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康进之所以最近没来烦槟榔,是因为想给她两天时间消气,两天之后还没来的原因是因为他要去纽约出差。但他要求花店每天都替他送一束白山茶到她的餐厅,还委托商店送上衣服、鞋、珠宝之类的名品去讨好她。可他并不知道她根本没上班,而收到的礼物也被孟辙叫人全部送到槟榔现在的住所里。他一猜便知道他们又吵架了。 这也就给了凌冠玉一个机会。 一月十七日黄昏,他终于主动打电话给远在大洋彼岸的程雨逢,做出他有生以来最疯狂的事。他的人生计划和秩序将会因为这件事而彻底改变,甚至对他的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一种毁灭性的破坏,但他还是那么做了,而且居然没有后悔: “喂,雨逢。”他的声音依旧柔和。 “冠玉,你这几天怎么都不接我电话?”雨逢并未生气,而是担心,“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打到办公室他们说你不在,吓死我了!我又不敢给伯母打电话,怕她担心。明天是你生日,我已经订好了机票,回去陪你过生日。我这边下了很大的雪,这里……” “雨逢,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冠玉严肃地说。 “什么事这么严肃?”雨逢停止喋喋不休,笑问。 “雨逢,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雨逢在电话那头呆了许久,努力笑道: “冠玉,你在说什么?!你别开玩笑!” “雨逢,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是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他说完,挂断电话。 他对不起程雨逢,真的很对不起她,因为他到现在才发现,十年来他从未爱过她。他知道这对她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他们从二十几岁起,雨逢就自称是他的女朋友,如今过了十年他才说出这种拒绝的确很过分。但他不爱她,真的不爱她,他不想再欺骗自己的心了。 槟榔在家打扫了一整天,洗洗涮涮,以此来排遣内心的阴霾。 今天是星期天,晚上时她晾好了所有的床单,累得腰酸背痛,却还是没想到晚饭要吃什么。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显示的号码是保安室。她拿起来接听,不想听筒里却传来凌冠玉的声音: “我是凌冠玉,现在在你家楼下,想和你说件事,能见你吗?” “你干吗用保安室的电话打给我?”她莫名其妙。 “呃……”他是以为她不会想接他的电话,可她这么问他,他只好说,“我借用一下。你能出来吗?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槟榔问,因为今天做了很多家务,所以脾气好了不少。上次相遇后,她也觉得不该冲人家发火,又不是他的错,所以再次通话时多少对他抱有些歉疚。 “哦,是这样,今天是我生日,要开个派对,想请你参加。因为上次,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所以亲自来邀请你。而且我想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出来散散心,如果你还没吃饭的话,也可以过来吃一顿,会让你的心情好一点。”他喋喋不休地说服。 “今天是你生日?” “对,今天是我生日。”他以为她不信,又肯定地回答一次。 “生日快乐!”她笑说。 “谢谢。那我现在就去你家楼下等你,一直等到你出来为止。拜拜!”他这不是在邀请,而是在强制,还不等她说话便挂断了。 槟榔不知该怎么办,如果他只是打电话邀请,也许她找个借口就推掉了。可是他亲自上门,又说是他的生日派对,她也不好不参加。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想了想,她只得走进衣帽间,将大T恤换下来,冲澡梳妆,套上一袭奶白色的丝缎吊带裙,外罩一件天蓝色的厚披肩,拿起手包走出房门。 冠玉正在楼下等着,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她肯不肯下来。就在这时,一阵高跟鞋声传来,他转过头,眼前一亮。和前几天在公交站时的没精打采相比,今天的她美艳动人得令他心里乱跳,她披肩的长发与妩媚的凤眼是他最爱的部位,而红唇噙着的微笑更是分外迷人。 槟榔走过来,冠玉笑赞道: “今天真漂亮!” “谢谢。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好准备礼物。” “不用了,你能去我已经很高兴了。走吧。” 两人走下台阶,冬天的风迎面吹来,把槟榔的大腿冻得直发抖。冠玉为她打开车门,她迅速钻进车里。 “很冷吧?”他笑问。 “嗯。”她笑着搓手。 “我很高兴。”冠玉笑说,见她不解地看着他,便对她解释道,“至少你愿意为我过生日而精心打扮,我很高兴。” 她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冠玉已发动引擎,将车驶上公路。 “你都请了谁?”她问。 “嗯?哦,你去了就知道了。”他支支吾吾。 “路上给你买份礼物吧?今天是你生日,我不能什么都不送。” “不用了,你肯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的话敏感地触动了槟榔的心,她不再看他,有些紧张,因为他之后的沉默让她感受到他居然也有一种很强的存在感。 目的地是槟榔认识的,就是那家位于大厦里,他们都很喜欢的意式西餐厅。冠玉将车停在大楼前,替她打开车门。她笑问: “怎么在这儿?是在那家西餐厅吗?” “对,上去吧。”