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生霉体
天荒大陆，浩瀚无边，共分三千大州，每一州都广袤无比，凡人穷其一生都难以走到一州尽头。 清远州，三千大州之一，位于大陆东南部，人杰地灵，大川巨岳无数，神道精气蓬勃无比。 丰源城，清远州南部的一座巨城，占地数万亩，城墙足足百丈高，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巨兽匍匐在地面，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缕敬畏之情。 烈日炎炎，丰源城内人来人往，赵氏药坊门前，足足近百辆马车交错停放着，一位位身着青袍的仆人正井然有序的往马车内搬运药材。 药铺内，甄掌柜与几名商人相对而坐，嘴上虽然交谈着，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地上那一箱箱黄灿灿的金条，脸上的笑容极盛。 见状，旁边的几名商人暗自摇头，但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突然，甄掌柜发现金条的光芒暗淡了一些，抬头一看，原来店里走进一人，影子遮住了箱子。 进来的是一名削瘦少年，只见他相貌普通，发丝有些缭乱，身着的粗布麻衣上沾满污秽和血渍。 少年面色苍白，嘴边残留着血迹，看起来很虚弱，削瘦的身子像是随时会倒下。 看到这少年，甄掌柜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脸上的肥rou都拉得老长，像是会坠到地上。 旁若无人的走进药铺，少年看都没看甄掌柜，随手将身上背着的药篓放在地上，从药篓底部抓起一把残药，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谁允许你拿药的？”甄掌柜一拍桌子，怒喝道，看向少年的眼中透露着nongnong的厌恶与鄙夷。 “这是残渣，不是药！”背对着甄掌柜，少年淡淡道，声音透着虚弱。 “残渣也不是奴隶能用的，给我放下。”甄掌柜冲上前去，扣住少年肩头，鄙夷道。 少年顿住脚步，扭头，缭乱黑发下的眸子看向甄掌柜。 这是一对漆黑的眸子，与少年邋遢的形象不同，这双眸子极其有神，犀利似剑芒，璀璨如星辰。 少年冷漠的看着甄掌柜，像是一柄即将出窍的宝剑，锋芒难掩，看得甄掌柜竟生出几许惊惧之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 “罢了，将死之人，我不与你计较。”甄掌柜松开手，冷哼道，脸上的肥rou颤了颤，细小的眸子闪过一丝恼怒。 转身，迈步，少年眼中的光芒收敛，先前那犀利的气息一闪而逝，整个人再次恢复了邋遢虚弱的模样。 “甄掌柜，我观此子目光如炬，犀利璀璨，不像一个奴隶啊！”看着离去的少年，一名商人好奇道。 “你不知道他？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倒霉蛋啊！”另一名商人道。 “哦？难道是那位天生霉体的林仁？” “除了他还有谁能被称作倒霉蛋？” “哼，七天后，他就不是倒霉蛋了。”甄掌柜冷笑道，然后一屁股坐下，三百多斤的肥rou压得木椅差点散架。 “那是什么？”众人奇道。 “死人！” …… 夜色降临，笼罩了苍茫大地，星空暗淡，林田村里寂静无比。 夏夜的凉风吹得窗户纸哗啦啦的响，村内一间石屋中，一个少年紧皱眉头，将药渣掺上水后研磨了一番，涂抹在身上淤青的部位。 少年正是林仁，只见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有鞭痕，有肿胀，有淤青，这等伤势惨不忍睹，出现在一名十四岁的少年身上着实让人有些心惊。 伤口疼痛难忍，当药渣研磨的浆糊涂抹上去后则更加刺痛，而林仁只是眉头紧皱，并没有痛呼出声，这份坚韧，没有几个同龄人可以企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他那样的经历。 “该怎么办？”草草打理了一番伤口后，林仁站在窗边，看着星空，喃喃自语。 林仁所处的村子名为林田村，隶属于此地最宏伟的城池——丰源城，他在此地的名气已经大到无人不知的程度了。 每当有外人来此，定会讶然，一个少年的名气竟然如此之大，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还是天赋异禀，资质超绝？ 林仁也希望自己真的是那样的天才，可现实很残酷，他就一普通人，那等名气的来源，就是他倒霉到极点的运气。 人不可能永远走运，总会倒霉几次，可要说一直倒霉，从某方面来说，比一直幸运还困难。 这么困难的事情却被林仁做到了，所以，他出名了。 三岁那年，林仁走在路上，突然天降大石，砸得他五脏六腑受创，经脉错乱，从此成了个体弱多病的人，五岁那年，林仁出门，原本正常的大路突然出现一个坑，林仁一下子陷了进去，困了一天一夜才被发现…… 总而言之，林仁身上发生的倒霉之事多得不计其数，什么喝水塞牙缝，放屁炸脚跟，都是家常便饭，在他的身上，所有的好事都会变坏，所有的不可能都会可能，他就是一个传说，一个将倒霉演绎到巅峰的传说。 