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聂赏冬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喝得半醉,窗外微弱的灯光混合着月光为她带来一丝光亮。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她忽然觉得该嘲笑自己。康爵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她测试过好多次,故意不理他,可他却从没有主动的时候。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又输了,所以白兰地喝进肚子里,就像被火烧一样。她望着手机,终于拨通康爵的电话,她想质问他一番,然后在电话里无声地哭泣,那样他就会到她身边来了。 “让你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就这么难吗?”电话刚一接通,她问。 “Sasha,我现在在开会,晚一点打给你!”没想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也许他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匆匆说完自己的话,他就将手机挂断了。 聂赏冬被这她没料到的情况给弄蒙了,紧接着,刚刚的那把火烧得更旺,她忽然气急败坏起来,不管不顾地继续给他打电话,可他拒接。她不甘心地再次打过去,他的手机已然关机。 她既愤怒又觉得自己很狼狈,她觉得很窝囊,狠狠地将手机扔出去,手机砸在对面的地上,摔碎了,发出很大的响声。 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接着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她只是心酸得不能自已而已。 次日上午康爵给她的办公室打来电话,助理询问她,可她并未与他通话,她要他也尝尝被人晾在一边的滋味。虽然她明知道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可她仍然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气。就在这时,助理又将电话接进来,对她报告: “聂小姐,外面有一位Mandy小姐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Mandy?快请她进来!”她顿时高兴起来,同时也很惊讶,白朗的meimei突然造访,她很意外。 Mandy从外面热情四溢地走进来,与她拥抱,笑道: “Sasha,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Mandy,你怎么会突然到这儿来?家里都好吗?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快坐下。”她吩咐助理倒咖啡。 “上次我们通话时,你告诉过我地址。”Mandy坐下来笑道,“我是随团来参加一个活动,然后就来看你了。” “你爸妈都好吗?全家人都怎么样?好久没见他们了。” “他们都很好。你现在几乎是和我们家断绝联系了。”助理送来咖啡,她道了谢。 “哪有?!我只是一直没回温哥华去。”聂赏冬有些不自然地笑道,犹豫良久,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Randy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你会问他,他已经接管了公司的大部分事务,爸爸现在已经半退休了。而且Randy今年内准备订婚,明年三月份之前就要结婚了。” “他要结婚了?!”聂赏冬被这突然的消息吓一跳,手中的咖啡发颤,溅出几滴在手背上。 “是啊。去年时交了个女朋友,中加混血,刚刚三十岁,是个很有名的画家。他们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人挺可爱的,两人算是一见钟情,我爸妈也很喜欢,所以就准备结婚了。” “哦,是吗?”聂赏冬竭力保持微笑,可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脸是僵硬的,“那真好,新娘一定很漂亮,恭喜他了。” “虽然婚期还没定,不过结婚时他会给你寄请帖的。听他说你也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带给我见见,让我看看长得多帅!”Mandy笑嘻嘻地说。 “他挺忙的,有时间一定介绍给你认识。你在这里住几天?住哪儿?不然来我家吧。” “不用,我是随团来的,住在酒店里。今天刚下飞机,所以来和你打个招呼,后天早上就要回去了。” “这么快?” “是啊。你再想见我就回温哥华去吧,我妈也很想你。” “既然这样,那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不用,晚上有演出。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喝杯咖啡。” “那明天中午吧,这么久没见,你呆的时间短也没办法带你玩,至少该请你吃点好吃的。” “好,那就明天中午吧。”Mandy答应。 聂赏冬笑了笑,笑得却很僵硬。 对于白朗结婚这件事,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所有的感觉都混在一起,她搞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感觉难受得古怪。 槟榔答应在周五下午去看小柔的演出,她提前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准备在跟孩子吃过晚饭后,就直接乘晚班机和孟辙去北京。 康进对她出差的事一直很不悦,但因为他自己要飞一趟广州,所以也没工夫管她。 