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 尘落漂亮的眸子满满的，都是不解。 他无法理解司南的算计，也无法理解田陌的冷酷和坚持。 想了许久，他觉得什么白斩基、洪少柔，都是其次。他们进城，不是为了离开吗？ “小南……你找到城主府的星移阵了吗？我们……什么什么走啊？” 司南定在原地，望着田陌笔挺决绝的背影，眼神似喜似忧，复杂极了。 遇到一个能一眼看穿心事，而不用费力表白的知己，很幸运。可这个人心结很深，脾气古怪、倔强，难以深入交往……这又很悲哀了！ 思绪转回到那次疯狂逃命时，破开缠绕树枝的裂光，司南紧紧闭上了眼睛，下定了决心。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次机会！想找，还怕找不到？ 想通了，心情为之一松，她仰首望天，只觉天空蔚蓝得如一方蓝玉，悠悠白云绵绵的在绿草地上留下浅淡的阴影，此情、此景，突然很有抒发*感的**， “尘落，你不觉得，繁花城很适合养老么？” “啊，养老？” 尘落更加迷惑了。 他才十四岁的人，人生才刚刚开始，哪里会想到养老？ 而司南，也才十四岁吧，居然想到七八十年后的事情，尘落感觉跟不上这种快速跳动的思维。 不过，繁花城真的很美，空气洁净，天空蔚蓝，四季如春，更有鲜花如锦，少有纷争……真是养老的好地方呢。 …… 辅仁堂内，白斩基笑呵呵的，恭敬站立在城主面前，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 他是夜繁花重金请来的，专门为十二城比试——厨艺参赛的高手。他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繁花城已经有了一个特级厨师，洪少柔。 来之后，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和高超厨艺，必能折服所有人。毕竟，要是洪少柔可以的话，也没必要请他来了？ 不曾想，遭受了重重打击。 首先，他发现自己的基本功、火候掌握、对食材的敏感性，各项才能都不如洪少柔！二十年浸yin，拜名师学艺，竟不如一个野路子的！ 而重金请他的城主，也不太喜欢他做出的东西。 下了一番功夫研究才知道，洪少柔做菜习惯放一种灯笼似地植物果实。这种果实半成熟时期，成青绿色，完全成熟则呈红色。滋味独特，辣辣的，能强烈的刺激口舌，另人冒汗、发热，甚至腹痛、胸闷，极度不适。不排除有毒的可能。 偏偏就是这种果实，令得城主迷恋不已。 整座城主府中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它的滋味。口味或重或轻，离不了。 可哪有什么用！白斩基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外面人可不认同这种口味！谁愿意吃饭还吃的涕泪横流？ 想要赢得比试胜利，最终的结果只能选他！ 只有他！ 阳光从八扇朱红雕花窗棂射入，大堂的光线明亮的紧。正堂挂着一副富贵牡丹图，旁边大落地瓶插着孔雀翎羽等。紫檀木螺钿大桌案上摆放着画卷，笔架子从大到小，垂了十多根毛笔。 夜繁花坐在桌案边，轻轻吹去粉瓷茶碗中的茶沫，神态安逸， “司南还没过来么？” “和她的同伴说话呢，想必过会子就来了。”玲珑躬身道。 巫狸问，“那洪大师呢？” 玲珑的眼神就多了一番遗憾，“洪大师不大愉快，说……说要离开。” 啪哒！ 夜繁花把茶碗合上了。 白斩基都快笑出声来，想不到这个人如此不顶事，顶点委屈也受不了。想到自己屈居他之下，煎熬的这么久，哼哼！ 且不说白斩基幻想比试之后怎样怎样，司南道别了尘落，款款迈着小姐步儿，进了辅仁堂。 阳光披在她身上，那一身天水碧似乎都融化了，荡漾着，给人温暖、希望。 “司南见过城主，见过jiejie。” 巫狸不可知否，看向夜繁花。 夜繁花笑，“这些虚礼甭讲了，快来坐下。” “你刚刚说，能估摸到评审的口味。却不知，与哪一位评审相识？” 司南低着头，看着自己腰间的坠着的相思豆荷包， “实不敢相瞒……其实我根本不认得。” “什么！”玲珑大怒，杏眼圆睁。 夜繁花以眼神制止了婢女的失态，皱眉看着司南。 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撒谎。 她，夜繁花，出身高贵、智慧过人、胆识不凡、心胸宽广，作为一城之主，没有一样遭人诟病的。但作为女人，容貌……次了些。可谈吐、修养，她的雍容气度，足以使人忘记容貌的缺失。 尤其是常年身居高位，真正敢直视她面容的人，也不多。 司南敢骗她？不，不可能。 夜繁花等着司南解释。 果然，司南露出粉白的细颈，如涓涓细流的声音不紧不慢解释着，有条有理，叫人信服。 “司南曾经听过十二城的比试方法，厨艺一项，是在前一天出题，而后出赛者在规定的场合、时间做好了，交由专门的人送到评审处。等到评审评估完成，名次出来——其实，别说评委了，就是对手的面也见不到。城主大人，我说的可对？” “而为了保证公正，评审多半是临时宣布的。今年是你，明年是他，轮番在庖丁会中选择，如此，免去了贿赂收买，评审不公之嫌。” “刚刚，我说有把握，是因为我去过仙缘城——庖丁会的总部所在。哪里，有一条饮食街，是由各庖丁会的厨师开的，凡事自家店主当过评审，会打出特殊的牌子，吸引客源。我去过七家这样的餐馆，品尝过大半以上的招牌菜肴。” 