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去路
“师妹高才，炎灵师叔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叶无双叹道。 慕萱没吭声，但她暗暗地下了个决心，决不让师父白死！她的目光随着叶无双的一起，看向了窗外低远的天，悲愤渐渐褪去，变得坚定而平静。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各怀心事，淡淡的愁思怅然萦绕。 “听师兄之意，你也赞同我的看法？”慕萱率先打破了沉闷，对叶无双的‘早就知道是这样’般的表现有些惊讶。难道圣门早已发现了天地通道的秘密，只是隐而不发？ 叶无双最初就没把慕萱当外人，再加上炎灵真君这件事，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密，彼此间的信任自不必说。所以他也没有隐瞒，把圣门对此事的看法通通告知于慕萱。 “门派中早就有太上长老在探寻此事奥秘，但始终不敢肯定，直至炎灵师叔陨落，烈阳师伯才坚信是上面出了问题。其实，不独我们圣门，其他许多门派对此事的关注探索也未曾松懈，遗憾的是，没有任何门派想出了对策。此等难题无法解决，飞升之事就不可大意，是以修仙界已有近百年未有飞升之盛事了。” 慕萱皱了皱眉头，她记得她就此事特意问过玄同真君，得到的说法跟叶无双的差不多。那时玄同真君并未对她言明，如今看来玄同师伯的举动倒是另有深意了。 “从踏入修炼一途开始，无数人为了飞升前仆后继，修至元婴差不多已经算是人界巅峰了。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修士岂有庸懦无能之辈。然而有把握突破天地樊笼并最终得道升仙者，却堪比凤毛麟角。尤其是近千年来，意图飞升者竟有七八成身死道消，不能不令人慎之又慎。” “放眼如今的修仙界。修为高深者如咱们圣门的烈阳师伯、无厌师伯，还有散修联盟的承天真君以及别的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一旦完全释放元婴境界的威压气势，都足够引发飞升天劫。但这些前辈们却并未如此冒险。向来把修为隐藏的极好，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不甘心不明不白地陨落。” 慕萱点点头，她很明白这种心情。元婴修士，作为修仙界顶峰的存在，在明知有猫腻的情况下还去送死，没有人那么傻。他们或许渴望飞升天界，但他们的傲气让他们更看重自身尊严，不允许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为未知存在的玩物。 耗下去。是一种消极的抵抗。然而时光无情。这种拖延不可能无限期地进行下去。 元婴修士们必须要注意一点。自身的寿数。 即便修为再高，只要未成仙身便不能忽略年龄问题。修士们的寿命比起凡俗之人已算得上漫长，但修炼无岁月。数十年上百年也不过弹指而过。 练气小修士只要没有跨过筑基的门槛，便最多与凡人一样有着百多岁的生命。筑基之后。修士的寿数则增长至了三百岁，再然后结丹增至七百岁，元婴增至一千二百岁。听起来很长，但这只是理论上，若是受过伤或者身体保养不佳，还要缩水。在修仙界摸打滚爬这么多年，有哪个修士敢说自己没受过伤？ 叶无双看慕萱若有所思，也没有问她在想什么，只是用平缓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咱们家两位老祖宗，在修仙界自然是鼎鼎有名的，甚至许多元婴真君见了他二位都要执弟子礼。师妹你道这样好不好？”叶无双一边说一边提问，想看看慕萱究竟把此事看透彻到了何种地步。 慕萱的思路一直在随着叶无双的话走，他方才说的情形乍听起来圣门似乎威风凛凛，震慑力非常。但细想却不是那么回事。 据好事者统计研究，修仙界平均的晋阶元婴期年龄是五百岁左右，而五六百岁的人要执弟子礼的对象，自然是资历更深、年龄更大的人。由此可以推断烈阳真君和无厌真君的“高龄”。 “我认为，此事对眼下的圣门来说似乎算不上太大的优势。”慕萱斟酌着，继续开口，“说句对两位师伯不敬的话，他们之前固然为门派付出了许多，然而最鼎盛的时刻过去了，迎来的是暮年。不管是飞升还是怎样，以两位师伯的年龄来看，他们似乎对圣门的守护已经时日无多了。” 叶无双心情复杂。慕萱分析得很对，但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拿来赞扬。他心里生出了很少出现的烦躁情绪，不是为圣门的前途，而是在揪心两位老祖宗。正纠结着，然后就听慕萱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这一情势。