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好日子
>第十回好日子 司南没办法安抚为母亲抱不平的腾蛟，但她也不想看着这个还算顺眼的人陷入仇恨的泥潭中，不可自拔。 “我有一个问题。” “嗯？怎么了？” 腾蛟泪眼朦胧，一想到母亲就满心凄楚，心口钝炖的疼。 “你养母有其他孩子么？你说过，你是独生子，所以，我猜她跟你爹结合以后，也没有生孩子……” 这是什么问题？腾蛟迷惑不解。 司南默默的低头，沉思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为什么说出来，但她知道，这个关键时候不劝解，会让腾蛟和养母的关系产生极大的裂痕，日后难以修复。到时候夹在妻子、儿子之间的徐父会很难过。 本来徐父难过不难过的，与她无关。可司南凭着一份敏锐的直觉，做出了日后最庆幸的抉择。 “你养母对你好么？” “就那样！”腾蛟甩甩头，不耐烦的说。 这个态度……耐人寻味啊！ 一般来说，养母不是生母，对别人的儿子，要么厌恶，要么忽视，聪明点的用冷暴力，笨得直接打骂。 小孩子的心很敏感的，对人喜欢还是厌恶，有着最直接的判断本能。 可不管怎样，是敌对、反感、怨恨，都不会像腾蛟这样。 “她太磨叽了，我干什么都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腾蛟想到养母的“唠叨”，皱皱眉。 他喜欢爽朗痛快，看不惯拖泥带水。 司南一听，心理有数了，于是叹气， “虽然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鬼门关，可哪个女人都希望有自己的孩子，谁也不例外!你爹和你养母怎么没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有，那你……” 未说出口的话，意思不用多说。 腾蛟本就在外祖家不受欢迎，若是有了他们家真正的外孙，那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么？ 腾蛟霎时眼神一变，又惊又疑，半天才吞吐的道， “……也许，是她生不出来吧？不少字” “那去看医师了么？” 司南逼问。 “你跟在她身边长大，可看过她请医师，吃药调理身体，或是进庙求神，拜菩萨。甚至为了求子，做出种种可笑的事情？” “还有她的家人呢？年纪大了，还没自己的孩子，家里人也会替她着急，那些妯娌姑婆的，最喜欢关心人家的肚皮，不能生可是大事，不知要编排出多少笑话呢。” 腾蛟的眼神又变了，任他怎么回想，也想不出司南提过的情形出现。 养母是殊承世家的嫡出小姐，上面有五个哥哥，是老幺又是唯一的女儿，自然受宠。她的品性也是善良温柔恬静，大家闺秀模样。 腾蛟记忆最深刻的是，养母每次出行，都会带着大笔散钱，遇到穷苦无依的乞丐好舍的。不管家中人，还是外面，谈到她总是赞美又加，偏他从小就不喜欢人家说她的好，别别扭扭的不肯吃她手里的饭，她晚上想抱着自己睡，他也不愿意…… 原来，他早有意识，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没……没有。我没注意……不记得……” “腾蛟！做人，要秉着良心！” “我……” 腾蛟顿时口干舌燥，一时是战神生母给他的震撼，一时是养母讨厌的唠叨，一时是生母病弱的身体，孤独无望的守候，一时是父亲温柔的陪在笑靥如花的养母身边，一时，又变化成父亲的沉默…… “腾蛟！她为了你不要孩子，为你放弃了做母亲的幸福，为了你！你抱怨厌恶她的家族，她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腾蛟嗡的一声，脑中慌乱纷杂的画面一时都散了，只剩下最后的期待又担忧眼神——是他养母每天等待他回家的眼神。 这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她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他养育了自己十四年。 腾蛟打心理起，承认了这一点，可又觉得对不起生母，痛楚难当。 “是，她是对我很好。可她为什么要对我好，让我恨都不能恨……” “……”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司南大义凛然的说。 “放屁，我才不哭呢！我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腾蛟咬着牙。 不管怎么说，他的痛苦减轻多了。 ———————————— 再回到小跨院，古树依旧苍苍，摇曳着翠绿的枝条，腾蛟感慨万分。 可没等他口头表达出任何意见时，巨大的恐慌来袭。 徐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墙根底下，一掌血红的手印！ 另有一行小字——“冤有头，债有主！