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岩石
>第六回岩石 虽然现在也不明白，容儿在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少女中一眼相到自己，但这并不妨碍容儿成为司南——人生导师，这一重要位置。 作为位比副门主的长老来说，容儿参与了所有门派的关键决策。修为不高，甚至对比自身超然的地位来说，低了些。 但，谁人敢小瞧她？ 因为，她修行的，是完全迥异与修灵、修武的道路。 她，修缘。 缘分一词，是最妙不可言的。 任你聪明绝了顶，倾城倾了国，英雄再盖世，也抓不住那遥遥一线“缘”，在它无端又无趣的摆布下，徒唤奈何！ 人道巅峰，如执武道牛耳的谢天王，如紫霞神宗宗主道衍公，本身势力超群，放眼天下，莫有敢与之争锋，却也曾为“缘分”的捉摸不定而叹息！ 人生到头，谁没有几件遗憾事呢？ 可容儿不同。 她天生就一双慧眼，能与茫茫虚空看穿决定某人一生的气运，兴旺何时，衰落何时。 曾经有个传闻。 有个人听说容儿的神奇，一心想会会她。年轻气盛，也存着要她“好看”的想法。 可不曾想，越是想要找到人，越是找不到。数次堪堪擦身而过——就是没碰见的缘分！ 若干年后，此人已改了争强斗狠的性子，却在蓦然回首处，见到了找寻多年无果的容儿！ 不用消说，增添茶余饭后的纠纷没有发生，反而，两人成为了朋友！ “我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枯木木然的面容对着海岛边际森森的绿树丛，海潮卷动着天地的震动，接二连三的冲袭到沙滩上。 想到早年的意气风发，对比如今的境况，怎不叫人生出“造化弄人”的感叹！ “你很幸运，能早早遇见她。也不用走了这如许的弯路。若当年我早知、早知……” 悠悠一叹，将往事尽付与风中。 老人弯曲而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沙滩上。就连一连串的芒鞋脚印，都被海水一个浪卷去了。 沙滩上没有任何痕迹。 司南的心情变得酥麻又惆怅，目光却坚定着，双手紧紧抱着容儿的信笺，坐在礁石上。 见识多了容儿的“未卜先知”，对未见其人，却多出来的包袱，司南并不奇怪。 她只是疑惑，容儿知道她的处境，会提什么建议呢？ 深深的吸一口气，她打开油纸包，对着厚厚一垛信笺一愣。 入目第一张，洁白细腻的纸面上，画了一个微风似的触手，有意无意间，将一粒种子丢下了…… 莫名其妙，因为通篇一个字也无，也没有解释。 翻到第二张后，渐渐有了趣味。 这也是一张画，画的巧妙而有韵味。 被丢弃的种子发了芽，藏在一片青绿中极力吸取阳光、水气，慢慢长大了。 而后，分歧出现了。 同一张纸上，画了两种情景。 野兽咆哮经过，一番残虐，青草们瑟瑟的倒塌在一块，大半都半死不活。种子好容易发了芽，在幸存者中没了无忧无虑的心思。 一个就变得畏畏缩缩，藏身在岩石缝隙。至此，不管发生什么，它都躲着。手指粗细的闪电劈下，狂烈暴风吹着，豆大雨点砸着，因为有岩石的坚厚，始终不曾伤害到它。 它，安安稳稳。 但，春去秋来，它依旧和其他的草一样，死在一片枯黄之中。 而另一种情景则大变。 不幸被踩踏了一脚后，小种子没有因此而藏头露尾，反而越挫越勇，振奋着精神，争芳吐蕊，开放出最美丽的花朵。 暴雨来临，一只路过的鸟儿伸出宽大翅膀——将它庇护在底下。 一只身体带着同样花色的蛇儿经过，把一只想要啃食它的害虫吞入腹中。蛇儿画得拟人化十足，眼眸清浅的笑意，和对它努力的绽放抱以欣赏的眼光，都惟妙惟肖。 最终的结果如何，容儿在白纸上留下空白。 只是那选择第二种情景的种子，在风中那么惬意的欢笑，无所畏惧，仿佛——占有了整个春天。 司南许久没有说话。 海浪袭来，纷纷的白蝴蝶落下，伴随着清净的海水，一同卷向远方。 …… “听说……容儿给你留了东西？” 这是沧浪第二次主动交谈了吧？不少字 司南在厨房忙活不停，雪白的鱼rou顺着锋利的锋刃一片片扬起，那种将切菜化为艺术的动作，让汪小九频频露出痴迷的目光。 “是，怎样？” “你、你识得她？” 司南有些好笑。 她出身青云，不，应该说是青阳。后来因为遭到变故，才转入青云的。 本来，两派毗邻多年，别说她一个小小女徒，就是真传弟子之间起了纠纷，也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青云门怎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收留她？ 全都是容儿发了话的缘故。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和小圆……手链上的缀珠。” 想到那天两女的争执，沧浪眉头一皱， “我想起了。