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8.
14. 关于这对遗传学上的父子初次正面相对就惨入交锋境地的尴尬先不谈,啊,虽然作者知道你们最喜欢看这种父子相残的诡异戏码,但……作者就是不写给你们看。 事实上,当理智屈居于上风时,那可有可无的血缘就变得稀薄了起来。认真说来的话,亲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反理性的存在;倒是在更多时候,为颠倒是非提供了温床。 艾斯还记得自己曾经想过的那个虚无缥缈的问题,如果自己有爱人的话、如果自己有后代的话,结果现实却是,若即若离的美拉达在商界呼风唤雨,混合了自己和安娜斯塔西娅基因的阿瑞斯拿剑指着自己道:“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挠陛下的计划。” 叹气,他反问:“阻挠她去送死吗?” 被誉为死之战神的骑士顿了一下,冷静道:“是的,送死。” 15. 短短五年,痛恨着“金色暴君”安娜斯塔西娅之人的苦痛还停留在胸口,他们无法忘记那个女人曾给世界带来的灾难,他们日夜遗憾着当年公开处刑的意外,如今,有生之年终于得以再次见证那个悲惨时代的终结,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千呼万唤,面对安娜斯塔西娅本人亲自领兵的挑衅,新政|府遵从民意派出了世界议院委员长的蒙奇·D·龙。当然,更多的是原革|命军首脑的身份与……完成五年前那个相当遗憾的公开处刑。 时任世界会议议长的萨博在第一任任期的最后一年又和荣誉顾问伊曼纽尔吵了一架,那个曾为天龙人的黑发男子闭上暗紫色的双眼,像是回忆着什么,最后道:“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果然……我不是塔西娅,她也永远也不会是我。” ……这和废话有什么区别? 海圆历1530年的9月2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摆兵布阵的对垒中,那个女人的外套内贴满了新型的纸炸药,神采奕奕地嘲讽对面的大将:“龙,在马绍尔群岛的时候我和你说过这句话吧,我会名垂青史,而你,则会永远地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她坚信神明的存在更加坚信弗罗洛一族的能力,是故,她比任何人都相信着父亲所看到的自身的死期。尽管这一突发的意外彻底打乱了她的步伐。 虽然也曾假设过如果自己早几年发现了那本书中的信封会不会有什么改变,但……那是弱者才会思考的事情;而对于一个真正的——她所认为的——强者而言,唯一要做的便是如何把劣势转化为优势,于是,便有了这样一盘全新又突兀的棋局。 做不回世界贵族天龙人那样的神明的话,至少可以做回被神化的英雄。一个政治家的基本素养是什么?是谎言?是利益?是金钱?是贪婪?那都是现世一时的东西,而真正追求的目标则是“名垂青史”。让后人记住她的伟大、歌颂她的政绩、俯伏在她的画像下跪拜,这才符合生前的复出。 而对于那些已经被写入历史课本的人而言,他们可以默默无闻地出生,但绝不能苟且地、窝囊地、默默无闻地死在病床上。 16. 没人知道那场战斗的细节,因为时任三军元帅的“赤犬”萨卡斯基坐镇前线,阻挡住了对方的全部兵力,只为给那个女人的战场腾出地方。漫天的厮杀中,战事的结尾……只是人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爆炸巨响。从某种角度而言,赤犬还是十分欣慰的。这证明他的特训多少还有些效果,所以安娜斯塔西娅这次没有在三招之内被秒杀或者一上来就丢人地被按在地上嵌入地里……什么的。 联合王国的历史教科书记载,伟大的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阁下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神圣威武的赞歌,她视死如归、一往如前,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闪耀在海圆历1530年9月2日的战场上。 不仅是龙,任何人怎么想都不会想到那个女人会爆炸。不开玩笑,是真·爆炸,点燃身上的炸|药当场BOOM的自杀式袭击。然而,蒙奇·D·龙身不愧为经百战的革|命家,而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就是个半吊子,所以她死得连一片皮rou都没有留下,但他却活了下来。 在伊诺奇岛举行国丧的期间,原革|命军总部中央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重伤的原首脑一直处于极其危险的昏迷状态。医生说,如果脱离生命危险的话,也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植物人。 虽然不清楚战斗的细节,但战后对于现场痕迹的勘测报告已经出炉,克尔拉沉重地把这叠报告交到萨博手中,咬牙道:“她……是故意的。” 只有死得漂亮的人才会被历史永远记住,不会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安娜斯塔西娅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故意在最后改变方向,恰到好处地给龙留下了生存的空间。 她要被无知的后世顶礼膜拜,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 17. 那个女人的葬礼当日,远在红土大陆过上惬意的退休生活的伊曼纽尔难得雅兴,在自己的面前摆上了棋盘。 