩下什么都不懂的萌萌和二得没边的赵信，沉重的担子全落在了蔷薇肩上，而他男朋友的身份又摆在那儿。最后他只得作罢，放弃了脱离连队的念头。所以，他平日里接受怜风的呵使，仅仅是不想让蔷薇难堪伤心！再退一步说，这些家伙拿怜风压他，他勉勉强强也就忍了，可是跟这些家伙好话讲到最后，他们竟然搬了一个中队的士兵来准备强行制服他！大爷的，平日里好脸色摆得多了，还真当他是软柿子，谁都能捏啊！ “银河之力，你只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强制束缚，等治疗结束即可恢复自由，所以请理解。” “你们特么才有病！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所以我们不能让你……” 为首的那名超级战士话刚说了一半，一阵疾风过后，一声哐啷的金属落地声，他便整个人仰面倒杵在小伦身后的墙上了。 “拦住他！” 随着为首的军官一声令下，走廊里的超级战士迅速进入战斗模式，几十只聚能激光枪口刷刷瞄准了病房里的人。 然而随着一声“肃静”，小伦的身影还是强行冲了出去，留下身后被撞飞在半空的一堆人。 出去外面，小伦直接奔向疗养区大门，只要离开这里，没有了天空上的空间屏障，他就算是自由了，到时候给蔷薇交代一下，他就可以直接去去找彦了。 然而他刚冲到大门口，一道疾影便从外面掠了进来，而且直接挡住了他。 “冷静点小伦！”赵信张开双臂横在小伦面前，一副大义凌然只要兄弟身体能够健康他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模样。 “信爷？你怎么来了？”小伦怔了一下，脑筋一转，想来赵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然后解释，“你看我现在看起来很暴躁吗？就是那帮大夫太啰嗦了，非得说我有病，而且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人婆婆mama的。早知道当初就不来这儿躲清净了……” “啊？”听了小伦絮絮叨叨不耐烦的解释，赵信收敛起方才那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抓了抓脑袋，“我也是刚刚接到怜风首长的紧急命令，这才风急火燎的赶过来……既然你没事，那就跟我过去给怜风首长报告一下吧。” “不行！”小伦一听，立马拒绝——就怜风那性子，他要是去了，估计就算解释再多也没用，到时候她肯定会想着阻拦他，他倒不是觉得那些喽啰兵能困住他，最多麻烦点，耗费点时间，只是万一到时候蔷薇在场，他可就下不了台了…… “这样，”小伦接着说道，“你去给怜风首长报告吧，我先去找蔷薇。” “哦……媳妇儿重要，”赵信一副大哥不用再多说兄弟我都懂的样子，然后伸出大拇指义奋填膺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你去吧，首长那边，有兄弟我替你担着！” “谢啦信爷！我先走了！”说完，小伦朝着外面暴掠而出。 小伦一冲出去，直接接通了蔷薇的通讯，结果却收到了蔷薇被瑞萌萌一行人阻拦下的消息。 他当即朝那边赶了过去。 不过还好带队人的是老实巴交的萌萌，他稀里糊涂地解释了一番，萌萌也就糊里糊涂地让他们走了。 小伦带着蔷薇离开人群密集地，寻了一处少有人来的僻静角落，然后就瞅了了台阶坐下来给她交代有关彦的事。因为不管蔷薇相不相信，她都是他现在的女朋友，虽说他不能像爱陈……像爱彦那样爱她，但毕竟在一起一千年了，也算是有些感情，不给她一个交代就去追寻彦，他实在做不出来，而且那样也是对彦的一种不负责，他总不能脚踏两条船吧？ 然而蔷薇听了小伦的话，并没有像以往她听到小伦说梦见幻视看见陈雨了那样瞬间脸红或者变得扭捏，反而是一脸关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小伦我知道你很想她，也很爱她……不过你要振作起来才行啊，你觉得陈雨会愿意看到你如此颓废的模样吗……” 小伦一听蔷薇说这话，就知道她扭曲他的意思了，还把他当做了不配合治疗的一个精神病患者。 “不是，我没疯，彦真的存在！我……”小伦迫切地解释着，他甚至准备直接拿出他和彦还有了一个女儿而且校长还带她来见过他的事来证明自己所说的一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做对蔷薇打击太大，毕竟他现在还挂着她男朋友的头衔啊……于是最后只能另寻措辞，“是你们所有人忘了她，如果我不去找她，她就真的被遗忘了！” “好了小伦，”蔷薇心里有些不舒服了，本来小伦心里惦记着陈雨她就已经够难受了，可这个家伙居然现在又告诉她陈雨是不存在的，而他爱的是一个早就死去的叫彦女人？他显然病的不轻啊，他爱陈雨的深度连她都一直觉得感动，可是他现在却突然说不爱陈雨了，而是爱另一个女人？ 