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偶遇即是缘
唐大海辞了钱举人的活儿，专心伺候起自家的四亩水田。 唐大海犹记得前儿个自个儿看着吕氏捧在手心的那张地契，唐大海小心地接过，大大的一个官印，即使不认识一个字，但是唐大海很是激动，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地契，不敢摸上一摸，生怕摸坏了。静静地捧上那么一大会儿，还克制住自个儿，万般交代吕氏，小心收好了，可千万别弄破了。 吕氏并没有笑唐大海的对于这张地契的小心，只默默地站在一旁。吕氏很清楚，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一刻是有多么的亢奋，哪怕不认识一个字，也不管是不是自个儿的名字。那么多年来，永远地默默地在田里劳作着，如果自个儿家没有这几亩田，可能有一天，他会支撑不下去，幸亏…… 唐大海挥舞着手里的锄头，想着这是自家的地儿，挥舞着更加卖力了。 “大海，我们来帮帮你，你一个人带着文弘可要翻到什么时候去呢。”唐二婶的大儿子唐大柱招呼着唐大海。 唐大海听着声儿，放下锄头，抬起头问道。“大柱，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这可要翻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不，娘让我领着兄弟几个来帮忙了，你可要让嫂子多多准备好饭菜呢，咱这几日就在你家混吃了。” 唐大柱跟唐大海因着没有差几天，从小玩在一起，只是性格刚刚相反。小的时候，唐大海大多被唐大柱欺负着，唐大海只会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唐大柱，久而久之，唐大柱便会帮着唐大海揍那些欺负他的小孩儿 唐大海倒也没客气，因为他也知道就凭着自家的那么几个人，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翻好这一大块地。“文佑，你回去告诉你娘一声，你叔叔他们帮着咱家干活呢，让你娘好好地收拾一顿饭菜出来。” 文弘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人，应了声好，跟几个叔叔打了招呼，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娘，大柱叔他们帮咱们家在做活，爹让你晚饭多准备些。”文弘一进院子，便冲着屋子的方向嚷嚷着。 吕氏走出房门，“人多吗？你把这壶水提去给你爹他们。娘这就收拾晚饭。让你爹放心好了，总能管饱的。”文弘接过水壶，招呼一声，便又朝着院外走去了。 夏竹偷偷地溜出院子，朝着芦苇荡走去。 夏竹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你干嘛？不许动我放在那儿的鸟蛋！”一声尖叫，猛得将夏竹惊醒。 夏竹爬起身子来，坐着草地上转头望向对面不远处的吵闹处。 一个穿着蓝布衣裳的小男孩，正急急摆手，“没有，我不知道这是你放在这儿的，喏，还给你。” 边上稍大点的男孩子，仔细地打量着蓝衣男孩，“你是哪家的？怎么没有看到过？” 蓝衣小男孩，怯怯地道，“我不是村子里的，我就出来玩玩儿，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哈哈，他还想跟咱们一起玩呢！你会爬树吗，你会打鸟吗？”其余几人看着蓝衣男孩摇摇头，一下便笑开了，“我看你白白嫩嫩的，只会偷别人放在那儿的鸟蛋，咱们可不跟一个偷儿一起玩，我们可忙着呢，哪像你，能捡现成的。”说完，一伙人便笑开了。 “没有，没有，我有说，我不知道是他放的，再说，我有还啊，我也不知道。”蓝衣小男孩在那一伙儿的笑声中低下头，渐渐地说话声儿也小了。 “壮壮哥哥，算了吧，他可能也是不小心的，可能还真不知道这是我放的。”最先尖叫的那小孩，拉拉了那叫壮壮的大男孩的衣角，说着“算了，咱赶紧回去吧。” “小乐说算了，那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回去让你爹娘好好教教你。” “噢……有娘生，没爹养，小畜生，来偷蛋……”周围笑闹开了。 小男孩，猛得抬起头，“我没有偷蛋，我有爹，我有娘，我不是小畜生！”双眼通红，大声喊着。夏竹抚了抚头，不会真的是没爹没娘吧？ 蓝衣男孩冲着众人大喊，“我有爹有娘，我没偷东西，我不是小畜生！”只是无奈，周围笑声更大，蓝衣小男孩猛地窜出去，一口咬上那个叫壮壮的胳膊，壮壮吃痛，一把甩开他，上前猛踹了几脚，“真是晦气！咱们走！”说完，呼啦着一帮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男孩坐在地上，原本干干净净的衣服，沾满了泥巴和野草，泪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夏竹这会儿倒不忍心走了，鬼使神差地上前去了。依稀还能听见，“我不是小畜生，我有爹，有娘的，小姨说了，我有爹娘的，我有的，我才不是野孩子。” “喏，我给你擦擦吧。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真是羞羞脸。”