他说着带她上楼,来到位于大厦顶端的那间西餐厅外,餐厅经理在门口迎接。 “凌先生,小姐,里面请。”经理上前来,满脸堆笑地将两人引进去,穿过寥寥无几的食客。 槟榔这时心里很紧张,因为经理将他们向包厢处引去,这里的包厢都是适宜观看夜景的小型包房,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根本不可能开派对。就在这时,他们来到一间包厢前,门外的侍者打开门,冠玉用手在她的身后虚推了下,她的脚便不听脑子使唤地迈了进去。 室内空无一人,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烛台、蛋糕、红酒以及一束芳香馥郁的香水百合。 在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冠玉已经把门关上,关门声吓她一跳,她回头惊异地望着他。他微微一笑,她的心便怦怦乱跳起来。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这个场景令她不知该如何应付。尽管她竭力告诫自己冷静,可就连她的心也不肯听指挥地还是跳得很厉害。 “坐下吧。”他帮她拉开椅子,槟榔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先坐下来。也许是她的顺从让他欣喜,他笑了笑,坐在她对面。 她望着他,觉得应该先说话,便不自在地笑问: “你不是说要开派对吗?其他人呢?” “因为我有事想和你谈,所以今天只请了你。”他诚实地回答。 “什么事?”她紧张到有些发抖,她不敢想象他要说什么,最好别是她想的那样。 她问得直接,他沉吟了一下,将蜡烛递给她,询问: “先点蜡烛好不好?” 她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默默地接过来,帮他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他点燃那些蜡烛,笑说: “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三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过特别开心的事,也没有过特别难过的事,永远都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那不是很好吗?” 他抬头看她一眼,熄灭火柴,笑道: “今年的生日将会是我这一生以来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她没说话,只是盯住烛光,没看他。 “我现在想许个愿,我也希望我今天的愿望可以实现。”他望着她,低声说。 他的声音像是带来一股热气,将她的耳根子熏得发烫。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一点,对他笑道: “那就许吧,然后吹蜡烛。” 他笑笑,许愿后将蜡烛吹灭。她笑道: “生日快乐!” “你不觉得在你祝福我时,应该看着我吗?”他凝视着她笑问。 槟榔抬头望着他,觉得他的话语里带有调戏的意味,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她的脸有些发烫,想起身提出告辞,可还没等站起来,他突然先开口,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 “槟榔,答应我,在我还没说完之前不要离开。”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凝望着她烛光下那一对盈盈的凤眼,道: “我和雨逢分手了。”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他接着说: “我和雨逢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她比我小两岁,我一直把她当meimei看。从出生到现在我很少近距离地接触女孩子,我不像雷霆他们那样可以和女孩们变得很亲近,我不行。对女孩子,我也从没有过特别想接近的欲望。和我交往密切的女孩,一个是水伊,一个就是雨逢。因为雨逢不像水伊那么娇气,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她的。上高中时,我出了国,不久她也出国了。我没交过女朋友,也从来没想过。到后来,我发现雨逢对我的感情已经不再单纯。一切都是她主动的,她主动拉我的手、吻我、说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稀里糊涂地,她就向全世界昭告了我是她的男朋友。所有人都很高兴,而我呢,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既不是很排斥也没有很开心。到后来,毕业、工作,她一直挂着我女朋友的头衔。我和她在一起很平淡,没有什么负担。到后来应该结婚了,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和她结婚,我想这样也不错,就和她那么一直平淡下去。我以为所有人都一样,只不过是他们喜欢把自己的交往经历说得很夸张,而我不喜欢吹嘘。我不理解怦然心动,也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爱的女人到底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曾经有几次我也觉得我和她很不对劲,可每当想到这件事时,我就会觉得很可笑。我不懂得爱,也没感觉过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