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紫绀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鹿寨这个连小镇也算不上的人口聚集地，历史上也曾大名鼎鼎——因为位处椒江、沙河、嗣兰江的交汇处，水路的四通八达成就商家的络绎往来，繁盛一时。后地形变迁，河流改道，又有战火绵延，各方势力的收缩、扩张政策，都曾在这座小城留下伤痕累累的印记。 过度的索取和掠夺，没有休养生息，可想而知生存此地的人，性格怎样。既粗鲁、蛮横、无知，又生命力旺盛，跟杂草一样。 五六个粗大妇人，不知打哪听来的有关天源酒家的传言，又碰巧知道槐花巷里的那户人家，正是传言中的主角，闲磕牙的三三五五聚着，说着说着，就围观一群人。 应了人多势众那句话，前有一个人喝骂一句，接下来的人不服气似地，你一句我一句，叫骂开了。而且乡野俚语，骂人话从不匮乏，成排比式的，一句比一句难听，简直臭不可闻。 司南也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听到这些骂人的话，竟气得三尸神暴跳。有心也问候她们夜里交配那点事情，可回头一想，这不是降低自己的人格么？那些话从嘴里说出，都太脏！ 砰铛一声，她重重的揣开了门，倚门而立，明媚的小脸上阴云密布——明明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此刻看来，竟气势汹汹，如**来临之前，压抑的一切风声都无，人人直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平日看着粉雕玉琢、笑语盈盈，料想发脾气也是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却不知司南暴怒起来，如风卷残云，可怕的眼神要生吞活人似地。 她终究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从……活下来，到活着，在仙门辛苦挣扎的活着，再到带着一大笔财产平安无恙的离开，没找人嫉恨，没招人打劫……她怎么可能只是普通人了呢？ 站在高处，眼神流转间，一眼瞥到那个躲藏在人群中的鬼鬼祟祟，心下电转，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是她不知，这是一个同样年轻的人，想要了解她，而底下人自作主张，才有了这一幕。 司南知晓某些人就是残酷——也未必是真的残忍，就是喜欢看人倒霉为乐，损人不利己，哪怕这人跟自己无冤无仇。给人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目的只为了让无聊的生活，不那么无聊而已。 对于这种人，你越软越怕，就越引得人家得寸进尺。 所以，她雷厉风行。抽出腰间别着的软鞭，扬鞭刷刷两下，抽得空气一阵锐利的风声，急剧的摩擦声刺得人耳发麻。 “围在我家门口做什么？是不是，想进来瞧瞧？呵呵，我兄妹落地于此，还没请各位邻居做客，真是失礼了！” 刚刚一个说的正开心的，脸色发白。因为刚刚的鞭稍，差点擦到她的鼻尖！虽然没碰到，但那点猛然爆发的气流，擦得她鼻尖生疼！ “反了，反了，赤眉白眼的，动起了兵刃！臭丫头，你当这是你是哪里了！这里是鹿寨，可不是你们外来者撒野的地方！大家伙看看呐，乡亲们都在，她都敢这样，怪不得敢去天源闹呢！” 此话一出，引得许多应嘘声。围观的人慢慢向前逼近。 “果然是个跑野马的，绑了她去族长哪里去罢。给她两棒子，知晓知晓厉害。” 人群哄杂中，司东冲了出来，见人群激愤，急了， “五儿，你怎么和她们计较起来？由着她们骂，骂完了，就没事了。她们都是一群泼妇，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才来的时候，亲眼看见她们把一个女人五花大绑，脱光了衣服浸猪笼——你服个软，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了众怒就不好了。” 几个首当其冲的无知妇人，听见人家说她们“泼妇”，不仅不恼，还哈哈大笑，笑完了，还用挑衅蔑视的眼神看着司南，似乎等待她委委屈屈的认错。 司南瞪大眼睛，再次不可思议的望着大哥， “哥，你还是我哥吗？你怎么变得……” 变得这么软弱而无原则！居然连几个乡野妇人也怕！还让她来道歉？ 面孔黝黑的司东，脸一下变得通红起来。吱吱呜呜，想解释什么，偏偏一句话也解释不出口。 田陌冷冷的从后面出来，抱胸而立， “你最好想明白——我和你哥两个人加起来，不是她们的对手。” 别看是一群妇孺，无知妇人打架才厉害呢！那完全是放开了去，疯了一般抓头发，咬耳朵，攻下身，捏、掐、撞、踢，不管什么部位，不管什么方式。 田陌不止一次看到好多厉害的赏金猎人，被打的落花流水，在这群老妇女面前抱头鼠窜、伏地求饶。 他甚至还认为，现在的鹿寨连贩盐的商家都不肯来，就是因为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太凶猛了。只要她们想要，只要有新鲜趣闻的事情能聚集八个以上，就是无往不利的！ 这边风俗如此，不管男女，弱者只有被欺负的份！善良人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除非，足够强大。 司南咬了咬牙。 她不够强大，但她长了脑袋，拥有智慧啊！ 冷眼看了看越来越逼近的人，她飞鞭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S型的波纹，谁也没看出她的目标。只一转眼，她怀里多了一样东西。 过了三秒钟后，才有一个抱着孩子旁观的女人大叫， “把孩子还给我！我的妞妞，还给我……” 这一声惊叫，刺破云霄。 所有的女人都愣住了，原本戏弄的脸色也变了！ 除了几个不坏好意的人，大多数都是抱着好奇，或者看好戏的心思围观过来。看戏么，当然是拖家带口，乐乐呵呵。谁也没想到司南会对一个孩子出手！ “臭丫头，你想干什么！” 司南眯着眼，瞧见那鬼祟的身影快速往外跑去，邪邪一笑， “你们想干什么？” “你别、别乱来啊！” 没有猜错。多厉害的女人，孩子都是制胜的法宝。 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个。 “我？我乱来什么？你们看我像是会乱来的人吗？”司南笑得越发天真无邪。 众人看到她这样，心里不约而同浮起：看走眼了！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我、我让她们再也不说你的坏话！” 被抢走了孩子的母亲，大呼大叫，呵斥着其他女人往后退。其他人看她脸色，互相瞧瞧，竟真的退后了。 “呵呵，刚刚不是说把我带到族长哪里，给我两棒子么？” “那些，都是说笑、说笑！” 司东看到这群女人的慌张，心中不喜反忧， “妹，你把孩子还给人家吧！不然……” 肯定会惹出大麻烦。 司南抬眼望了一眼大哥，觉得大哥真的有些变了，是容易心软，还是考虑问题更全面了？ 不过这样也好，以前他万事不放心上，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思考问题，都是一条直线的。 司南对他笑笑，没有说话。 她没有害人之心，但不认同人家欺到头顶上，还彬彬有礼，宽容大度，以德服人。 忽然，她眼角瞥到了一点紫色。 非常明显的紫色。 那是孩子的手指甲。 十根指头，都是紫色的。 这是，紫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