夏竹想起了自个儿，在学校，也总被人欺负，骂着“有娘生，没爹养”，夏竹递出姥姥给新做的手帕。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夏竹。夏竹眼前一亮，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悬而欲泣，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好漂亮，你是女孩子吧？” “我是男孩，男孩！你才漂亮，我一点都不漂亮！”小男孩这会儿倒忘记了哭，冲着夏竹大声喊着。 夏竹撇撇嘴，“谁让你长那么好看，男孩就男孩呗，冲着我叫唤什么！”夏竹低声嘀咕。 “我叫夏竹，你叫什么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你真不是咱村的吗？” 小男孩想了想，“萧正言，我偷偷溜出来玩儿的。” 夏竹很想八卦地问问，是不是真没爹没娘呢。但是转眼又算了，看着萧正言的反应，也应该差不多，倒不忍心又惹他哭了。 萧正言低着头，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你都听到了吧？我有爹有娘的，不是小畜生。”夏竹忙不停地直点头，“我真的有的，只是小姨说了，只要我听话，他们就会回来看我的。我一直有听话，但是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看看我？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他们不满意，是不是他们不要我了？” 说着又红了眼眶，夏竹赶紧安慰，“他们会回来的，可能路途遥远，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是吧？”夏竹其实压根不会安慰，只能急急地安稳保证。 “我从来不知道爹娘长什么样儿，我到底是像爹多还是像娘多。小哥哥就像小姨多，也不知道我像谁。每次小哥哥冲着小姨生气，小姨总会气得要揍他。我也好想发脾气，是不是这样爹娘就会气得回来揍我了，哪怕天天挨揍，娘也会给涂药的，小姨就是这样的。” “我今天不乖了，偷偷溜出来，还惹祸了，爹娘他们会不会不回来了，我不乖了……” 夏竹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怎么说服他，只静静地不说话，听着萧正言的童言童语。 “你说，爹娘应该不知道我闯祸了吧，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我一直很乖的，就今儿个不乖了那么一会儿。小姨家来了个小jiejie，说我死赖着小姨家，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不会说，但是我没有跟她吵架哦，只是心里有不高兴，心里有骂她。我有偷偷地告诉了小姨，但是小姨她不相信我，说我不应该嫉妒她对别人好，男孩子要豁达。可是我明明没有说谎，他们都不相信我。你说，是不是爹娘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萧正言水汪汪地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竹看，“我想的是吧，所有的爹娘应该都是爱他们的宝宝的吧，可能他们有苦衷吧。”夏竹看着萧正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心里空空的。 “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衣裳都脏了，你帮我瞧瞧脸，有没有脏？我要早点回去了，小姨等会想起我了要找我的，我不想给小姨惹麻烦，我怕连小姨也不要我了。那些下人说，如果我不乖，就给我一个人扔到小屋子里去，让我天天跟老鼠一起玩。他们不让我告诉小姨，我怕，我得赶紧回去了。” 夏竹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寄人篱下，各种难，何况那么小的一个人，就算他小姨再疼他，也看顾不过来。 夏竹踮起脚尖，捏着手帕，给萧正言轻轻地擦起脸上的土渣渣来。 “呼，呼……轻点儿，小meimei，好疼，好疼的。”萧正言小声呼着，倒也由着夏竹擦。萧正言抖了抖衣裳，帮夏竹小辫上沾上的野草，轻轻地一根根地取了下来。 “小meimei，小哥哥走了哦，下次找你玩儿，你家在哪儿？”萧正言看着夏竹手点的方向，点了点头，虽然看不到这哪儿有屋子，但是在心里牢牢地记着方向。朝着夏竹挥了挥手，就转身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小meimei，你怕吗，要我先送你归家吗？” 夏竹摇摇头，“你赶紧回去吧，晚点你小姨找你了，我家就在那儿，可近了，我也要回去了。”夏竹冲着萧正言摆摆手，转身走了。 萧正言看着夏竹渐渐走远，看着她终于在一个转角转过身来，冲着他挥挥手，萧正言赶忙地也冲着夏竹挥挥，心满意足地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