更让她感到挂忧不安的是这个笨蛋居然还说自己一直能看到彦，还说只有他才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他恐怕真是想陈雨想疯了…… 想到这里，蔷薇有些心疼小伦，她伸手拍拍小伦胳膊，假装出接受的样子想暂时稳住他：“行，只要你说相信，那我也相信！可是其他人不一定能像我这样啊？所以你先冷静下来，接受检查，只要他们查不出问题还能将你怎样？到时候你想去哪儿都随你啊。” 小伦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要是蔷薇的这种温柔语气落入别人的耳朵，或许会让那个人瞬间感动的一塌糊涂，毕竟让一个以“冷艳杀手”称号出名的女子废了吧唧的对一个神经病耐心说好话，搁谁谁能狠得下心拒绝啊？可他葛小不会，他才不会为了那所谓的感动而放弃自己此次的主见，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想起太多和彦的往事，但仅仅是心里的感觉也让他会毫不拖泥带水做出选择——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一步，他宁愿伤得蔷薇遍体鳞伤也要去找回彦！ 在心中斟酌好一阵，小伦终于缓缓启齿：“那抱歉了，谢谢你的‘相信’，我可能不需要它……” 小伦冷漠的话让蔷薇怔了一下，以往就算面对陈雨和她这样艰难的选择，小伦都不会为了陈雨而过分忤逆她，可这次他竟然为了一个幻想中的女人就如此糟践她的好心…… “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惹人厌……”蔷薇淡漠地说了一句，然后将脸扭向另一边去了，“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这种笨蛋浪费口舌……” 小伦心里无味陈杂，不管蔷薇有没有相信他所说的话，但她依旧是选择了支持……其实这个傻姑娘对他口是心非强撑面子的时候，也真的很可爱呢！ “谢谢……”小伦拍了下她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有人却并不乐意他这样做。 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黑甲士兵，还有领头的那名处变不惊的女人，小伦脸色当下阴沉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蔷薇，也是一脸的错愕——此时他有些明白彦之前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蔷薇不算难关的话了……因为怜风才是最难过的一道关卡。 “你要去哪儿啊？”怜风一身酒红色制服，清秀的俏脸与傲人身材让人很难与她的年龄联想到丝毫关系。 小伦缓缓平静下来，看来今天这事儿没法儿轻易减决了。 “我要去找彦……或者你们就当是陈雨吧……也没多大区别。”小伦松松懒懒地道，根本没将怜风身后的狼军虎师放在眼里，因为他离开疗养室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倘若怜风非要阻挠他去寻找彦的话，那他就直接撕掉军徽！现在他也想明白那厂子战争后他为何会一直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明白他为何会讨厌继续做为别人服务的杀戮机器，因为他救了这个世界却失去了彦！ “还有我没病，”小伦又补充到，“她从没有离开，只不过无法回到我身边。” “行，”怜风也出奇的平静，“但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得起蔷薇吗？” 蔷薇当即站了出来：“我和小伦在一起本就是强求，想走或留，谁也怪不得谁。” “我承认我对不起蔷薇，我迟早会还她，”小伦道，“但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一直撮合我和蔷薇的目的，你就是想通过蔷薇来成就最终的银河之力！你口口声声把蔷薇当自己的家人，可你从头到尾就是拿她当开启我基因的钥匙，当你超神学院的工具！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替她说话？” “切。”怜风并没有理睬小伦的无理，反倒是对小伦把蔷薇说成钥匙这个话题很动怒，“你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说出口！如果当时不是蔷薇牺牲自己的寿命帮你开启基因，你以为你能赢了振宇！你以为你能活下来！” “帮我开启基因的根本就不是蔷薇！”小伦吼了出来，随后转身指着蔷薇，“我从头到尾就没碰过她！” “什，什么？”怜风难以置信的看向蔷薇，“他说的是真的？” 