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助澜
宁和宫里显得格外冷清,仿佛少了皇的到来,失去了往日的欢笑和热闹。 殿内,铜熏炉里的苏合香孤烟袅袅,吕雯梅枯坐在锦榻,无聊地看着一卷书。惠儿缓步走进来,吕雯梅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有些明白,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的处境,但这是我和皇之间的事,你无需忧虑。” 沉默一阵,惠儿道:“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雯梅温言道:“你有事尽管讲便是,我不会介意的。” 惠儿稍稍犹豫,说道:“适才奴婢听到两个小黄门说皇要建神堂,以示对先帝的一片孝心。”见吕雯梅一时还未明白,解释道:“神堂是用来供奉先帝的。” 吕雯梅不解:“皇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要建神堂?” 惠儿沉吟道:“奴婢也不太清楚,想来应是有人向皇提出来的。” 吕雯梅肃然问道:“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建神堂会花费很多钱?” 惠儿嗫嚅答道:“是的。听那两个黄门说,可能会动用近百斤黄金。” 吕雯梅大吃一惊:“动用近百斤黄金?那如何使得!”她忙起身道:“不行,我得去找皇。” 惠儿失意地道:“晚了,皇已经下旨了。” 吕雯梅微微一怔,转即道:“那我劝告皇收回旨意。” 政务殿内,萧怿慢悠悠地批着奏章,吕雯梅快步入殿,当头便问:“皇,你是不是要建神堂?” 萧怿笔下稍稍一停,漫不经心地道:“是又如何?” 吕雯梅前质问:“皇为何要做如此浪费之事?” 萧怿抬起头说道:“现在国富民强,天下太平,朕想应为先帝建一座神堂略表孝心,有何不可?你为什么要说这是浪费呢?” 吕雯梅一掌拍在书案,语疾声厉:“你想向天下人显示你对先帝的孝心,那你可以多为百姓做点事,不忘先帝期许,不也算是尽孝道了?为何非要花重金修建神堂不可?” 萧怿愀然作色,不豫道:“朕只不过是想建一座神堂而已,你没必要这样对朕大呼小叫。” 吕雯梅心下有气,严肃道:“臣妾不是在对皇大呼小叫,而是要规劝皇应继续保持节俭,杜绝奢靡。现在虽是国泰民安,但皇也不可生贪图享乐之心,做不该做的事情。否则皇不是在尽孝道,而是在丢祖宗的脸……” “放肆!”萧怿拍案而起,眉宇间蹿起怒意:“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吕雯梅面无惧色,迎他似火焰般热辣的目光:“皇,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臣妾的话是不好听了点,却是为皇好。臣妾请求皇收回旨意,以后不再做不利于国的事情。” 萧怿倔然道:“这是朕的事,不用你来管。” 吕雯梅又气又怨:“皇……” 萧怿厌烦地道:“你回去吧,朕还要批奏章呢。” 吕雯梅知道多言也无益,只好道:“臣妾告退。”她走了两步,回头又说了句:“臣妾希望皇可以好好想想臣妾适才说的那番话。” 慈景宫里,孟锦云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叹道:“嗨,岁月无情,催人老。人一年纪,记性不好了,皮肤也变得越来越粗糙。” 站在一旁的环英听了,忙安慰道:“太后别烦恼,奴婢有办法让太后变年轻起来。” 孟锦云大是不信,摇头苦笑:“你不必哄哀家高兴,除非这世真有灵丹妙药。” 环英从沉香木雕花抽屉拿出一个莲瓣纹瓷钵,笑盈盈地道:“太后,这是月汜海王进贡来的好玫瑰珍珠粉,说是尝涂抹此粉可使皮肤光滑白皙,太后不妨试试。” 孟锦云苦笑一声:“哀家都成老太婆了,还涂脂抹粉干啥?算这珍珠粉能改善老化的皮肤,可哀家涂了又有谁爱瞧呢?” 环英明白太后意下所指,说道:“先帝是不在了,但您不能为此不保养好您的凤体。如果您用了这珍珠粉,皇见了肯定高兴,定会说您年轻了好几岁。” 孟锦云听了,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你先别夸口,要是哀家用了这珍珠粉没效果,可要问罪于你。” 环英微微正色:“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太后用了这珍珠粉,绝对有效。” 孟锦云面笑意满满:“你这么肯定,那试试吧。” 环英打开瓶盖,用食指蘸了些许,轻轻为孟锦云揉抹面颊和双手。 孟锦云看看手,又摸了摸面颊,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涂了这珍珠粉,不仅手和脸变光滑了点,还有一股淡淡玫瑰花味儿,的确是不错。” 