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冠玉送雨逢回家,一路无话。车子停在她家的院门前,他向来只送到那里。她转头望着他,温声说: “不进去吗?我爸妈今天没在家。” “不用了。” 雨逢还在望着他,想说什么,这时冠玉回头看她一眼,于是什么话都被他这一眼算是温和的眼神给压下去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进去了。”她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下车,向他摆摆手,走进大门。 冠玉一直看着她进去关上门,掏出手帕将她留在他脸上的淡淡唇印蹭掉。他心里异常烦闷,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理,但他却知道这一切源于苏槟榔。 他开车,随意地开,驰骋在人烟渐稀的公路上。不知不觉,他将车开到槟榔家的大门口。他在那片高级住宅区的路对面停下,望着里面的万家灯火。每扇窗子后面都有一则故事,感情故事也应该很多。他呆呆地看着窗子里的灯光,那些光汇聚在路灯的光芒里,虽然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但却十分独立。他看了许久,也呆了许久,忽然拿起手机。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可他几次想按下绿键都忍住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时,他就开车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现在再去sao扰她,那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他已经对不起她,如果再让她不得安宁,那会更对不起她。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北京街头。 槟榔每日都在为新店地址奔走考察,忙碌终于让她暂时忘却许多东西,现在的她只记得自己。 街头已经有了浓郁的节日氛围,灯火通明的夜晚,所有商家都为今天的节日做足功课,噱头很多,就希望在这个夜晚大捞一笔。消费者也甘愿被宰,从街上人头攒动、情侣一打一打的场面就看出来了。 月亮的光芒早已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掩盖,圣诞树、圣诞灯比比皆是。到晚上八点,老天也跟着凑热闹,一场白色的雪纷至沓来,将整个街头裹上一层银装。这种时候独自走在街上实在不是好主意,槟榔穿着厚厚的白大衣,戴着白色毛线帽,匆匆忙忙,看着旁边你侬我侬的情侣就觉得别扭。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从大衣兜里掏出来一看,有点惊讶地接听。 “你在哪儿?”康爵笑问。 “我下午不是告诉过你我在北京嘛。”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街上吗?” “嗯。” “还没忙完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忙一会儿。” “这种时候一个人在街上不会觉得很可怜吗?吃饭了没?”他笑得懒洋洋的。 “没有。” “请你吃饭怎么样?” “请我吃饭?”她好笑地道,“你能这么快飞过来吗?” “当然能!”他笑道,“如果我能在两秒之内飞到你面前,你能不能十分感动地扑到我怀里?” “少扯了!”她不相信。 “你现在转过来!”他轻松地说。 “啊?”她很不解。 “转过来!”他又说一遍。 槟榔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康爵真的会这样奇迹般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一身厚厚的白色羊毛大衣穿在身上,英俊挺拔。白色的雪落在他的头上、身上,看起来特纯净,虽然他一点也不纯。 “现在你可以扑过来!”他还在电话里说,冲她张开双臂。 她“哧”地笑了,挂上电话走过去。 “哎,你怎么不扑过来?”他嘿嘿笑问。 “去你的!”她笑说,“你怎么来了?”眼波流转,看清他脖子上的围巾是她从前织给他的,笑容便僵住了。 “来请你吃饭。”康爵漫不经心地望望周围,笑道,“而且平安夜,雪夜。”他的手从兜里掏出来,手指上挂着一对黄水晶耳环,“圣诞礼物。”他说,“戴上。” 她微微一笑,顺从地摘掉耳环将新耳环戴上。 “走吧,去吃饭。”康爵笑道,“我帮你拿包。”他接过她手里的大包来到路边,一辆黑色奥迪开过来,他带她上车。 两人去了一家可以鸟瞰全城夜景的西餐厅。在宽敞的包房里,有漂亮的白玫瑰、烛光和美酒。他帮她拿下外套,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槟榔还是很吃惊。 “想知道你在哪儿还不容易吗,只要跟着你就行。”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我下午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吗,你说你在西单那边谈事情,我就找到你了。” “我现在觉得你越来越危险,有当间谍的本钱。” “谁让你过平安夜还不肯回去,我只能来这边找你。”他笑道,拿起红酒亲自打开,倒入杯里,“今天请你吃大餐,菜我已经点过,主菜是你喜欢的菲力牛排。”他对她举起杯。 她拿起杯和他碰了一下,饮口酒,然后放下杯说:“你来就是要跟我吃晚饭吗?” “是啊,晚上我还可以请你去山上看星星。” 槟榔看着他,两人都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夜晚。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哧哧笑,从花束里拿出一枝白玫瑰递给她,说: “别胡思乱想!” 