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试探
半月过去，方颜像乌龟一样缩在自己壳里怎么也不出院门一步，顶多到院子里看看风景发发呆。原先她还担心镇南王和世子会经常找她‘聊聊’，结果事实证明她完全是杞人忧天。 据翠红说，镇南王和世子爷都很忙，经常是夜晚才归府，没有重大事情当然也是不会在三更半夜召方颜一个女儿家‘聊聊’。原来那世子方天翔喜好舞文弄墨的，但后来稍微露出点苗头，就生生的被镇南王给禁止了。现在方天翔没有实际官职在身，但似乎还是很忙，方颜猜想他肯定是领了镇南王的命令，暗地里做着什么事情。 但自那晚之后，她再没做过同样的梦了，这让她终于逐渐放下心来，睡上几个好觉。至于梦中所梦到的事情——她完全不作奢想。 要得到柳名欢的原谅，还要他亲口说出来？那是怎么可能的事情？ 那郡主两年时间都没能让柳名欢吭一声，现在却想借她之手让柳名欢开口说话，未免也想的太美了。那郡主，下地狱也算是活该。 方颜坐在秋千上，散漫的想着心事。 “郡主，听说郡主以前很喜欢出门逛的，现在为什么不爱出门了呢？”真瑶尚未领教过原郡主的厉害，许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的，现在跟了方颜并未见到方颜打骂于她，当然是越来越偏向于她的郡主了。 方颜看了她一眼，心想她到底年纪小，挨不住这寂寞。 真瑶得不到回答，又晃荡着方颜身下的秋千撇嘴。 “你这小丫头。”方颜摇头，将真瑶的小动作都瞧在了眼里。抿了抿唇，她才低低地说道：“我希望生活平静一点，再说女儿家出门不太合时宜。” 那位郡主一出门，肯定会吓到很多人，她为了芸芸众生着想，还是尽量呆在府里吧。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她没什么兴趣出门。她也不用去见朋友，更不用去忙生计，出门做什么呢？万一被人发现她不是真的郡主，可就完蛋了，她是想回去原来世界没错，但不想被整死，那太痛苦了。 真瑶笑着道：“郡主现在果真心境平和了，就是对柳名欢公子还是放不下。” “你这嘴……”方颜转身欲拍真瑶一下，心道这真瑶老是将她和柳名欢凑在一块儿，殊不知她要真对柳名欢有意，柳名欢心中会凄苦无比。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郡主将对柳可君的情意，转到他柳名欢身上了而已。 ‘啪嗒’一声，似有什么断裂开来了。 此刻秋千正被荡高，方颜一声惊呼，身体迅速坠落，耳旁同时也传来了真瑶的惊呼声。她闭眼心想：千万别摔个残废，直接摔死让她回家吧。 转瞬间她就落入一个怀抱里，两条胳膊还算有力，但这怀抱散发出的味道有那么一点熟悉。方颜睁开眼，微愕——是柳名欢。 柳名欢站定了，极快速的放开她，垂手低头而立。 与此同时方之成从一旁闪身出来，紧紧盯着柳名欢，言语里有着严厉：“郡主伤柳家至此，你为何还出手相救？说，你有何企图？！”手腕一抖，方之成的长剑直逼柳名欢胸口。 方颜瞪大眼睛朝那断裂的秋千看去，见那断裂之处十分整齐，只有边缘有一些粗糙，顿时明白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方之成是想试探柳名欢，但在她看来，不管柳名欢是否出手，其实结果都是一样令人心生疑窦。 柳名欢站着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但整个人就是给人哀伤的感觉。 方颜心里一下子就疼了，连忙上前去推开了方之成的剑，说道：“他救与不救都是一个样，你要他解释什么？他救了我，你说他本该恨我却救我于是另有所图；他要是不救我，你又说他恨我入骨希望我死于是要惩罚他。依我看，他选择救我还比较好。” “郡主……”方之成表情有一丝窘迫，但他实在不想看着郡主落入这柳名欢的圈套之中。王爷是何等身份？这柳名欢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常人所能想象，郡主怕真是被这极端的男人给蒙骗了。 “好了不用说了，你先下去吧，我会有分寸的。”方颜看出方之成的担心了，但她不以为然。她在这里什么都不会管，所以不管谁要她帮忙做什么，她都不会做。她安安分分的当这个郡主，也许能回去，也许就老死一生。 就这样。 方之成无奈，只好收剑隐去。 方颜看着柳名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知道这些天来柳名欢身体渐渐复原了，于是偶尔会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呆着，好像真的把他自己当成侍卫了。 半晌后，她傻傻的笑：“谢谢你，柳名欢。”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真傻，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救与不救都是一个样，反而救她比较好。所以他没办法才救的，她谢他做什么？