环英欢欣,进言道:“太后只用了一次见效了,假如您天天涂抹的话,效果肯定会更好。” 孟锦云高兴:“那哀家依你所言,天天都用。”她摸了摸肩膀,“唉,肩膀又有点疼了。” 环英忙伸手为她揉肩:“要不,奴婢告诉御库房再送些炭来,让您多烤几日暖炉。” 孟锦云恹声道:“不用了,这已是老毛病,哀家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环英关怀道:“可是您该爱惜凤体才是。” 孟锦云只轻叹一声,默默不语。 环英似猜到了孟锦云的心思,试问:“太后可是还在cao心皇的事?” 孟锦云双眉蹙起,愁道:“皇自登基以来,已有十一个年头了,可皇一直没有选妃,你说哀家能不为皇的子嗣犯愁吗?” 环英面含笑意:“太后勿愁,奴婢今儿听黄门令许宗源说,皇已冷了皇后。” 孟锦云颇为意外:“此话怎讲?” 环英笑意稍隐:“其缘故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皇前些天带皇后出了趟宫,等回来后,皇有些不高兴呢,接连数日都没去宁和宫。” 孟锦云诧异:“皇带她出了趟宫,回来不高兴了?” “要不奴婢再去问问黄门令?” 孟锦云则道:“不必。想来皇是带皇后出宫玩,二人不知因何事闹了点矛盾,过几日也和好了,何必要为这件小事做毫无意义的打探?要是叫皇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环英唇边带着快意:“奴婢觉着不会,皇后的好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孟锦云不解地问:“你何出此言?” 环英一脸欢容:“奴婢从黄门令处获悉,今日皇下旨说要建造一座神堂供奉先帝,以表孝心。皇后却不同意,非要皇收回旨意。可皇已厌恶了她,不肯再听她的话。奴婢猜想,皇后怕是难得圣宠了。” 孟锦云想到吕雯梅算狐媚惑主,终究不能做到圣宠不衰,心不免一喜,面却露出惋惜之情:“若真如你所言,她可怜了。红颜未暮,即将遭弃。可悲、可叹啊!” 环英则感痛快:“太后何必怜惜皇后?您想想,历朝历代也没哪位皇后或嫔妃能得皇独宠十余年的,何况她都二十九岁了,皇哪还会再喜欢她?” 孟锦云慨叹道:“是啊!再美的花,也有它凋谢的时候。”她思虑片刻,认为儿子和吕雯梅已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不会说不行不行的。孟锦云微微自持,说道:“你别高兴太早了,他们可能还会和好的。” 环英有点不明白,见太后这般说,忙答应了。她稍一犹豫,觑着太后的神色道:“太后,现在皇已有些疏远皇后,不如……”她目光闪烁了一下,“不如趁机给皇选妃。” 孟锦云正有此意,点点头道:“你去传辇,哀家要到万寿宫见皇。” 到了万寿宫,孟锦云刚由环英扶着下了辇,忽闻一阵凄凉的箫声自章德殿传来,不觉惊诧:“皇怎么突然吹起哀婉的调子了?” 环英马说:“定是因为皇后的缘故。” 孟锦云微露笑意:“看来哀家是来对了。” 有黄门通传:“太后到——” 殿内箫声戛然而止,萧怿很快出现在门口,躬身行礼道:“儿臣恭迎母后。”孟锦云微笑着步丹墀,萧怿忙搀住她道:“母后您腿脚不便,何苦又来看望儿臣?” 孟锦云露了一脸的慈爱,与儿子一同进殿:“哀家听闻你跟皇后闹了点别扭,心里不安,过来看看你。” 萧怿闷闷的,不欲多言,只扶着孟锦云在席子坐下。 孟锦云打量着儿子,蔼声道:“怿儿,你有什么委屈跟娘说吧,算娘帮不了你,心里也总能舒坦些。”见儿子只是默不作声,又道:“我们母子俩之间还有啥话不能说的?” 稍停片时,萧怿郁然道:“母后,儿臣没事。” 孟锦云凝视他一眼,不大好往下说。思忖了一下,道:“你不想说算了。哀家知道你想为先帝建一座神堂,按理说这是件大好事,可以向天下吏民表明皇对先帝是很孝敬的。皇后却要皇收回旨意,未免太不晓事。” 萧怿心烦意乱:“母后,您别说这件事了好吗?” 孟锦云只得道:“好好好,哀家不说是了。”她面显忧愁之色,“你一直对皇后百般疼爱,可皇后一点不懂你的心思,实在令哀家伤心啊!哀家可不愿看着你因为皇后消沉下去,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每天都能高高兴兴地过。”她稍稍一停,“如果你愿意,可挑选几个喜欢的采女封为嫔妃,以充后宫。” 萧怿有点反感地道:“母后,请您别再说了,儿臣想静一静。” 孟锦云见他没兴趣,无奈道:“好吧。那哀家先走了。”她临出殿时,肃然对许宗源道:“你好好侍奉着皇,假如哪日让哀家看到皇变瘦了,唯你是问。” 许宗源连忙应道:“太后放心。奴才定殷勤侍奉皇,不敢有丝毫怠慢。” /html/book/41/41827/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