下午时分,尽可能地将自己打扮得知性一些以迎合母亲的身份,她穿着套装,盘发,化着淡淡的妆,没用司机,自己开着奔驰轿车来到康柔的学校。把车停在校内的车位上,下车,一抬头,目光透过白框墨镜,她呆立在原地愣住了—— 三个车位后的地方,康爵站在白色跑车前,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他看着她,表情同样地惊讶,紧接着却平静下来。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那高大的身影带着黑色的暗影走过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我来看小柔演的话剧。”他对她说,声音低沉。 “我也是。”槟榔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声音同样很轻。 康爵看着她的头顶,这时手机响了,他接了。 “爸爸,你到了吗?”康柔在电话里问,“马上要开演了。” “我在停车场,马上就进去。” “看见mama了吗?” “看见了。”康爵认为这是孩子有预谋的,“你等一下。”他将手机递给槟榔,“是小柔。” 槟榔接过来,这时嘴唇才漾起一抹笑意:“喂,小柔。” “妈,你要和爸爸看完我的演出,千万不要让爸爸走掉!” “知道了。好好演,我们会在台下一直看着你的。”槟榔说完,挂断电话,无声地将手机还给康爵,自己先走了。 她真想马上走掉,但她答应过孩子,到头来演出时她还是要和他坐在一起,虽然她十分不愿意。 康爵跟在她身后,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她说什么,从她的表情上他清楚地看出,她既不愿意看到他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他们当然是作为小柔的父母坐在一起的。在学校宽阔的会场里,周围的人也未必全是父母,因为在这种学校,即使母亲天天出去购物也是很忙的。但还是有几对真正的父母亲,毕竟关注孩子的成长仍是很重要的。 槟榔有时觉得自己真不适合给小柔做母亲,第一身份已经不对;第二年龄也不合适。小柔快十岁了,她才二十八,这母亲也够小的。可康柔似乎认定她就是她终身的母亲,说什么也没用,她就是亲生母亲。而槟榔至始至终也说不出要抛弃小柔的话,特别是在经过那次小柔哭闹之后,她更狠不下心。今后到底该怎么办,她不知道。所以偶尔她会厌恶康爵,她认为今天这种局面都是他造成的。 “知道你出了车祸我很担心,可你又不肯接我的电话。”康爵终于在安静下来的礼堂里轻声开口,“现在没事了吧?” 槟榔没说话,幕已拉开,孩子们的话剧正在上演。 “槟榔,我……”康爵还要说话。 “我今天是来看小柔演出的,不是来听你说话的。如果你再说一个字,我马上就走!”槟榔看也没看他,冷冷地说。 康爵的心里很难受:“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说对了!”槟榔直言不讳地道。 康爵望着她冰冷而拒绝的侧脸,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不再是从前的槟榔,她不会再为他泛起任何柔情,在她心里涌起的,他知道,nongnong的爱已转化为强烈的愤恨、厌恶与不屑。虽然当她望着小柔时流露出的温柔情感会让他有一种幻觉,她还是曾经的她,但当她拒绝望向他时,他便又知道,那温柔的笑意再也不会向他绽开了。 演出很成功,康柔演的小公主很棒,Vince的王子演得也很棒。可他亲了她,这简直是占便宜。 结束后,康柔从后台出来,在人群里找到康爵和槟榔。 “妈!”她奔向自己的母亲。 “宝贝,演得真棒!”槟榔蹲下来笑道。 “真的吗?”康柔的脸上得意洋洋。 “真的,真棒!”槟榔摸着她的小脸说,“我为你骄傲!” 康柔抬头看向康爵,康爵笑道: “演得很出色!我们的小公主今天真棒!” 康柔嘻嘻地笑,这时有同学过来从后面拍她一下,然后对康爵和槟榔叫声“叔叔阿姨”,塞给她一只本子后就走了。于是三人离开会场,她非要一手牵着槟榔,一手拉住康爵,然后仰起脸对母亲说: “妈,我们去吃披萨吧?” 槟榔本来就觉得这样已经很不自在了,现在这个提议当然更行不通,她蹲下来对康柔道: “对不起,小柔,我等下要出差,所以只能看完你的演出,不能和你吃饭了。等我回来我们再吃饭好不好?” 康柔看着她,很失望地问:“你不能等跟我吃完饭再走吗?” “不行。为了看你的演出,我特地将时间推后了,现在机票已经订好了,我现在马上就要走,不然会误了飞机。我答应你,回来以后就请你吃披萨,好不好?” 康柔还在看着她,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周一或周二,总之周三之前一定会回来。” “那你回来之后一定要来接我。” 槟榔点头,摸摸她的头笑道:“小柔真乖,这么懂事,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吃大餐,今天先和爸爸去吧。”说着将她搂在怀里亲一下,站起来,看也没看康爵,转身走到前方的车位上。 父女俩很默契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这时,康柔突然挣开父亲的手跑过去。槟榔问: “又怎么了?” “妈,你是真的要出差,还是你不想看见爸爸?”康柔突然问。 槟榔蹲下来吃惊地望着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回答: “都有。” “你就不能原谅他?”康柔正色问,这孩子的思维与同龄人相比不太正常。 “不能。”沉默了一会儿,她回答。 这下轮到康柔不再做声了,顿一顿,她说: “那你回来时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槟榔含笑答应。 康柔转身重新跑回父亲身边,槟榔终于看康爵一眼,但没有任何表情。她上了车,驶离。 “你和mama说什么了?”康爵问女儿。 “她说她不想看到你,而且也不会原谅你。”康柔盯着他回答,“你们真不在一起了?也许你们该好好谈谈。” “走吧,我带你去吃披萨。”康爵拉着她说,抱她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