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告诫
讲故事的人总喜欢在关键时候停一下,吊人胃口,净悟讲也是如此,他讲到国师因为预言错了君王的生死,帝星由暗转明,回深山求教其师父,看正元帝认真的听,他才继续:“国师的师父是神仙,天下事都瞒不过他,他一见徒弟回来,没等徒弟说为什么回来便责备了‘你只知道生死有定数,却忘了人间有积德增阳寿的说法了,你辅佐的那君王,数月前带病去农间看百姓耕作,因为路滑不小心摔倒了,他底下人怪这田地路不好走,可那君王起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泥污,却小心将自己压倒的麦苗扶好,并晓谕天下,民以食为天,谁也不能为了讨好上司而占用耕地修路,敢夺百姓口中之食罪同欺君,上天感动,又增君王五年阳寿。” “国师恍然,又回京城向君王请罪,他问君王‘陛下可曾在田间压倒麦苗又扶了起来?’君王回忆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国师便说,正是因为陛下爱惜粮食,上天感动,又增君王五年阳寿。君王这也明白了,君臣两个重归于好,将天下治理成太平盛世。” 净悟讲完了故事,看正元帝若有所思也不去打搅。 正元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净悟:“大师这故事可是在劝朕爱惜百姓,心向善念,这样便能长寿?” 净悟微笑:“贫僧这是在劝陛下讨好老天爷,这寿命的增减全看老天爷是否高兴,而老天爷喜欢看人做好事。要想让老天爷手指头松松放些阳寿出来,自然得做让老天爷高兴的事。” 正元帝大笑:“净悟大师,朕喜欢和你聊天就是因为喜欢听你说这种实在话,老实说。你们这些出家人总给朕打什么禅机,朕反而听不懂。” 不懂禅机也没关系,正元帝只是赶在太和王朝气数将尽时当了皇帝。但他本身不是暴君也不是昏君,要不然以贺雨宁的脾气,他还不如选个藩王家,以王族的身份来和定王争,也比有个逆天行事,总让他头疼的皇帝爹强。 净悟这样想着时,正元帝又问他:“大师既然回了京城便留下如何。朕仍让你当大慈寺的方丈如何?” 净悟这回谢绝:“陛下的好意贫僧心领了,现在大慈寺的方丈不错,不需要换人,贫僧当初是自己离开的,就是想做个自在的云水和尚。而且再说句实在话,这总换方丈,对大慈寺的僧人也不好。” 正元帝感叹:“大师是真正的世外之人啊!” …… 杜若香是只听说净悟回来了,但没见到他,她八月份去大慈寺,方丈也还是净空,贺云佩和苗梦之也只说净悟又忙去了,忙什么她仍然不知道。 然后九月份,听说定王夫妻回江北去了。江北有草原,秋天是狩猎和收获的好季节,每年这时候定王夫妻都会回去处理自己领地的收入,第二年春天再将上好的皮子和稀罕的猎物进贡京城。 老实说,这对夫妻的离开让杜若香一下子轻松不少,她甚至觉得京城的空气新鲜不少。正好让她可爱的小侄子健康成长。 杜长平的长子,杜家的长孙是六月二十五日降生的,这虽然与杜若香记忆的不一样,但这孩子抱出来她一看就乐了,这眉眼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一样,真不枉她按前世郭明玉的气质身段找的秦素素。 而小侄子的名字也是前世的,杜家这代中间的字是必字,这长孙就叫杜必成。 从小侄子出生后,杜若香的设计就改成婴儿的小金锁小玉佩小镯子了,何氏看着却感慨:“你这样喜欢小孩子,就不想将来成亲自己生?” 杜若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她娘亲这关她都过不了,就更别说她父兄的了……还是先修炼,应付了杜家的危机再说吧。 …… 这样到了十月份,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杜如海说起杜若怡,说杜如津看上一家人,就父亲带着儿子过,父子俩都是秀才,家里有数十亩地,一家绸缎店,日子挺殷实的。 “那不挺好吗?”何氏听着都觉得不错,这公公向来少管儿媳妇的事,比婆婆好相处多了,不过秦素素在场,这话她不便说。 杜若香听着却紧张起来:“爹爹,那家人姓啥啊?” “姓吕,住在南大街上。”杜如海记得挺清楚。 姓吕,住在南大街,这和前世都对上了,可这一世杜长安闹着要出家,让杜如津张罗杜若怡的婚事晚了半年多,怎么还会碰上那姓吕的? “怎么啦?那吕的不好吗?”何氏最先注意女儿的反常。 