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山雨欲来
“好了人都齐了,开宴吧。”苏天漠开了口,几个丫鬟就上前来斟上了酒。 苏葵作势理了理腰间的玉坠,垂首低声地道:“一个人凄凄凉凉的我可以理解,想吃顿饭那便好好的吃,若是无事生非胡言乱语的搅了大家的兴——到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也不怪她对周云霓太过提防,而是事实证明,回回周云霓出现,似乎总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谁知道她是不是在王府里过的太过憋屈不顺意,企图来这里撒气来了。 听得她这番话,周云霓咬紧了下唇,倒是没有言语。 这席饭吃的很欢愉,骆阳煦时不时地耍宝,小晴晴咿呀呀地学着大人们说话,逗得众人笑语连连。 “来,小葵,吃块红烧rou,看你瘦得来阵风站都站不稳——”骆阳煦长臂一伸,一大块红烧rou便稳稳地落到了对面苏葵的碗里。 但凡是在座的,除了小晴晴之外,就算是周云霓都知道,苏葵最不喜欢的rou食便是这一道红烧rou。 苏葵神色无虞地道了声谢,只将那一块红烧rou不动声色地拨到了一旁去。未待作年芳307 众人看在眼里,暗暗称奇。 近来骆阳煦最钟爱的一项业余活动便是惹苏葵发毛。 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互不相让。 而苏葵此刻良好的反应很明显是违背了这个常理。 可只几句话的功夫,便见苏葵站起了身来,将眼前的半盘子凉拌皮蛋尽数都倒进了骆阳煦的碗中,垒起了一坐小山丘,笑眯眯地道:“我看你总盯着它,想吃就直说好了,这样显得多扭捏,咱们又不是外人。” 骆阳煦嘴角一抽。 他香菜过敏好不好—— 众人皆做低头扒饭状。不忍去看他的表情。 席罢,周云霓又留下来同苏天漠说了会儿话,眼见时辰已晚,这才动了身回去。 她出了偏厅,心底有说不清的情绪纠缠着。 这样有说有笑的一顿饭,她竟是多久没有过了... 自从那日在软香坊见到了那位与苏葵神似的璇玑姑娘。她才明白,有些事情注定是没办法改变的。不管她怎么做,也走不进他的心里去,而她做的越多,便会越惹他烦心。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便陷入了一种难言的茫然中去——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错了? 所以她现在才会一无所有了吗... 她抬眼望向空中的明月,心底忽生起了无限的悲凉。未待作年芳307 想起已故的娘亲,和远在西宁或许再无相见之日的爹爹,蓦然间。泪水就涌上了眼眶。 时至今日,她还能怪谁呢,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为什么非得在没有任何退路,所酿成的恶果摆在眼前的时候,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 失神间,周云霓并未注意到迎面行来了一个不起眼的丫鬟。身上是苏府伙房里的丫鬟着装。 此处是一条曲折小径,只容得下二人并肩而过,她分明瞧见周云霓走了过来,却丝毫没有侧身让路的意思。 在二人只有三四步之遥的距离之时,周云霓身后的婢女方忍不住出了声训斥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丫鬟,竟跟主子抢道!” 周云霓这才回了神来,便皱起了眉来。 虽说她现在的光景的确不怎么好。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连个粗使丫鬟都能不给她让路的地步吧! “你是在伙房里当差的?”周云霓认出她的装束,提高了声音问道,从小的习惯养就了她自带一种威严的口气。 那丫鬟闻言这才抬起头来。 并不是多么出奇的五官。 她朝着周云霓展开一个笑,问道:“周小姐近来可好?” 周小姐? 周云霓一皱眉,她早已出阁,又何来的小姐一称? 却又那丫鬟道:“右相大人很想念周小姐,托我问候周小姐。” 周云霓如遭雷击,直直地退了一步。 “你,你是谁?” 她只一笑,并未回答周云霓的问话,从她身边径直走过,擦过周云霓的右肩之时,周云霓手中多了一团皱巴巴的纸。 -- 子时,骆阳煦和小红他们才出了苏府。 “不用你们来扶,我可没喝醉!”他甩开了搀扶他的曲三和曲七,却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小红抱着已经睡着的小晴晴,看了三满一眼。 三满此际手中推着一个简易的推车,车板上绑着一口大木桶。 接收到小红的眼神,三满清了清嗓子挤出几声笑来,“骆公子,您真的喝多了,待会儿回去喝碗醒酒汤早些歇着吧!” 