他心里肯定嗤之以鼻，恨不得她死。 她于是退后了几步，拉着真瑶的手赶紧从他眼前消失。转身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他有一个呼气有些重，但她没敢去确认。 走了一截真瑶不解地问方颜：“郡主可是郡主啊，为什么要逃跑？” 方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我、我哪儿有逃、逃跑？！” 顿了顿她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他会笑的，也会很温柔的说话。” 所以她才知道他外表平静，就好像真瑶说的什么也不在乎，其实他心里肯定恨死她了。她越是清楚的知道，越是不敢在他面前出现。他受太多苦了，她不该再让他那么痛苦。 “咦？郡主怎么知道？郡主跟柳名欢公子以前认识啊？”真瑶感兴趣极了，不知道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男子笑起来、说起话来会是什么样。 方颜不说话了，拉着真瑶快步进了房。那是她一个人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回到房间里真瑶就开始给方颜揉肩，方颜隐约从翠红口里知道，那郡主幼时贪玩爬树，从树上跌下来双肩正好撞在两块石头上，人被卡在中间。后来，两边肩胛骨都碎了，此后就时常疼痛，落下了肩疾。 现在真瑶已经不用伺候柳名欢了，柳名欢伤势好了什么都自己动手做，真瑶跑过来跟她哭诉说感觉自己没用了，她只好将真瑶调了过来在身边。不过，她也喜欢这纯真小丫头，到底才十二岁，什么也不懂，经常跟她说一些这里的趣事，让她了解了很多规矩。 不过有镇南王在头上顶着天，她似乎不必担心那么多。听真瑶说，以前那郡主就是不讲规矩的，即使在皇宫里也是这样。她是放心很多了，她就怕哪天谁来个召见，她还得学规矩免得露马脚。 方颜正闭着眼睛时，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就看见一颀长身影立于门外。不知为何她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心想他来做什么？ “方颜，出来一下。”是世子方天翔的声音。 方颜一下子就放松了身体，又隐隐失望，原来是他啊…… 她没去想为什么失望，抬步便走到了门口将门拉开，打量了方天翔两眼后发现他和柳名欢在身高方面的确差不多，身形也是。她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方天翔这时也在打量她，听她问话便笑了：“我听说你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是柳名欢救了你。” “那又怎么样？”方颜实在不喜欢他们都在她面前说柳名欢的坏话，她向来讨厌这样的人，因此语气就有了点不耐烦。 “不怎么样，就是关心一下。”方天翔也不生气，还是温和的笑：“不过下午有个品诗会，我带你去参加，怎么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颜神情缓和了下来，倒是他反过来问她‘怎么样’了。她还了个微笑回去，但却拒绝了：“你去就好了，我不想去，我又不懂诗。”她前几天拿着那些书扫了几眼，结果翠红赶紧说帮她念，她才知道郡主不识字。 “但是柳可君会去。”方天翔说这话的时候，很仔细的看着她。 方颜叹气：“我不再为难柳可君了，也不想再去见他。”所以她才不愿出门，一出去人家就指着她背脊说——看看，这个女人喜欢柳可君喜欢得发了疯。她不在乎别人指点，但她不喜欢背黑锅，她才不喜欢柳可君。 方天翔也学她叹气：“但是柳可君是柳名欢的弟弟，柳名欢应该很关心家人的状况才对。”说完他又仔细的看她，这次他看见了点不一样。 方颜一时没去想如何应答方天翔，反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自从柳家夫妇和柳可君离开王府，柳名欢的确没再出过王府一步，那他就会为那三个家人担忧。其实也该让他去看看，不然她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愧疚，虽然她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她一抬头就落入方天翔含着明显笑意的眼睛里，她没好气地说道：“方天翔你不知道，柳名欢他……”说到这儿她不想说了，柳家夫妇和柳可君现在照样会说话会笑会哭，但柳名欢被折磨得什么也不会了，可是她不想告诉方天翔。 “我会去的。”方颜关上了门，转头吩咐真瑶给她换出门的衣裳，她在府里一向就不讲究。 方天翔在外头摸着鼻子笑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找柳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