这等传说级的人物事迹，自然传播得极其迅速，有高人得知后，道出了其倒霉的根源，他是天生霉体。 这说法一传出后，林仁的名气更大了，不仅是丰源城，连周边的几座城池都知道了他这个倒霉蛋。 从四岁开始，林仁就饱受歧视，终日被霉运所困扰，那等生活，就是修身养性数十年的老者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况一个小娃娃，所有人都认为林仁会夭折，然而他却出乎意料的撑住了，活了下来。 这等生活都能适应，难道他天生心智超凡，毅力惊人？ 很可惜，那是圣人，不是林仁，他就一地道的普通人，没有那等天分。 让他适应下来的，是他父亲当年告诉他的一句话——有的人一直都很幸运，可只要倒霉那么一次，就栽了，而有的人一直都很倒霉，可只要幸运那么一次，就崛起了，没有人会永远倒霉，你自然也不会。 每个人每个阶段都会有股信念，这句话，就是林仁这十几年来的信念，他一直坚信着，幸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如野草般顽强的活着。 然而，相信不代表就会发生，林仁等待了十几年，等来的却是死亡，而这份死亡，将在七日后降临。 丰源城属于清远州的一个中等城池，原本默默无闻，可十年前，它突然名声大噪，响彻整个大陆东南部，因为，这城里出了条龙。 龙乃妖族至尊，自然不会出现在人族城邦里，这里的龙，是指一个少年，一个天之骄子——赵椯。 赵椯，一个压得年轻一辈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名字，传说他出生之时，背负腾龙图，额生乾坤纹，引得紫气东来三万里，日月拔地同辉映，那等异像，直接令得某些禁忌存在浮现于虚空之上，震惊了整个东南部大陆。 三岁，赵椯踏入闻气境，成为了神修，五岁，他位列锻体境，可与纯血朱厌等同阶古兽比拼rou身，十岁，他踏入了许多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境界——胎息，最恐怖的是十五岁时，他迈入了天法境，成为清远州最年轻的王侯。 他每一个成就，都足矣让人望尘莫及，这等天骄，命运好到让人发指，与其相比，林仁连渣渣都算不上。 一个渣渣与一个天骄，怎么可能有所交集，然而造化弄人，林仁的命运还真因赵椯发生了变化。 在赵椯成为天法境神修后，一道法旨穿越数亿里土地，直接降临丰源城，宣布州主旨意——封赵椯为圣灵侯，以丰源城为中心，方圆千万里，皆为其领土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椯得道了，赵家的档次瞬间上去了，而林田村不但没有沾到光，反而大不如前，因为赵家，选定丰源城方圆百里内的村民为其世代奴仆，而林田村，正好在其中，也就是说，他林仁，从个倒霉蛋，成了赵家的奴隶，成了赵椯的奴仆，从某方面来说，两人有了交集。 没有人愿意当奴仆，林田村人自然也不愿意，可现实很残酷，赵家下了命令，他们必须听，因为，赵家出了条龙，而他们，只能出虫。 听人差遣的日子很不好过，林仁身体不好，倒霉的名声又那般响亮，自然是赵家那些纨绔子弟眼中的最佳消遣对象，所以自三年前成为奴隶后，林仁就一直被赵家子弟欺辱着。 没人喜欢被欺负，倒霉的人更不喜欢被欺压，可实力差距太大，林仁只能隐忍着，他只能将愤怒、不甘、热血隐藏起来，像头孤狼似的，默默等待着机会，一个崛起的机会。 数年都隐忍了下来，可今日清晨的一次冲动，令林仁倒了大霉。 林仁是赵家的药奴，专门负责打理药材，今日早晨他搬运东西的时候看见赵家十六公子赵天罡在长街上策马而行，嚣张霸道到了极点，不知撞伤多少路人。 若是撞些人后立即离去就罢了，可这赵天罡不但不走，反而看准一名站在路中间的三四岁女童撞了过去，其势头之猛让人心惊，若是撞到了，这女童必死无疑。 虽然终日被霉运困扰，但林仁心灵并不扭曲，难以做到见死不救，所以立即冲上前去推开了女童，让赵天罡撞了个空。 这等举动无异于找死，赵天罡当即大怒，当街鞭挞了一番林仁，更是下令七日后要林仁当街自刎，否则踏平林田村。 就这样，林仁的一个义举，救下了他人的性命，却断送了自己的生命，只是，他到此时也没有后悔过。 七天的时间，能做些什么？怎样才能活下来？ 面对生死危机，林仁没有不知所措的到处求助，而是自己思索起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不是光思索就能有结果的，眼下林仁遇到的情况无疑就属于此类，所以他思索了良久，依然毫无所获。 “爹娘，你们究竟在哪里，仁儿很想成为神修去寻找你们，可是……”思索未果后，林仁看着星空，从怀里掏出一张残破的羊皮纸，轻轻抚摸着。 羊皮纸很旧，泛着黄色，上面书写了三个大字，可惜由于时间太久，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到最后时刻，决不放弃。”看着这羊皮纸，林仁的目光再次坚定起来，身上散发出独属于少年人的锐气，与白日表现在人们面前的隐忍大相径庭。 “差不多是时候了。”看了看天色，林仁抛开愁绪，收起羊皮纸，推门而出，朝着夜色深处而去。 在他离开后，屋子内突然泛起蒙蒙青芒，一道苍老身影凭空而现，尾随林仁而去。 本书首发于看书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