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构陷
萧怿为吕雯梅在梅园时的言行感到不快,心情不免郁郁。接连好几天,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常常独自一人呆在章德殿里,愈显寂寥。 偏偏这个时候,孟元昭又来告钟季的状:“皇上,臣刚刚又获知,钟季竟与西虞有勾结,常悄悄向西虞传递书信,透露齐国机密。臣觉事关重大,特来向皇上禀告。”说着,将何屡伪造的物证呈给萧怿。他又道:“皇上您也知道的,钟季有个女儿曾与一西虞人私奔,其实他是故意叫他女儿跟那人走的,目的就是要通过他女儿给西虞国传递消息。” 萧怿看过物证后,不大相信钟季会做出叛国的事来,问:“可有人证?” 孟元昭马上道:“有。”他转首向外道:“把他带上来。” 两名侍卫便押着一个身穿麻布衣裤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命他跪下。 孟元昭告知:“皇上,此人就是往来齐国和西虞传递消息的信使。” 萧怿肃然问道:“多久的事了?都传的什么消息?” 那人偷眼看向孟元昭,见他暗暗瞪自己一眼,忙缩回目光,嗫嚅道:“回皇上,有小半年了。至于那些信里都写的什么,小民一无所知。钟大人从不许小民偷偷打开看,每一封信都是用蜡蜜封好,才许小民带走的,是以小民什么都不知道。” 萧怿有几分信了,强压怒火问:“你就知道这些?” 那人畏惧地半垂着头,低怯道:“是。” 萧怿盛怒之下,喝道:“拖出去斩了!” 侍卫立即上前,将那人拖出殿去。 孟元昭知萧怿是信了,心下窃喜,面上不动声色:“皇上,这钟季表面上看起来倒挺忠厚,哪知背地里却做下通敌卖国的事来,着实令人意外又寒心啊。” 萧怿面上更增怒色,缓缓吐出三个字:“传廷尉!” 像诬告旁人这种事,孟元昭哪敢叫姜荣查办。万一查出不对,那倒霉的可不就成了他自己?孟元昭忙道:“皇上,姜荣与钟季一向较亲近,再由他审问恐怕不妥,不如交给臣来办吧。” 萧怿想到姜荣为钟季求情的事,不由担心他会有偏袒护短之心,对实情有所隐瞒不报,便道:“那就由你审问吧。” 孟元昭面上稍显喜色,欠身道:“臣遵旨。” 萧怿感到困惑而悲凉:连一个看起来挺忠实的人,都敢做出叛国的事情来,朕还能相信谁? 孟元昭离了皇宫,即乘马车去了大牢。他才走下车子,就瞧见姜荣从里面走出来,唇边含了一丝讥讽:“呦,姜大人这是又到牢里探望议曹了么?” 钟季虽被下狱获罪,但官职还在,未被削去,仍可称议曹。 姜荣乍见丞相到来,感到有些意外,拱一拱手,道:“丞相大人怎么会来这儿?” 孟元昭心中嘚瑟,故意抬高声音道:“议曹又犯下大案子了。这不,皇上特许本相来审讯。” 姜荣一听不妙,忙问:“钟大人又犯了何事?” 孟元昭郑重了神色道:“本相查出他与西虞国有勾结,犯了叛国重罪。皇上龙颜大怒,要本相来查问个明白。” 姜荣感到心惊,不觉变了脸色:“钟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叛国之事?丞相不会是弄错了吧?” 孟元昭作色道:“你莫不是怀疑本相在诬陷他?” 姜荣欠身道:“不敢。下官是觉得事情太过突然,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元昭冷淡一笑:“是否有误会,等本相审问过钟季自然会清楚。”说完欲走。 姜荣哪信得过孟元昭,还不知他要怎么折磨钟季,忙叫住他道:“下官身为廷尉,此案当由下官来审,就不劳烦您了。” 孟元昭拉下脸,冷厉道:“姜大人,此案是皇上亲口要本相审讯的,难道你想违抗圣意?” 姜荣无奈答道:“下官不敢。” 孟元昭鼻中哼出一声,大步走进牢狱。 里面霉腐难闻的气味令孟元昭有点受不住,不得已掩了口鼻走过昏沉的甬道,来到钟季所在的牢房前。 孟元昭看见钟季身形枯瘦的落魄模样,心里微微自得,故作关切状道:“数日不见,你在狱中可好?” 坐在破草垫上的钟季稍一惊怔,似不大相信:“丞相?” 孟元昭得意地笑笑,道:“本相来看看你。怎么样,坐牢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钟季扶着污秽的墙壁慢慢站起身,鄙睨的眼神含了恨意:“想不想叫我好受,还不是只凭你一句话,又何必来问我?” 孟元昭笑了一声,那笑意在唇角凝住:“你别怪本相将你下狱,要怪就怪你自己糊涂。” 钟季瞪视着孟元昭问:“你来,不会只是跟我扯这些闲话吧?” 孟元昭淡薄一笑:“总算你还没糊涂到底,知道本相是有事才来。”他下颌一扬,颇有傲色,“本相又查到一件大案,你跟西虞人有勾结,以出卖齐国机密求荣。 钟季气愤不已,双手死死抓住木栅冲他怒吼:“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跟西虞人勾结了?你这是在诬陷我!” 