不好到了极点!“我听说南大街有个姓吕的老秀才,连娶了三房妻子都死了,头一个怎么死的不知道,但后两个都是被他打得狠,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生病死的。”这话正是杜若香听杜若怡亲口哭诉的。 “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嫁!?”杜长平和杜长宁异口同声叫道。 杜如海也吃惊:“这样的消息你听谁说的,你在闺阁怎么知道什么吕秀才的?” 没等杜若香现找理由,何氏就先开口了:“闺阁女伴中最注意这样的消息了,至于真假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就算不知道吕秀才是不是打老婆,但他连死三个老婆这事,街坊邻里的总该知道吧。” 杜如海不由得点点头,女人家对这种消息的确比男人灵通。 …… 而这事的确不难打听,吕老秀才是娶了三个又死了三个,这死因官方倒都是说病死的,不过想也是,要说是打死的,吕老秀才现在就该吃牢饭了。 于是杜如海就对杜如津说了这事,杜如津一听可吓了一跳:“原本是听媒人说老秀才丧偶,想着这人生老病死本来就世事无常,可想不到居然是他给打死的。” “打死这个只是传言,咱们确定不了,只是你看他连娶三个连死三个,这事怎么都有点不合理,不说这人性格怎么样,这命可是挺硬的。”杜如海说得谨慎。 杜如津点头:“正是,小心无大错,这事可还多亏大哥,要不然我…唉,我这当爹的也太粗心了。”他有点自责有些感激。 “这事咱们男人的确不如女人灵通,是香儿听她的闺中女伴聊天说起的,她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这婚姻大事说是父母之命,但她们女孩家心里都有主意呢,毕竟谁也不愿意真嫁给完全陌生的人,如果女伴家就有年龄合适的男子更好了,你看我和你大嫂,不就等于是杏娟牵的红线吗?”杜如海初听女儿消息灵通是有点奇怪,可经何氏拿当年的例子一说,他一想这不挺正常吗? 杜如津听了也感慨:“你别说,这女孩子的消息的确有用,能找个知根知底的彼此也放心。”他由此又想到自家女儿,若怡原来也是有几个女伴的,可因为郭氏的事,若怡沉默了很多,与女伴也不来往了。 …… 想着女儿,杜如津又去了趟郭氏住的庄子,从郭氏害死他没出世的儿子,到逼得杜长安差点儿出家,杜如津对郭氏越来越失望,早淡了再重归于好的念头,这要不是为了女儿,他都不想再来见郭氏了。 郭氏对杜如津的到来也不再欢喜,当知道这个男人纳了新人又生了儿子后,她也不对他报有什么希望了。 “你来干什么?我儿子呢?”郭氏对着杜如津就没有好脸色。 杜如津也板着脸:“平安在读书没时间来,我来是为了若怡,女儿该选婆家了,有些事不是我这当爹的能告诉她的,当然,要是你不想管女儿,我马上走人。” 杜如津不为女儿就不会来了,可嫁人时新娘子该注意的一些事情…这真不是父亲能耳提面命给女儿做。 郭氏不说话了,但表情明显温顺了些,显然她是想听关于女儿的婚姻大事。 杜如津心里也舒服点,至少郭氏还有个当娘的心,他这才坐下来,将这些日子他托媒人给女儿找合适的人家,然后现在手头有了几个人选。 郭氏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我内院右边第二间库房里的,是从小给怡儿攒的嫁妆,那女人没动吧?” 知道那女人指的是吴姨娘,杜如津也不想再和她说吴姨娘有多老实,反正说了郭氏也不信,他只淡淡说道:“自你走后,库房的钥匙就一直是怡儿管着的。” 郭氏还不放心:“怡儿嫁妆的单子你要给我看。” 她能不能对人多点信任?杜如津不快,郭氏要不是这性子,他们一家人哪会弄成现在这样,“说起怡儿的婚事,昨天我可是好好谢了大哥的…” 杜如津和郭氏讲了吕秀才家的情况,郭氏不敬婆母诽谤嫂子唆使侄女,结果大哥一家还这么关心杜若怡,她听着不该惭愧不该反省己过吗? 郭氏听了果然意外,想了想她才说:“你把怡儿叫过来,我得吩咐她些事。” 这本来就是杜如津来见郭氏的原因,他自然答应了。 …… 杜若怡听了父亲的话,第二天一早便过来了,每个女孩子在成亲前都会由母亲嘱咐一些“悄悄话”,她本来以为自己享受不了这种待遇了,但还好,父亲母亲都记着这事的。 想着要嫁人了,杜若怡羞涩中还有心酸,要是母亲也能看着她上花轿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