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星期五下午，槟榔被司机送到康飖的店门前，两人约好要去做产检。康飖正在办公室里一边勾勒设计图一边吃饼干，怀两个孩子好像比怀一个更易饿。她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再这么吃下去，会不会变膨胀啊？” “是啊，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能吃。”康飖也没辙，“可我很饿，我总是饿。” “你是饿还是馋？” “我不馋，可我饿。” “就算你饿了也别总吃饼干，那东西既没营养又发胖。” “那我吃什么？” “吃点寿司、紫菜卷之类的，叉烧包。干果也可以，不要总吃零食，吃点水果也行。” “我想吃烤鱿鱼！”康飖突然说，“哎，我们去吃烤鱿鱼吧？” “先去医院，然后想去哪儿随便你。本来陪你去产检应该是男人该做的事，那样你才会感到幸福。我是为你好才说，还是去谈谈吧，他也没说不负责，你这样是在剥夺他的生育权。你总饿是不是因为不是孩子他爸陪你去产检，所以你心里空虚？” “你才空虚！”她拿起包，“好啦，别再啰嗦这个了，走吧！” “你的肚子已经显形了。”槟榔看着她长裙下微隆起的小腹，虽然也许在别人看来她是胖了，但从前窈窕的体形的确有些变化。 “是啊。”康飖摸着肚子说，“我也这么觉得，希望生完之后不要变成肥婆。” 两人走下楼，上了槟榔的车，汽车往妇产医院开去。没人注意后面停着的一辆轿车里，雷霆坐在后排，浓眉深锁。 “少爷，她们出来了。”司机提醒。 “跟着她们。”他吩咐。 司机发动引擎，跟上槟榔的车。 医生给康飖做了一系列检查，告诉她两个孩子都很健康，还给她们看了B超里孩子的图像，也听了孩子的心跳。槟榔说康飖总是饿，医生说那很正常，怀两个孩子肯定不一样，所以一定要加强营养。医生也说饿的时候不要总吃零食，对身体不好，一定要注意饮食的营养均衡，还要保持愉快心情。 两人满意地从检查室出来，康飖笑道： “我们去吃烤鱿鱼吧！” “好。然后再买点冷冻的春卷、寿司之类的，等你饿的时候用微波炉热热就能吃，总比你吃饼干强。” 康飖一把搂住她，笑说： “你这么体贴，如果你是男的，我肯定会嫁给你。” “算了，你有这功夫，也许该考虑一下孩子他爸。” “好啦，别再说这个了！”她拜托道，“我们去吃烤鱿鱼！” 槟榔受不了地摇摇头，被她拉走了。 雷霆从走廊尽头的角落里出来，心里乱跳地来到她们刚刚出来的检查室，敲门进去，找到医生。 “有事吗？”医生惊讶地问。 “呃，那个，请问刚刚出去的那个……”在妇产科里，他有点窘迫地问，“你刚刚检查过的那位小姐，她怎么样？” “哦？你说康小姐？”医生笑问，“你是她先生吗？” “呃……是。我刚刚去接个电话，所以……”雷霆撒个谎，“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很好，你放心。”医生笑道，“孩子都很健康，mama也很健康。” 雷霆终于得到证实，比起没证实前的慌张，他现在的心变得异常沉重起来。 “谢谢。”他说，怔怔地走出门。他想不起来自己现在该思考什么，他的大脑在罢工，脚只是机械地走着。他有点精神恍惚。 终于走出医院，午后的阳光很刺眼。他上了车，觉得一切突然得恍然若梦。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好，不该发生的一切便发生了，让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而变得有些神经错乱。 “少爷，要回公司吗？”司机问。 “哦。”雷霆虚应，顿了一顿，突然拿出手机拨通槟榔的电话，“喂，你现在忙吗？” “哦，我在外面。干吗？” “晚上一起吃饭，我有事要和你谈。” “什么事？” “到时候再说。五点，紫韵阁。”他不容拒绝地道。 “好。”槟榔答应。 她和康飖吃了小吃，买了一大堆微波食物给她塞进办公室的冰箱里，然后才将自己替她煮的鱼汤拿给她，让她晚上热热喝。鱼汤的营养高，又不会发胖，是不错的食品，康飖很喜欢。 之后槟榔才离开，前往紫韵阁。她不怎么饿，也知道雷霆并不是单纯想请她吃饭，他的语气很严肃，这顿不只是光吃饭这么简单。侍者将她带进包厢，他已经等在那里，有点心神不宁。 “怎么这么好，请我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她笑问。 “请你吃一顿，然后把你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他快速地说。 “嗯？”她一怔。 “点菜吧。”雷霆拿起菜单。 槟榔也跟着拿起菜单，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好像不太妙。雷霆没再说别的，直到菜上来，吃完了，他根本没吃几口。 “你看起来怪怪的。”槟榔用餐巾擦嘴，“平常吃得少，今天吃得更少。出什么事了？” “飖飖怀孕了？”雷霆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她惊呼。 “她告诉你是谁的了吗？” “你既然知道来问，是谁的你自然也知道，明知故问。” 雷霆语塞，看着她说： “苏槟榔，我们是朋友，这种事你居然瞒着我！” “她不让我说。我和你是朋友，和她也是朋友，况且再怎么说我也是女的，在这种事上当然更理解女人一点。再说是你没有露出要负责任的态度，我能怎么办？”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负责？！”雷霆大声道。 “这不是理由。不只是怀孕的事。雷霆，你认识了解飖飖那么多年，飖飖她妈就是一个人带孩子，她可以飖飖也可以。不是孩子的问题，问题是你和人家上床，结果还告诉人家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你觉得女人会喜欢听这种话吗？” 