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酒至半酣,两人都晕陶陶的,钻到沙发底下的软地毯上,槟榔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雪茄递给雪庭,帮她点燃,也为自己点上一根。两人悠闲地吐出一缕烟,雪庭问: “哎,你回娱乐城去看过吗?”。 “去过一次。聂赏冬和凌水伊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把我拉去让我出洋相。” “那两个贱货!”雪庭笑骂,“她们都是一伙的。还有那个唐恺恩,仗着家里有钱就目中无人,好像别的女人都不要脸。其实她们才是天生的不要脸。我听说唐恺恩和凌水伊的男朋友搞一起去了,你看过前两天说凌水伊去捉jian的新闻吗,她把唐恺恩和郑天凝堵在酒店的套房里了。” “真的假的?”槟榔诧异万分。 “当然是真的。”雪庭昂着下巴吐烟圈。 “我说凌水伊怎么表现得像是跟唐恺恩绝交了似的。” “不绝交才怪。” “可唐恺恩喜欢的是孟辙。” “是吗?” “嗯,所以你要小心她整你。” 雪庭扑哧一笑,无所谓地道:“那就让她整我好了。” “孟辙和你是不是来真的?” “谁知道?!” “如果他肯和你结婚,那就是真的。” “结婚又不是施恩,也要我愿意才行。” “我现在觉得,说一辈子不想结婚原来是不现实的。” “这我还没感觉到。哎,我还记得从前周恒拼命追你,成天像个跟踪狂似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前几年我还在街上看见他了。” “是吗,他怎么样了?” “结婚了,也胖了。过年时去买年货,孩子都三四岁了,对他老婆那么不耐烦。买了那么多东西,他自己却只拎了一桶油,剩下的全让他老婆拿。” “不是吧?他认出你了吗?” “认出来了,不过没认我。” “也许对象换了是你,他会改变态度。”雪庭哈哈笑。 “你知道‘也许’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吗?” 雪庭哧哧笑,说:“反正人的确是会变的,依我看安安姐和凤梨姐的经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槟榔笑笑,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叹道:“我想他一定很辛苦。我们当初攒钱时也知道,就那点钱养自己都麻烦,更何况还要养家。男人的确很辛苦,女人也很辛苦,所以大家都很辛苦。” “既然都很辛苦,何必往一起凑,还非要结婚!”她不屑一顾。 “不过我发现我现在想的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槟榔微笑,仿佛有无限感慨似的。 “当然会不一样,思想是在不断前进的。” “我觉得我好像变了。”她喃喃自语。 “哎呀,是人都会变,你就喜欢无病呻吟!”雪庭不耐烦地道,“别废话了,来,喝酒!”说罢又开了两瓶酒。 槟榔看着她,浅浅一笑,拿起酒瓶和她撞了一下。 她们今天都喝了不少,晚上槟榔就在雪庭家睡下,这是她们分开九年后再次同床。 清晨,刺耳的手机声传入耳膜,槟榔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找手机:“什么声音?” 雪庭也半梦半醒,嘤咛一声,在床上翻来滚去,终于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接了,槟榔就又倒下了。 “喂!哦!”她就发出这两声,便挂断了。 “谁啊?”槟榔问。 “我的经纪人。发布会十一点开始。”她看看闹钟,“不是吧,十一点开,六点钟就给我打电话。” “今天只有发布会吗?”槟榔背对着她问。 “嗯,下午要去参加新片的关机仪式。” “这么辛苦!” “是啊。这行真不是人干的,我现在就像头驴子。” “也不错了,好歹还是头供人拍照的驴子。” 雪庭哈哈笑,翻过身来,将手放在她的腰间,槟榔的身体顿时敏感地弹起来。她咯咯笑,在她的腰间乱挠,道: “你怎么还是那么怕痒?!” 槟榔怕痒,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像离了水的鱼似的不停地扑腾。她没办法搔雪庭的痒,因为她没有痒痒rou。不过雪庭看着她扑腾的样子就已经笑岔气了。两人哈哈大笑,差点没笑晕。 洗漱毕,槟榔把雪庭的睡衣换下来,穿好自己的衣服。雪庭坐在梳妆台前戴着耳环,问: “你一夜没回去,康进不会生气吗?” “他也未必在家。”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和他认识大概有八年了。” “这么长时间了?!” “可不是,互相看着都快腻了。” 雪庭“哧”地笑了,正在这时,管家突然敲门进来,送进一盆粉色的蝴蝶兰: “小姐,有人送花给你。” “是蝴蝶兰。”槟榔讶异地笑问,“谁送的?居然送盆花。” 雪庭走到桌前,从花盆里找到一张橙色卡片,打开,只见上面用漂亮的字迹写道: 蝴蝶兰的花语——幸福向你飞来。 种在盆里的蝴蝶兰则意味着向你飞来的幸福会更长久。 请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只要你需要我,无论我在哪里,都会马上飞到你身边,将幸福带给你。 孟辙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兰?”雪庭诧异地问。 “谁?”槟榔过来看她的卡片,“哦,孟辙也喜欢蝴蝶兰。” “是吗?” “嗯,这点和你一样。”槟榔肯定地点头。 雪庭很惊讶,随之而来的是心湖荡漾。他与她居然有共同点. 康进在独守空房的愤怒中过了一夜。更令他生气的是,她不仅不接电话,而且还关机。早晨再打,依旧没开机。她的胆子越来越大,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个人连早餐也没吃,气都气饱了。