她接过来,没说话。他接着问: “跑这么久结果怎么样,店址确定了吗?” “确定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上午。” “那我来得还真是时候,今晚是你在北京呆的最后一晚,我们刚好可以去山上看星星,然后明天一起回去。”他笑道。 她望着他,觉得好笑。没言语,只是啜口酒。 饭后,她真的和他去山上看星星。司机将他们载到山上就自己下山了,槟榔跟康爵坐在后座里,这时雪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厚,越下越密,如花如玉,纯净洁白。 “喂,”槟榔道,“这样子怎么看星星?星星在天上,我们只能看车顶。” “你可以下去看嘛。”他在空调的吹拂下懒懒的,虽然他现在意识到冬天到山上来看星星是个错误,可还是很惬意。 “外面那么冷,你怎么不下去?!”她哼道。 “我又不想看,我也怕冷。”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她瞪着他,“我要回去。” “别这样嘛,看看下雪也挺好的,而且我们可以说说话。之所以来看星星也就是为了说说话,我们多说话就行了。” “有什么好说的?” “平安夜,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多无聊。你的小经理现在也谈恋爱了吧,肯定不在家。你一个人孤灯冷壁,多可怜!” “我还要你可怜我?你来我这里是来扶贫啊。” “不是,我就是说说。”康爵忙笑道,“听点音乐吧,酝酿一下感情。”他伸手到前排,放进一张CD,班得瑞的音乐倾泻而出。 那曲子柔美灵动,在银蝶飞舞的夜里听起来分外舒服。两人都靠在车门上静静地听着,许久,他静静地说: “我忽然想起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躺在床上一起听音乐也是这样一声不响,不说话也不觉得别扭。” 她没吭声,他接着道: “一转眼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我们在一起三年,分手三年。分开后我才后悔为什么在拥有你的时候不好好珍惜你,如果我们那时候就结婚,现在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康爵,你不觉得你是喜欢长年征战却守不住江山的那种人吗,你只喜欢去追求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当一件东西属于你,不久后你还是会厌倦。”她靠着车门说。 “我从不会再去追求我已经放弃过的人,可你是个例外。况且也许我对东西是喜新厌旧的,可你是人不是东西。”他淡道,“我知道你对我的信任感已经完全丧失,但我会让你知道,现在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我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地被你从花花世界里收回来了。” 槟榔没言语。康爵望着窗外的雪花,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他怕她会冷,她最怕冷了。 圣诞节后,全景集团的状况更糟,甚至连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大股东也开始一窝蜂抛售“全景”的股票。康进不停地给各个银行打电话或是希望能从中融资,或是希望对方能将贷款宽限些时日。他剩下的最后一点私人财产已经开始全部变卖套现,他一生的心血,他不能就这样让他的心血倒掉。 一个上午,当他正在为纷乱的报表头痛时,另一件对他来说应该是很愤怒的事发生了,虽然他依旧淡淡的。 秘书忽然通过内线报告说:“康先生,一位自称是康太太律师的廖永强先生说要见您。” 康进怔愣之后,旋即淡道:“请他进来。”仿佛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不久一名矮胖的中年男人进来,西装革履,先递给他一张名片,然后坐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康先生,我是您太太宋金玉女士的代理律师。”律师扶扶眼镜说,“您太太委托我正式向您提出离婚,原因是因为您长期对您妻子感情上的不忠以及性格不合加上您对她长期的家庭冷暴力。根据您二位的婚前协议,在没有子女的情况下,离婚后无论哪一方有过错,您太太都会得到一份固定数额的赡养费,数额写在这里。所以如果您没有异议,只要在这上面签字,然后付给您太太一笔赡养费,你们就算正式离婚。您有什么意见吗?” 康进听后,笑起来,问:“我太太还好吗?”那个聪明的女人,即使不问他的事,他的某些重要动向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就有这种本事,真是个天才! “哦,您太太很好,目前她已经移居堪培拉,所以你们的离婚事宜她委托我全权替她处理。” 康进并不觉惊讶,他只是笑,接过离婚协议书,拿起笔爽快地在上面签字,然后对律师说: “回去告诉我太太,让她把银行账户告诉我的秘书,三天后我会把赡养费打到她的户头。” “没问题。”律师见事情这么快就解决,把协议收起来,与康进握手告辞了。 康进坐下来重新继续手头的事。下午时,芦苇送进一份整理好的文件,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刀绞般的疼痛,他捂住胸口,脸色惨白,身子溜了下来。 芦苇吓坏了,赶紧叫来石头一起把康进送到医院。进入急诊室急救一番,医生说是心绞痛,给康进全面检查,说身体没有毛病,突发这种病的病因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加疲劳过度,一定要他住院观察一天。他不愿意,芦苇和石头好说歹说才让他安静下来躺在病床上。石头回公司去,芦苇留下来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