白子和黑子各为九枚,在回字形的棋盘上一一摆好。 九人莫里斯,这是那个女人生前最喜欢的游戏。 “结束了。”他拿起高脚杯,品了一口红酒,对自己说,“也不算太坏……” 18. 安娜斯塔西娅连一把灰都没有剩下,所以她的追随者们只得在这里——伊诺奇岛,她的故乡——建立一座衣冠冢。 葬礼的倒数第二个仪式。 镀金的棺材内只放着她的一部分遗物,在神官的主祷文中,入土为安。 整个仪式的全程都由伊诺奇岛的警卫队队长阿瑞斯亲自主持。关于这位“死之战神”的传闻有很多,他是数年前安娜斯塔西娅从民间寻回的美少年,从此被豢养在她身边;他曾一度掌握着“圣地”玛丽乔亚的生杀大权,助纣为虐;他不过是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小白脸,靠着讨好那个女人的无耻之徒;他…… 看吧,他指不定有多开心呢。他这种贱人就是依靠着那个女人活得权财,她死了,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参加葬礼的访客们表面上都演得如丧考妣,可心里想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阿瑞斯只是觉得异常的冷静,他甚至诧异于自己为何能冷静至此,依照程序,完成整个葬礼仪式。 她的墓碑是自己亲手篆刻的。上等的大理石上墓志铭只写了一句:与你同在,Bewithyou。 下面的一行小字是她的全名和日期: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FrolloAnastasia,1503.1.1-1530. 神官念完了最后一段主祷文,镀金、镶满珠宝的棺材缓缓落入墓xue,一铲又一铲的土壤埋了下去。 她带着荣光出生,带着一身的秘密而去,与历史长眠。有无数的事实与真相将随着这一把把的黄土永远地沉没在深海之中,永远地、永永远远地不见天日。历史学家们只得凭借不痛不痒的史料肤浅地解读着曾经有可能存在过的人或事,却永远也触碰不到这个时代真正的核心。 无论是这里的记载,抑或是对面原革|命军价值观下的记录,未来的人们在阅读时恐怕就如同今日的他们看待历史正文一般吧。为了现实化的政治目的,随意地脑补、过分解读甚至隐瞒、改写与编造。 但,无论如何,她,这个浩瀚星空中最活跃的明星,不在了。 毫无征兆地,阿瑞斯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这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压抑已久的信仰却在这种不适当的时刻毫无意义地爆发了出来。望着那几乎快被土壤覆盖的棺材,他产生了某种错觉—— 他的陛下,是神。 他的陛下,会像神子那样,死后复活。 是啊,复活;就如同她复活了千千万万的人一样,她也有着复活自身的能力。 在死后的第七天,向信徒展现。 “陛下——!!”这大概是他唯一的一次失控,当着众人的面瞬间击倒了铲土的官员,嘶吼着安娜斯塔西娅还是世界皇帝时的旧称,欲冲下墓xue扒开掩埋的土壤。 他的陛下怎么可能就此消失在世界上?怎么可能!!!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笑声,前一秒还装得感伤的家伙们终于进入了吃瓜的模式,然后就被盲目支持那个女人的信徒们当场暴揍,产生了不小的sao动。“赤犬”萨卡斯基把暴走的阿瑞斯按在地上,在他还手之前,果断地一击手刀劈晕了他。 几分钟后,场面终于恢复了正常。 翡翠集团的董事长没有避嫌地亲自出席,献上了一束白中透粉的百合花。那是她旗下子公司研发的新品种,名为“百合花妖”,取自原哈巴涅拉王国的同名矿产。 莉娜少校……不,现在应该称她为侯任总统了,她依旧站着军姿,笔直地伫立在人群的前排,可漂亮的棕眸中却闪着泪光,温热的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这只是站军姿时风太大了,”她对走到身边的元帅道,“爸爸,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了,最后一次……” 意外地,从不多话的元帅却说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安娜斯塔西娅宫从小开始就很爱哭,玛丽乔亚的人都知道。” 今日,天晴,风止,但是浪高。 这是五年前她那次演讲的第一句话,却很适合此时伊诺奇岛外海的天气。 黑桃海贼团的主舰在这里漂着,没什么方向。船长“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站在船尾瞭望着海天交接的远处,听到有人走近后,没有回头,直接道:“你放完那束花了?” “嗯。”美拉达点头,轻声道,“你不去看看塔西娅吗?” 他耸肩,平静道:“不过是衣冠冢,只是个形式而已,没什么可看的。” “是没什么,所以我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她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苦笑,翡翠色的眼睛注意到了他身上缠着的绷带,略带惊讶,“你打架了?” “算是吧。” “或者说是你自己搞事要阻止塔西娅?你见到阿瑞斯了?” 艾斯转身,对她道:“你想说什么?”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上还穿着丧服的女子偏头,故意学着安娜斯塔西娅吐字的腔调道:“怎么,我觉得他很像你啊……” 与其说是像,倒不如说是继承了全部的缺点。但是,阿瑞斯以后还会继承更多的……更多更多的属于他或者不属于他的东西,在永无尽头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