想必师伯师叔们看得都透彻。除了圣门之人外，还有时刻盯着圣门的天衍宗。我游历时日虽短，却也隐隐察觉到了天衍宗渐渐兴盛的势头，近年来已经算得上嚣张了，他们就是看准了圣门两位老祖宗的寿数才敢如此大胆吧。”慕萱又从别人的行动侧面说了一下老祖宗处境之糟。 叶无双冷哼一声，道：“天衍宗除极道真君外，个个利欲熏心，不知天高地厚，整日妄想取圣门而代之。师妹，你且等着吧，天衍宗早晚会从美梦中的高座上摔下来，自己打自己的脸！” 慕萱笑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难道不该是对此不屑一顾吗？想了想，慕萱觉得叶师兄可能还是受了秦琪儿前辈的刺激，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师兄何必在意他人如何评说，只要圣门做好自己该做的，自然不惧任何挑战。有些事情，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真的。”慕萱提醒了他一句，也是在提醒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比什么语言情绪都强。 叶无双笑了笑，道：“可能是接连说的这两个话题都有些沉重，我的心绪竟有些波动，多谢师妹提醒。算了，不说这些了，老祖宗纵横一生，必不会就此妥协，咱们不替他们cao心。说起来，师妹打算下一路去哪儿？” 慕萱笑着点了点头，也迅速从有些伤感的情绪中退出来，答道：“我自幼在神州中土长大，后来去了昆仑，北国风光已经多有领略，如今想着去南边看看，增长些见识阅历也好。” 叶无双听罢，道：“一直在说别的，我竟忘了师妹的修为。短短时日，你竟已晋至筑基中期？有些话我不多说你也明白，修炼之事切不可贪多求快，不然将来想再要晋阶可就难了。” 慕萱感到心中一阵温暖。虽然叶无双叮嘱的都是些没用的话，但这份情谊对她来说就弥足珍贵了。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叶无双确实是把慕萱当作真正的师妹来关怀的。再想想玄同真君，慕萱更加庆幸自己当初拜入了圣门。如此，师父也会安心吧。 那么，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回报门派的恩情呢？只要她重新打通了天地通道，烈阳师伯和无厌师伯就绝对可以飞升，可是他们等得及吗？ 两百年。慕萱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数字，握紧了拳头。这一次，她的坚定不仅是为了白佑，还为了圣门。 慕萱点点头，笑道：“多谢师兄关怀，这些事情我都省得，不会做下莽撞之事。” 叶无双伸了伸腰，顺手撤去隔音结界，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个有分寸有主意的，就是不多说一遍不踏实。你要往南边去，也很好，那边我也曾去过数次，有些事情要提前告诉你。” 慕萱忙端正坐好，恭敬道：“师兄请讲。”叶无双常年在外游历，见识不凡，能得到他的提点，慕萱觉得自己往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在凡俗界，南方大陆向来被称为蛮夷之地，以咱们修者的眼光去看，其实大可不必。在南边的地界上，修炼风气要开放得多，不仅有普通道家修士，还有巫修、妖修和佛修，你见了就知道了。他们总的来说还算好相处，没有什么禁忌，而且每家修士又都独门秘技，确实令人开眼。” “除此之外，在神州大陆的最南端，也就是沧浪海。这也是个好地方，海妖很多，是个猎兽的好去处。据传，真正的妖界入口就在沧浪海附近，但是咱们人类修士进不去，不然的话，去异界看看也不错，其他的你到了就知道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总之，你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千万不能心软善良，不然容易找了别人的道。” 慕萱笑笑，道：“师兄放心，我从不曾心软过。”有参商洞天里的金舟和高登两个傀儡为证呢，觉得她心软好骗的，真是太天真了。 叶无双点点头，又把慕萱打量了一遍，笑道：“师妹容貌清丽不俗，不便以女装示人。我看你这身衣服就不错，以后也当这般。对了，我送你的见面礼中，可是备了一套男装的，师妹穿着还合身吗？” 慕萱抹了把虚汗，问道：“师兄那个乾坤袋真的是给我的？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给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