令尊已然全部承担，就不牵扯你了！” 司南对着这行小字研究了半天，又细心的观察小跨院里的蛛丝马迹，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树。 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能镇定的寻找线索。腾蛟在看到血手印的时候，两腿发软，脑子变成一团浆糊。别说思考了，只会反复的说一句话， “臭老头被抓走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诸多的怨念，可在得知父亲不见那一霎那，烟消云散！腾蛟现在的心中，只有怕！ 怕刚刚失去了母亲，连父亲也要失去。 不！ 他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腾蛟浑身都在颤抖，冷汗淋漓，眼神都涣散着， “小南，你帮我！要帮我！” “放心！” 司南眼神古怪的拍拍腾蛟的肩膀，安慰道， “你先安静！听我说，我有法子找到带走你父亲的人。” 腾蛟没注意话中的“带”，而不是“抓”。 他痛苦的抓着头，后悔的流着泪， “好好！都怪我，臭老头早就叫我不要来仙缘，我不听他的！偏偏跑到这里来！要知道这里有他的仇家，我……我……” 司南心说，这个“仇家”还真不是一般的“仇家”。她心中有了判断，只是不好对心神不定的腾蛟坦白，只能尽力安慰他—— “放心吧，你老爹不是短命的人。我看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等等我，我马上去托人打听。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 知味轩。 冬儿恭谨柔顺的站着，杏花红的薄衫在风口里如一抹鲜明的旗帜，迎风招展着。 “冬儿，你怎站在这里，快进去，当心被风吹坏了！” 司南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牵冬儿的手，果见冰凉冰凉的。 冬儿咳嗽一声，柔弱但秀美的脸庞露出一个微笑， “我特意出来接你……” “接我，叫小丫头出来就行了，何必你亲自来？这风口里站着，可不是闹着玩的，没病也吹出病了，何况你……到时吃药又喊苦了！” 冬儿轻笑，挽着司南的手，一起穿过垂花门。 知味轩有为冬儿专门的精致花园，里面的丫鬟侍婢，也都是精心挑选。不过，此时却一个不见。 司南正疑惑，忽见正屋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神采奕奕、神光摄人的女子来。 挽着冬儿的手，立时松了。 司南的表情怔住了，少顷才反应过来，高兴的飞奔过去，大大的一个熊抱—— “喜儿！啊！喜儿，你怎么来了！” 喜儿嘻嘻的笑了两声，反手抱住比她矮两个头的司南。 在青云门，容儿位列第一长老，那喜儿，无疑就是第二。 若论喜爱，她对司南尤甚于容儿。 她的暴躁脾气，和容儿的未卜先知，同样有名。 姐妹相见不久，喜儿就不甚在乎的说了一句， “我把梦鸽处置了。” “嗯？” “我召回了所有青云门人，只要不是三千里外，星移阵都传不过消息的。公开明正典刑，叛主的贱婢，死都是便宜的，我让她清楚的活着，反省自己的错！” “啊！” 司南想到喜儿的手段，心理有点不是滋味。 梦鸽……相处这些年，毕竟有了感情。再说，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容易为感情蒙了眼，那种意志坚硬、时刻警惕“糖衣炮弹”的人，有几个呢？司南没打算把梦鸽如何，可喜儿是替她处置，她更没立场讲话了。 “……顺便告诫了所有弟子，敢对我们南儿不敬，就是对容儿不敬，就是对我不敬，就是对咻咻不敬！不把我们三个放在眼里，和背叛青云门有什么区别！” 这种强悍的推理过程……司南也掬一把汗。 说起来，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和喜儿打成一片的。 在青阳宗时，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每个人，结果被厌弃；到了青云门，她竖起保护自己的刺，又尖酸、又刻薄，言语上从不饶人……反倒交下了几个真心待她的人！ 容儿或许有其他含义，可喜儿——司南真怀疑，如果有石头拦在她面前，也会被喜儿毫不犹豫的大卸八块。 喜儿维护她，已经到了“凡事南儿说的，你们就该听从；凡事南儿做的，一定正确”高度。 这不，喜儿又夸赞道， “你要查的，徐腾蛟的父亲，已经有了。他是……，我曾经在色难城见过他。当时他……，还有……” 司南眼巴巴的看着喜儿不断开合的嘴巴，如听天书。待得把听到的消息略一规整，脑中轰得一声，只剩下三个字， “不会吧？不少字” 喜儿点头，“就是这么巧！南儿，你好日子到了！” 第十回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