更让他烦心的是,早晨在与纽约方面进行越洋视频会议时得知,纽约方面的一个新项目的进行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需要他亲自去处理。而他和槟榔的关系却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叫芦苇订机票,他觉得苏槟榔这女人有点不知好歹,还不分轻重。可事到如今,即使他不愿意低头,恐怕也要主动去找她了。不然等从纽约回来,她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梁雪庭在上午十一点举办了记者会,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早早便架好了,对准当事人的位置,就等时间一到,来个头版头条。 十一点整,梁雪庭穿着一身橙色纱裙,在保镖和经纪人的簇拥下步入会场。闪光灯立刻闪得人耀眼生花,台下嘈杂一片,而她早就习以为常,安静地坐下来。 助手首先请记者安静,然后表示今天的记者会不接受提问,随即梁雪庭发表了一段讲话或是声明,她的语气依旧平静温和: “昨天有报道说我的父母跳出来告我不尽赡养义务,所以我想今天把事情大概地说一下,让关注我的人不要一头雾水。首先我要说的是报道中的男人的确是我父亲,但那个女人不是我母亲,而是继母。我两岁时,生母因为不堪家庭暴力离家出走,从此音讯全无。她走后我就成了暴力的受害者。我的家庭并不富裕,但我六岁时父亲还是不合法地娶了一位继母。于是家里变得更加乱七八糟。我父亲打继母,继母就打我,有时候我父亲也会打我,所以等于是全家不高兴都会拿我出气。有时连我偷吃一块糖也会被继母打,因为糖是给她生的meimei的。我不喜欢那个环境,我也不喜欢那个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因为我总这样想,所以我对家庭的感觉很麻木,所以也就很叛逆。我父亲说得对,我很叛逆,挨打时从来不哭。九岁那年继母说我很费钱,所以就不许我上学了。那时起我就要做家务带meimei,做不好又是一顿打。十二岁那年,因为晚上睡不着弄出了一点声音,我父亲很生气,打我一顿叫我滚出去。冬天,他把我赶到院子里,让我在那里站了一夜。是他叫我滚的,我想既然这样,那我就滚吧。于是第二天,我就收拾东西滚了,从此再也没回过家。我拿走了家里的一些钱,因为就算他作为父亲不想为我尽抚养义务,至少也该给我点路费。” “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七年了,他们从没想过要找我,可我没想到他们现在会来找我,而且找的不是我,居然是媒体记者。大家也许会好奇,既然我父母没去世,为什么我要说他们去世了。原因很简单,我不愿意人家在采访时总问我你当初是怎么过来的。比我坎坷的人很多,我不想成天把自己放进苦命的角色里自哀自怜让人家同情我。我不需要同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成长环境,这只是我的环境而已,所以我干脆一劳永逸。我也不想总是重复我的童年来让别人作参考。我说父母去世了,就不会有人再问我太多了。” “至于现在,既然我父亲已经找上门来,我作为女儿会尽到赡养义务。我会按每月计算一直到他八十岁,然后一次性付清。但太多钱我是不会给的。就算现在我赚得比较多,但我也只会尽基本的赡养义务,原因是什么各位应该很清楚。至于继母,她有自己的孩子,而且我也不打算承认我和她的关系。我的父亲如果看到这则消息,请给我的公司留下联系方式,稍后我的律师会和你联系。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我这样做只是在尽法定义务,但关于我和家庭的关系,我不打算做任何改善。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另外我要说的是,对于关心我的人,我觉得很抱歉,其实出了这种事我也觉得很……无语。” 停顿一下,她继续说: “就这样,谢谢大家。”说完,她起身颔首,然后在随行人员的簇拥和记者们的围追堵截下离开了。 她被推挤上自己的车,暗暗地叹口气。这时手袋里的手机响起,她拿出来看,是孟辙的号码,她接了。 “你还好吗?”他低声问。 “嗯,很好。” “说自己的故事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轻声道。 “嗯?”雪庭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没想到你从前会过得那么苦。” “你在哪儿?”雪庭敏感地问。汽车已经发动,她的眼神随着汽车的奔跑在努力搜寻,“你在这儿吗?” 蓦地,她在回头时,看到离人群不远处酒店门前的罗马柱后闪出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朝她轻盈地挥手,令她出乎意料,不可置信地问: “你来这里干什么?” “陪着你,我说过我会陪着你。”他轻松地回答。 雪庭听到这句如此简单的话,心里却突然涌出异样的热潮,摩擦着她的心房,在她心脏的神经上摩挲出一丝酸楚。 “你现在要干什么?回家吗?”他又问。 “要去北京参加新片的关机仪式。” “这么辛苦。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这部片子接完,还有工作吗?” “要接个广告。” “别太累了,身体会吃不消的。”他柔声叮咛。 “我知道。” “心烦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会二十四小时为你开着。” “好。”雪庭难得地温顺。 挂上电话,她觉得自己的心在动,不仅是普通的跳动,还在微微地颤抖。她感到她的心突然潮湿起来,仿佛在融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