雷霆心烦地喝口酒：“那是因为当时我也很慌张，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可我又没说让她一个人带孩子，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虽然我知道男人的承受力很差，但你是男的都很慌张，女人应该比你更慌张才对。你应该了解飖飖，她是个骄傲的女人，难道你认为她会在因为和你突然上床怀孕而你又想极力忽略这件事的情况下跑去告诉你她怀孕了？是我，我也不会。如果你是为了孩子才要和她怎么样的话，这念头你还是省省吧，女人不是用来生孩子的。” “我又没这么说！” “我跟你说，不管怎么样，你从印尼回来就不理她了，那是很过分的，会让人心里很难受。” “我去找过她，可她不见我。” “得了，如果你真想见，怎么都能见着。飖飖说你是因为心里不好过，所以来找她寻求解脱，她不见你更好，这样你既可以不用见面又可以把责任都推给她，因为她不见你，所以你没错，你解脱了。我倒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还是很了解你的。我是和她说孩子没爸爸不行，但她觉得无所谓。你也放心，她很有钱，就算一个人养孩子也会养得很好。我觉得你现在该想的是，你为什么会和她上床。”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天时地利人和就做了。 “当然有，情不自禁里是有一个‘情’字的。你们两人从上中学起就认识，互相参与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过程。飖飖去学设计也是你鼓励她去的，而她了解你比你对自己都要了解，你们之间的默契是不言而喻的。你们像谈恋爱似的在一起玩、看电影、跳舞，你去她家和她去你家就像回自己家一样，甚至你不满意你交过的所有女朋友，她也不满意她交往的所有男朋友。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不满意？是在以谁做基准去比较，然后让你们觉得不满意？雷霆，你觉得飖飖从巴黎跑到这里来开店是为了什么？你觉得真的只是想开拓亚洲市场吗？以她的性格，如果怀孕她满可以做掉，为什么却要留下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会在那么大的灾难面前冲回去救她，然后就在你们安全后的那个晚上，这么多年从没发生过的事却在那晚发生了？你不觉得是灾难把你们掩藏在友谊下的感情给激发出来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因为这一连串问题脑子都快爆炸了。 “你们心里都清楚你们不只是朋友，但谁也不愿意越雷池一步，因为对你们来讲，你们的成长背景注定了你们游戏人生可以，但谈到‘爱’这个字却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你们都怕承担‘爱’的后果。听说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会缺乏安全感，而且心理状态也很难稳定，我看也许你们都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害怕承认爱着彼此。飖飖不肯承认，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你也不肯承认，那你的心里清楚吗？飖飖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位置在哪里？当你听到她怀孕之后，你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你有没有觉得有点高兴？” 雷霆沉默了许久，道：“拜托你别问我这么多问题好不好？” “我知道这些问题现在对你来说是种折磨，但这些问题早就该思考了不是吗？就是你一直不肯面对，所以才堆到今天。现在孩子突然冒出来，这对你们就是一个结果。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和你上床的人有很多，能给你生孩子的人也有很多，但能和你永远适合朝夕相处、可以懂你、帮助你、为你，还能陪你走完一生并永远都能跟你契合的人只有一个，你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也只有这一位。能找到这样的人不容易，这是一种幸运，而你的幸运就在你身边。你要考虑清楚，你的决定会左右结果的性质。她已经决定要一个人去纽约待产，生下孩子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如果她做出这个决定，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再看见她和孩子。你不要小瞧她，别忘了她妈是谁，依我看，这多半是家族遗传。” “她要去纽约生孩子？”雷霆吃惊地问，他没想到康飖已经把未来都计划好了。 “是啊，所以我看你最好还是想想，和她谈谈。她现在很生气，她生气的是你和她明明有关系，可你不理她，还叫她把一切都忘掉。所以如果你想劝她的话，会很难。” 雷霆陷入沉默，心烦意乱。槟榔看他一眼： “还有，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恭喜你，明年二月份，差不多你就要当爸爸了，而且还是双胞胎的爸爸。” “双胞胎？”雷霆心中一喜，“她怀的是双胞胎？” “是啊，真厉害，第一胎就是双胞胎，八十九分之一呢！” 雷霆不由自主地笑了，槟榔望着他道： “看你那个样子！你还是挺高兴的吧？可如果她不原谅你，你再高兴也没用。我要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话。还有，今天我什么也没说过，什么都和我没关系。我现在要走了，还要回去上班呢。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她说完，拎起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