三满自认为向来反应迟钝,却仍旧能清晰地觉察到,背后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骆阳煦忽然一个趔趄扑了过来,嘴里不知是在咕哝着什么,他扒那个圆木桶,含糊不清地道:“我还要再喝一杯,再给我倒上一杯,来!” “少爷,您真的喝多了...”曲三叹了口气,粗粗的眉毛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小红有意提高了声音笑了两声,道:“人家都说好酒不贪杯,但这金茎露却是难得一见的好酒,也怪不得骆公子多喝了几杯,这一桶金茎露啊,可是老爷窖藏了一年多了,今日若非骆公子的面子大,只怕别人还讨不来呢!” 三满附和地点头,“就是,就是。” ——原来是一桶酒。 觉察到犀锐的目光消失,骆阳煦身子一歪,任由曲三曲七他们扶着去了。 苏天漠此际仍然端坐于饭厅之中。 酒菜已被撤去,香炉里散发出的淡香充斥着整个大厅。 “你们都下去吧。” 苏天漠吩咐道。 “是。” 转眼间,厅中便只余下了苏天漠一个人。 “诸位,不妨露面喝杯茶水如何?”苏天漠目光无波,忽就出了声来。 抑扬顿挫的声音顿时萦绕在厅中。 “苏丞相果然好魄力。” 一道阴鸷低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厅前蓦然多了一个人影。 没人看得清他是从何处出来的,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紧接着,他身边便多了十多个相同的黑影,皆是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此关头,诸位大驾光临敝府,不知道所谓何事?”苏天漠欠身倒了一杯茶水。淡淡地开口问道。 茶水注入杯的清音袅袅婉转,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领头的男子提步进入厅内。精亮的眸中带着笑意,道:“王爷忧心苏丞相贵人事多,特让我们前来提醒一番,以防万一苏丞相将事情给忘却了,那就不妙了。” 苏天漠仰头笑了几声,“烦劳跟王爷回句话——本相虽记性不佳,但此等大事却不敢忘,让王爷不必多虑,放心即可。” 那男子不用人请。径直找了张椅就坐了下去,满意地点头,“如此便好。” 苏天漠见他如此,眸光微动,脸上仍旧挂着风雨不惊的笑意,“诸位还有其它吩咐?” “吩咐二字万不敢当。”那人笑了几声。对身侧的一人摆了摆手,道:“还不将东西给苏丞相送过去。” “是。” 那人迈着无声的步伐靠近了苏天漠。 自怀中拿出了一截竹筒递到了苏天漠眼前。 苏天漠接过,适才开口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信烟,届时苏丞相万事俱备,稳定了城中情形之后,便放出此烟,作为讯号。” 这倒是极其符合攸允向来的作风。谨慎到了极致。 原本是说到子时攻城而入,现在却改为他将城中的情势控制住之后,他们再行动。 而若是自己失败了的话...想必他们便会立即改变计划。 苏天漠在心底重重的冷笑了一声。 如此只顾已利、不折手段之人,怎配坐上那把龙椅! 心中如何作想暂不多表,苏天漠面上装作了然地点头,便将竹筒收入了怀中。 却见眼前这些人仍旧是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诸位身负重任,时间紧迫,王爷的意思本相已经明了,若是没其他事项需要交待,不妨先去忙重事为好。” 却听那人低低地笑了几声,道:“在来苏丞相这里之前,事情已经全然备妥——方才忘了同苏丞相说,此次我来除了要传达王爷的话之外,还是奉了王爷之命留在城中协助苏丞相和明大人行事。苏丞相若有事需要我们来办,尽管吩咐。” 苏天漠神色微变。 真是jian猾至极! 看来要按照原计划施行需得加倍小心了。 同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幸亏他有提防在先,将苏葵送出了府去。 否则就攸允如此做事,难保不会将苏葵作为把柄软肋来威慑于他...... ** 被扶着进了马车的骆阳煦,脸上的醉意立即就消散的干净。 他将木桶掀开了来,脸上挂着不怎么磊落的笑。 被下了蒙汗药的苏葵此际正蜷缩在木桶之中,脑袋靠在桶壁之上,双眸紧紧地阖着,浓密卷翘的羽睫在脸上投射着大片的阴影。 骆阳煦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正经了起来。 可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不正经,“你说我该不该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一亲芳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