蔷薇底下双眼，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是的……我现在还是处子身……我当时昏迷了，但小伦的基因的确不是我开启的……” 蔷薇这话一开口，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对于她和小伦，，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相爱了一千年，虽然他们中也有人曾听问过陈雨这个名字，也了解过一些陈雨和小伦的事，但没想到小伦一千年都不愿碰蔷薇一下……而蔷薇区区一个女子，将这种话说出口，实在是……太令人伤心同情了…… “实话告诉你吧，”小伦继续说着，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他也就无所畏惧了，“虽然我当时意识已经不清楚，但我记得那道身影，那个燃烧自己生命帮我赢的人，是彦！是我记忆里一直无法忘记的陈雨！” “彦？”怜风这才开始重视小伦嘴里的这个名字，陈雨她知道，区区凡人，可是既然燃烧生命能解开银河之力的最终基因，那就必定是总有不凡的超级基因，“她是谁？哪个星系的女神？” 然而小伦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不知道……”小伦心情也平覆了些，“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被扭转过，我也忘记了和她的过往，但是我却清楚自己的心，所以当她再次出现时，我想起了心里的感触！如果当初不是她牺牲自己助我毁掉振宇砚琼，你以为你们这些人现在还能在这里蹦哒！” “我看你真是疯了……”怜风，“以前你说你爱着陈雨，让蔷薇忍着别人讥讽的讨论眼神包容你，现在你又为了一道幻想抛弃蔷薇？你当蔷薇是什么？你竟如此挥霍她的善良！” “好……我道歉，我承认我亏欠蔷薇一千年，”小伦说着右掌一伸，一道金黄闪后，一扇精巧银翼出现在了手中，他毫不犹豫地抓住银翼，划破自己的手腕，汩汩鲜血顺着伤口躺了出来，悬浮在空气中，一点点凝聚在一起。 蔷薇颤抖着双唇，脸色苍白的快赶上小伦：“你什么意思！谁稀罕你的基因了！” 小伦收起银翼，也是有些愧疚：“我能还你的只有这些，而我的命，是彦的！” 此时怜风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伦方才的银翼上：“你和天使之城有联系？” “没有。”小伦默然瞥了怜风一眼。 “那你怎么会有天使之王的银翼！”怜风怒呵。 “天使之王……”小伦听了，心里里讶异了一下——这银翼是彦留给他的，而且从他唤出银翼时感应到的气息和他看到的那些画面来看，银翼应该是伴随着他们的女儿出生诞生的，而据他了解，只有天使之王才能从基因中衍生出银翼，那么彦原本就是……女王！ “你背着蔷薇和冷月有勾连！”怜风彻底怒了——银翼是天使之王专属的武器，而冷月是天使之王，小伦又能掌控银翼，那么他定是和冷月共享过基因！ “这是彦的……”小伦也看出怜风此时的想法了，但他自己也不清楚，而且也懒得和这群人解释，他继续看蔷薇，“首先，我和冷月有没有关系你自己清楚，其次，我能还给你的东西只有银河之力的基因，这是我欠你的，至于其他，我没法给你丝毫。” 蔷薇紧捏着双手，咬着牙，终于，随着空气中啪的一道清脆声响，她一个耳光甩了上去：“滚！混蛋！” 小伦歪着脑袋，直到看着蔷薇捂着嘴跑出视线，才收回目光。 他转身对怜风道：“我不是你们的工具，我选谁我爱谁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别再想让我给你当杀人工具……” “自私……” 怜风甩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剩下一群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好戏也看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吗……”小伦摆摆手，却是忍不住挖苦自己。 士兵们纷纷整装退去。 待得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小伦伫立在原地，看着悬浮在旁边的那一滩浓血，有些沮丧地一笑：“是很混蛋……所以你就真的别再爱我了……” 望着远处空旷的甲板，小伦一瞬间厌倦了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在此刻，海风灌进他的心怀，吹得他一身轻松，仿佛已经抛开一切浮世的干扰。他闭着眼，沉浸在记忆里，沉浸在了她的柔风清香里，那温柔如清冽，那芬芳如百花，带给他最安心的慰藉…… “彦……有你的地方，才是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