孟元昭见了钟季骇人的模样,面上微微一惊,很快如常道:“你肯不肯承认,并不重要,能让皇上相信,才是最重要的。本相已取得了皇上的信任,特来向你问话。”他从袖中取出一布帛,抖开给钟季看,“本相也不需要你的供词,只需你在这上面画押即可。或许本相会发发善心,请求皇上饶你一命。” 钟季见是一份名单,上面工整地写着黄生、姜荣、关达等人的名字,乃是一份陷害他们与自己串通,和西虞人相互勾结的罪状。他气得双眼血红,朝孟元昭脸上啐了一口,大骂:“你这jian臣,诬陷我还不够,竟想把那些忠良都抹烟,你做梦!” 孟元昭忙用袖子抹了下脸,恼怒道:“你别不识抬举!本相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肯不肯在这上面画押?” 钟季怒目而视,凛然道:“我钟季就算是死,也绝不在这上面画押!” 孟元昭恼羞成怒:“好!本相今日就叫你吃点苦头,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相的刑罚硬!”他扭头向外叫声:“来人!” 两名狱卒很快奔了过来,对孟元昭哈着腰问:“丞相大人,您有何吩咐?” 孟元昭用手一指钟季,道:“把他给本相绑起来,用鞭子狠狠抽。” 两狱卒有些顾虑,未敢就动。 一人为难道:“丞相大人,要是抽一顿鞭子,伤到了议曹哪儿,廷尉大人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啊。” 这分明是把孟元昭看得比姜荣低了,他怒喝:“怕什么?难道你们敢不听本相的话?” 两狱卒慌忙道:“不敢不敢,小的唯命是从。” 孟元昭一瞪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两狱卒诺诺连声,正要去取刑具,却听钟季叫道:“慢着!” 孟元昭以为他是怕了,皮笑rou不笑地问:“你是同意在这上面画押的了?” 钟季眸中一动,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拿来吧。” 孟元昭没多想,将名单及朱笔递给了他。谁知钟季手握朱笔,把名单上的名字一笔勾掉,愤恨地撕毁了名单。直气得孟元昭说不出话来:“你……你……真是反了你了!” 钟季把撕扯的稀烂的名单扬手一挥,仰天长笑。笑到最后,化作了悲愤的情绪:“想我钟季一直兢兢业业做事,不料却被尔等jian佞之人诬陷,我认了,但你们休息再陷害旁人!”他咒骂:“老天有眼,早晚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孟元昭又气又恨:“好好,你就等着去见阎王吧。”说罢,气哼哼地离去。 姜荣担心钟季,没敢走远,待见孟元昭登车而去,即返回狱中看钟季:“他是不是逼你要口供了?没用刑吧?” 钟季一脸悲怆,摇摇头,指着地下撕毁的名单道:“他想叫我在这上面画押,还想诬陷你和黄兄、关兄等人,说什么跟我串通一气,与西虞勾结。呵,也亏他想得出来。你说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能再连累你们受怨屈?” 姜荣感到惊讶而费解:“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心肠歹毒,不择手段?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呀。” 钟季叹口怨气:“这人呀,说变就变,谁能想的到呢?可怜我钟季一心为国,却落得将要上断头台的下场,想想真是不值。” 姜荣深表同情,红了眼眶道:“你别自悲,我这就去向皇上讲明,好歹要保住你的命。” 钟季摆手道:“没用的。他不置我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没看到这份名单,他是想把我们都害死才称他的心。” 姜荣又气又急:“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你害死呀!” 钟季声音凄凉:“以前我跟何屡在朝堂上总是意见不同,常有口舌之争,不免遭他忌恨。他曾是丞相的门生,丞相当然会替他出气,恐怕我是难逃此劫了。”他把手伸出木栅,握住姜荣的手,郑重嘱咐道:“我死不要紧,可要是你和黄兄等忠臣都被jian佞小人所害,齐国就完了。你一定要让他们小心提防和应对丞相等人,万不可落入他们设下的圈套。” 姜荣紧紧与他的手相握,沉沉点点头。 孟元昭在离开牢房后,怕夜长梦多会有变数,即返回皇宫,拿出何屡事先伪造好的供状呈给萧怿,道:“皇上,臣已提审了钟季,这是他的供词。” 萧怿看后,这回是真的信了,怒拍龙案:“他还真敢做出卖国求荣的事情来,真是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