夜繁花听了，眉宇一松，原来如此。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正如洪大师逢菜必放辣子，想来其他的厨师，做菜的时候，也偏爱自己的口味。 如果吃遍所有——的确可以从招牌菜中，找出一定的规律，从而判断出酒楼背后主人的口味。 夜繁花觉得这种方法，既不违背十二城比试的规则，又给己方获胜增添了砝码，很高兴，“那你觉得……”视线停留在白斩基身上。 白斩基越加恭敬了，拱手为礼，笑着听司南说道， “我觉得，一定要保持繁花城的特色。” “……” “嗯？” “繁花城的特色，就是辣椒！一定要放辣椒！” 白斩基呆住了。 许久，巫狸才疑惑的说， “你说的辣椒，可是……辣子？味道辣辣的，辣子？” …… 辣子，是辣椒的别名，估计繁花城独有的吧。 至少司南穿越这么些年，从没见过。 有些人痴迷辣椒的程度，可以“无辣不欢”。但司南没有。 她只是不少喜欢吃的菜肴，如麻婆豆腐，如毛血旺，如火锅，需要辣椒调味。 辣椒的温中散寒，健胃消食，和它特殊的减肥、美容效果，如果只在区区的繁花城流行，也太对不起它的“个性”了。 司南觉得，自己有义务推广它。 三天后，厨房重地。 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司南看着泡的软软的凤爪，以及被晒得鲜红的辣椒，满意的点点头。 白斩基像看怪物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罢了，反正名义上的代表还是自己，管小丫头做什么呢！ 夜晚，司南把制作好的辣椒酱、辣椒rou酱，还有一盘子泡椒凤爪，送到夜繁花面前。第二天，繁花城主下了一个命令：给所有人加餐。 这一回，很普通的食材，却得到广泛赞誉。 不再是空泛的说好，而是心满意足的喜欢——辣椒酱咸咸的，可以吃很久呢，味道很足，又下饭。 司南称，是和白斩基共同努力的结果，又加紧马力研制出风味不同的几种菜肴来，吃得夜繁花和巫狸，加上全府上下，对此次比试大有信心。 说起来真是好可怜。十二城的比试，繁花城……估计只有厨艺这一项，有点希望。而其他的项目，如读书写字，如刺绣织锦，如打铁炼器，或是干脆比灵道修为？就凭半妖之城，拼凑出参加的人员都难！ 可叹夜繁花是出色的城主，最优秀的领导者之一，可领地——偏了些，子民不仅少，也最粗鲁无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 洪少柔决定离开。 听说司南和那个，白斩基合作的很好，取得名次大有希望。那他离开也放心了。 为什么呢，他的心受伤了。 一直以来，他深受城主的信任，参加过六次的比试……回回垫底。 可他用了心啊，可恨那群老爷不懂辣子的好！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厨艺很不错，不然城主怎会吃了这么多年，也不厌。 不过，说这些干什么。 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来！ 司南发现洪少柔要离开后，想了又想，决定开解他。 她拿出三样东西，摆在洪少柔的面前。 “这是什么？” “我知道你要走，尝尝这些再说。” 洪少柔狐疑，不过，那鲜红的东西实在为他所爱，就用筷子夹了一些，眼睛立时放大了！ “这是……” 司南笑，“这是咸辣酱。这是加了花椒的麻辣底料。这是加了酸笋的酸辣卤子。怎么样，赢你够不够资格啊？” 洪少柔激烈的点头，“够、够了！” 自从发现小灯笼的辣子，他就迷上这种植物，觉得它的味道最美好。若是每天没有了它，饭都吃不香。 也因此，觉得人人都该喜欢。 但他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剧辣的食物，人们在第一次吃的时候，望望偏爱那些适中、暖胃，或是吃着“爽”的东西。 今天司南给他上了一课。 原来滋味可以这么变化的。 咸辣、麻辣、甜辣、酸辣等不同口感——食物么，就是“鲜”，口味鲜，做法鲜，才能出奇制胜。 洪少柔几乎立刻迷上了那种有层次感的辣。 他不好意思的说， “对不起啊，我昨晚骂你是小人来着……” 司南呵呵笑着，摆手表示不介意。 “好的食物，能安抚受伤的心灵……我一直觉得，好厨师难寻。能真正用心，感悟每一样食材的魅力，把它们煎炒爆烩蒸煮等，各种手法，制作成一盘美味，是不容易的。说实话，我虽然支持了白斩基，但我看好你哦！” “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能成为真正大师级……是可以‘以厨入道’的大师！” “什么！” 洪少柔不可思议。 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只是因为喜欢厨活，才选择做厨师的。 “吃你做的菜，能感觉蕴含在菜肴中的情感，很浓郁、激烈，就像你的性格。” “可如果你想更上一层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改变性格。太过激烈的东西……平凡而普通的人，偶尔还能接受，天天吃，一定受不了的。” “就比如辣椒……你总是做得很辣，有没有想过，那些本来可以接受的人，尝试到这么激烈的味道，从而望而生畏，再也不敢尝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