那个女子对你说‘再不相欠’，就拿走了……你手腕的缀珠，那个是容儿给你的？很重要么？” “重要么？” 司南失笑。 那个黑中带紫的缀珠，论级别，是法器中的最低一等，没有任何防御功能，也无任何攻击惊，使用的对象更是简单——只要有灵根就够了！ 可若说是最下等的法器，也不尽然。 因为，它消耗的材料珍贵到制作十个中品灵器，也足够了！而它花费的心思……更是叫人瞠目结舌！需要多么繁复而强大的法阵，才能锻造成只需要拥有灵根就能使用？ 它的技能只有一个，就是让佩戴的人时时刻刻被幸运光顾，遇难成祥，遇到危险也自动化解。而若是遇到了有好处的事情，还可以提醒一二。 相信有无数人，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得到它。 容儿，只送司南一样东西，可这一样的价值，比十件、百件都高！ 沧浪深深看了一眼司南， “我爹跟我提起，他曾经见过一次容儿。那一次，他到了这里来！” “哦。” 司南手头的刀刃还在切割着生鱼刺身，随即头一抬，眼睛顿时挣得老大！ 她想到，石头必定出身不凡，那股从骨子里散发的高傲，是朱船上那群智慧饮酒作乐的贵公子们，怎么也学不来的！ 她想起，自己来历不明，只不过巴着石头，就随之传送过来，而枯木没认出她时，居然也随之任之！ 她想到，天枢岛，巴掌大的小岛，又无矿产，又无珍稀，只因为是谢天王的悟道地…… “你是谢天王的儿子！” 司南得出结论。 谢沧浪没有反对，沉着的看着司南，对她惊喜到癫狂的目光早有预料。 “哈哈哈，那你不就是小王爷？失敬失敬！” 司南眼眸异彩连连，谄媚的拱拱满是鱼腥味的手。 一边行礼，一边还嘀咕， “我运气真好，随手一抓，就抓个小王爷。看来，以后的日子不用愁了！哇咔咔，瞌睡来了，枕头就主动送上门！” “……” 沧浪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眼中却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他对女人的要求不高，不要求家世，于之对应的身份，甚至修行的资质、容貌！只不过希望有个，不因身份而喜欢上他，单纯因为他而和他在一起的人。 看来，司南也不例外。 瞧见她一副死死赖着他，“你别想跑”的样子，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 讨厌么？ 也许见多了，也就适应了。 喜欢么？ 当她笑眯眯、贼兮兮的剥着海胆，挑眉说“就不告诉你”，不是不动心的。 只不过……是他想要的太多了吧？不少字 也不合实际。 沧浪默默的感受胸口的一丝苦涩，却听见司南的一句话， “很辛苦吧？不少字” “嗯？”沧浪微微抬眸，示意他不理解。 司南一脸同情、理解的看着他。 刚刚知道沧浪真实身份，她确实惊喜大过正常的思考了。 可马上，就为沧浪而感到伤感了。 明明是小王爷，却一身邋里邋遢，忧郁伤感的自我放逐。 所谓出身如何，真的重要吗？ “我说你很辛苦吧？不少字父亲是名震天下的天王剑圣，而你，从小就在他的阴影下……做好了，是应该……若差了一点，就是给父亲抹黑……不配在天王的儿子……” “你一定活得很辛苦吧？不少字” 想起前世有个明星来着，因为是“龙子”，公开场合上，人人不忘他是谁的儿子。做出再多的功绩，又如何？ 想来谢沧浪，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父亲……也注定一辈子要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 沧浪猛然一震，注视司南的目光，就更加复杂了。 …… 也许动心，只要一个视线相交。 那霎那的眼神痴缠，所以有了一见钟情的存在。 也许动情，只要合适关头一句暖人肺腑的话。 能够动之以情——友情也是极珍贵。 司南终于选择了她人生的道路，却在最接近的“幸福”“安稳”的时候，嘎然的拐入另一个车道。 说不清，为什么。 也许是那点不甘于流俗的执念吧。 “嘎嘎，石头，你快过来，不然都被小九吃光了！” 很多年后，沧浪指导自己的儿子处理棘手的感情问题时，还是会想起跟司南的相交。 再也没遇到过，那么有趣的女孩了。 可是当时被名、利、身份一些外在蒙住了眼睛，不知道。 他只是有一个问题始终搞不明白，自己的长相也非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为什么司南总是呼唤他为“石头”？ 有时干脆直接叫“岩石”？ 他怎知，司南在这时，就决定放弃坚厚“岩石”保护，走向自己灿烂的春天…… 第六回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