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礼与兵
见状，两位海军立即拦住了她。 瘦弱的美拉达冲不过训练有素军人的臂膀，只得扯着嗓子对远处的人影大喊：“陛下！安娜斯塔西娅陛下！！您要为我伸冤！我……” 那个女人明显是听到了她的话语，停下了脚步，与周围的哨兵说了几句什么后，转身，湛蓝的双眸瞥了过来。 “塔西娅……！”美拉达用力望着她转来的漂亮蓝眸，然而…… 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而已。随即，转身便走，带着她的护卫。 美拉达愣在原地：“塔西……娅？”她明明看到自己了啊。 “陛下！我……”她不甘心地再次冲上前，却被挡在前面的海军哨兵阻止了去路。 ——看吧，那个自封为世界皇帝的女人哪儿有空理睬这种事？哪怕你是东海的贵族…… 广场上的海军如此对她道。 安娜斯塔西娅向那个方向撇去，被拦住的小野猫张牙舞爪地要向自己扑过来；耳边，传来了这样的答复： “是……自称是东海哥亚王国的贵族，陛下。” “东海的哥亚王国？”她轻笑一声，重复了那个地名。这对她而言真不算什么美好的记忆。安娜斯塔西娅吐出一口气，紧了紧肩上白色的昂贵皮草，呼出的气体在渐冷的冬季凝结成了淡白色雾气，“入冬了，哥亚王国也……亡国了。” 她垂下双眸，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带着阿瑞斯离开了海军本部，没有理会那个闹事的昔日贵族。 这事儿果然没完。 翌日，安娜斯塔西娅就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这是东海原哥亚王国奥罗爵士的继承人送来的贡品。”阿瑞斯如此解释道。 嗯，从“贡品”这条路走，的确很容易把东西送到安娜斯塔西娅的手上，尤其是……如此贵重的礼物。 那是一整套蓝宝石首饰：白金的镂空底托、品质极高的蓝色宝石、镶有无数的碎钻。 一顶小王冠、一对耳坠、一条项链、一对手镯与一枚戒指，撞在精美的黑色丝绒礼盒中。 “既然送来了就收下吧。”安娜斯塔西娅耸肩，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就如同以往进贡给天龙人的用度一般，没有答复。 第二日，送来的是一套深海珍珠首饰。 第三日，送来的是一套鎏金珐琅首饰。 第四日…… 窝在宫殿露台的躺椅上，今日的战报刚刚读到一半，就等来了今日的那份—— 阿瑞斯从侍者的手中接过了那个礼盒，刚想说话，就被安娜斯塔西娅摆摆手叫停。她没再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物，抬手揉了揉太阳xue，有些烦躁地对阿瑞斯道：“你把她丢出去，别让她再折腾了。” “是……陛下。”略带惊讶，他低头应道，转身令人把这套收拾收回陛下的梳妆台。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阿瑞斯。”她把今日的战报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坐起来，道，“算算时间，伊曼纽尔也该到马绍尔群岛了吧……我下午也悄悄动身去一趟吧，看看他有没有让我失望。” 马绍尔群岛，新世界接近战争前线的地区。 “陛下？您独自吗？”满是惊讶，他问道。 “当然，”她点头，“告诉你只是要你帮我代签这几日的文件……嗯，如果元帅那边还肯送过来的话。” “太危险了，陛下！”不假思索，他立即反驳道，那里不光有聚集战争产生的流民，还临近革|命军的部队，在这种不确定性下，安娜斯塔西娅一人独自前往几乎等同于送命，“如果您执意要去的话，至少请带上我保证您的安全。” 带上他？ 安娜斯塔西娅挑眉，侧身坐在躺椅上，双脚着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了，嗯？” 她显然有些火大，或者说……平静的声音中正孕育着怒气。平常人察觉不到而把这归结于她脾气的阴晴不定，但了解她的人都能轻易读懂她的情绪。 阿瑞斯知道自己失言，立即单膝跪下，低声道歉道：“是我的错，陛下。” 嗯了一声，安娜斯塔西娅拿起一旁小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但他的下一句却无比坚定：“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建议，一切为了您的安全，陛下。” 刚刚有所平息的怒火被他这一句话再次激了起来，对着涌上的火气她面前咽下了口中的果汁，蓝眸望着面前规规矩矩跪着的男子，道：“我现在开始怀疑在制造你的时候，输入的程序哪里出了问题。告诉我，你唯一需要遵守的规则是什么？” 跪在那里的帝王骑士不卑不亢地回答：“一切为了您的安全。” ——啧。 压抑的怒火喷了了出来。她抬手，水晶水杯带着里面剩下的半杯果汁狠狠地砸在他的身边。被子碎了一地，颜色鲜艳的果汁溅到了他白色的制服上。 她极怒反笑：“我还没失忆到那个地步，阿瑞斯！” 在利用黑科技制造他这个人造人时，设定好的程式明明是……绝对服从安娜斯塔西娅的命令。 是的，谁要保护？她堂堂天龙人、造物主的后裔、通神的贵族怎么可能需要保护？谁能伤得了她？安娜斯塔西娅要的不过是一个绝对服从的棋子，她要的只是绝对的服从、绝对的控制！ 可是……看似一切被自己掌控在手中的棋局，不知从何时开始、如同温水煮青蛙般产生了变化，她不能理解的变化。 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那扭曲的三观与性格导致她永远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阿瑞斯依旧低着头，却没有丝毫的动摇：“能够服从您的前提是您还活着，陛下。我绝不能让您陷入有可能遭遇革|命军的危险！” 可怕的沉默。 金色暴君和她的战神第一次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缓缓吐出一口气，为自己近日来越来越暴躁的脾气感到失态，安娜斯塔西娅甩甩头，起身走到他身边，问道：“你的伤还没好吧，阿瑞斯？” 被侍女K贯穿心脏的那处致命伤，就算是他那逆天的愈合能力，时至今日也不见得完全痊愈。 然而似是死了心绝不松口的阿瑞斯却给了另外一个明显是转移话题的含糊答案：“我可以随时加入战斗，陛下。” 她露出微笑，蹲下身，与他平时：“抬起头来，我亲爱的阿瑞斯……” “陛下？”他闻言抬头。 随即，在下一秒，女子出拳，脸上依旧保持着优雅的浅笑，手下用力极大的拳头却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那正是伤口的位置。 痛呼出声，他咳出血丝，勉强维持住跪姿。未痊愈的伤口再次受到损伤，洁白的制服上渗出了殷红的血花。 “……陛……下？” 她收回拳头，阿瑞斯几乎撑不住地向前倒去，摔在她的怀里。安娜斯塔西娅抱住他，手指整理着他被冷汗浸透的发丝，轻声安慰道：“乖，你要好好养伤，别到处乱跑了。当然，我刚刚说的事也要办好了，然后再乖乖给我躺在宫殿里，等我回来……” 她刚刚说要办好的事是—— 当晚，黑着一张脸，阿瑞斯脸色极差地来到了马林弗多的民用港口，那里停靠着一艘远洋商船。在撕下海贼旗之前，它曾是翡翠海贼团的主舰。 美拉达郁闷地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送出去的首饰都石沉大海了，是啊，塔西娅是天龙人，所以说不定那些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呢。说到底到底要送给世界贵族什么东西才能让他们眼前一亮呢……呜呜呜有什么样的首饰是天龙人也第一次见的……” 今天的钻石水晶胸针也没有回信……呢。 正当她苦恼之时，船身一晃，然后凭借着在海上漂了几年的敏锐平衡感，美拉达意识到……自己的船开了？从固定好的港口？？？ 欸欸欸见鬼了！锚断了？不对啊还用绳子固定在港口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啊啊啊！(╯‵□′)╯︵┻━┻！ 马林弗多大概是这世界上治安最好的港口了，又不可能是什么歹徒。 正在烦恼之时遇到这种怪事，一肚子的火，她用力推门走了出去要一查究竟，却没想到刚推开房门就望到了来人—— 白色的制服，暗金色的头发与灰蓝的双眼，腰间别着用宝石装饰的佩剑。港口的强光路灯在二人间拉出了对比鲜明的阴影。那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身后的房门随着惯性关上。 晚间的海风中，她那双剔透的翡翠色双眸中映出了男人的面孔。 他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产生不出一丝的恐惧，仿佛曾无比亲密的男性气息笼罩过来，美拉达朱唇微动，问道：“你是……？” “我是安娜斯塔西娅陛下的亲卫队队长，阿瑞斯。”他的脸色在看到她那双纯粹到极致的绿眸后缓和了许多，但依旧保持着那对外的冷漠神色，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这个夜晚，是阿瑞斯与美拉达的初遇。 战神和商人相遇；很多很多年后，未来的王者遇到了最爱他的那个大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