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镇上半个月
也不知道唐大海是想起了谁，不过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 要说唐大海不是没想到请唐有根和江氏，只是这第一天如果生意好，手忙脚乱的，没办法照顾到这二老，万一在这好日子里闹点事儿出来了可是触霉头的。唐大海自个儿也很清楚，自家爹娘是啥脾气，有时候能省则省，想着过些日子也是一样的。 只是，唐大海为了两家人思量，老宅子里的人可没人会领情。只是唐大海不晓得而已，他以为关系缓和了不少。 “不过我还是得回小河村的，这都守着这铺子，田里的怕是就要荒废了。”唐大海在镇上住了一日，便有些挂念小河村的种种，荒地、水田，连平日里不打理的鸡舍猪圈都有些想得慌。 吕氏正巧从石凳子上起身，听着唐大海的话，也有些想法。“嗯，这虽说镇上哪儿都好，不过我还是觉得住在村尾的茅草屋里比较舒坦，看来我是没啥享福的命咯……” “娘，你说的这是啥话，你还得享文弘文佑的福呢，咋就没享福的命，尽是瞎说。”春兰正串着铜板，听到吕氏说的最后一句话，微微地有些皱眉。让她说享闺女的福，这会儿她还真是说不出来。 “咱过几个就请人吧，不过也灶间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咱铺子说些不好听的也就是卖方子，贵在这方子上。一旦被偷师了，这生意可是不好做了……” 吕氏也不耐烦在镇上待着，虽说平日在小河村，吕氏甚少出门，只是平日里逛逛鸡舍，采采野菜，过得舒心多了。在镇上，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进出也只是铺子后院，出门逛逛都得花银子，赚钱快花钱也多。 关键还是人生地不熟的，这出门连说个话儿的人都没有。 “这事儿倒是不急在这一时，咱这几日终归还是得顾着这铺子的。其他的，就慢慢打算吧……”方氏总结，看来这要是回小河村，也不可能一日两日就能成行的事儿了。 吕氏让唐大海将门板给放上去，“都累了一天了， 将剩下凉皮全部切了，切了黄瓜丝，豆芽、花生粒拌在一起，留出了自家吃的，其他都装进瓦罐子里，仙草冻混了糖水也装进瓦罐子里。另外又是两罐子炸酱面，前前后后一共四个瓦罐。 唐大海捧了两个瓦罐子，招呼着吕氏快些。“娘，我们去听雨阁一趟，你们先吃着吧，不用等我们了……”吕氏走之前不忘吩咐春兰，照看着些家里。他们回来也从后门走，切记听到吕氏的声儿才能开门。 “行了，怎的这般磨蹭，不还是我在吗，虽说是一把老骨头了，不中用了。这开门不开门的我倒是晓得的，别忘了，你可是我教大的。”方氏虽说心里对吕氏愧疚，只是有事没事还是要摆摆做娘的架子，训训吕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以前的感觉。 吕氏就这般被方氏给嫌弃出了后门，跟着唐大海身后，捧着瓦罐子。 轻车熟路地去了听雨阁的后院，朱掌柜听说唐大海夫妇特意送吃食来了，也抽空来了后院。 “今儿个可是要多谢掌柜的帮忙了，要不是你出的主意，咱铺子怕是一日都撑不下去了。咱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就这些吃食倒还算新鲜……”唐大海对相熟的人，说起场面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了，吕氏还从没看见过这般的唐大海，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大海，你就是客气，咱都是老相识了，这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强子他们还趁机免费吃了好些个东西呢。”朱掌柜不以为意，压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掌柜的，这东家可在，我想着跟他道个谢，请个安，也不知道东家可方便？”唐大海有些忐忑。 “东家前日就已经回去了，那舞狮子的事儿是之前交待的，你别放心上。东家说了，送上大礼，怕你心难安。”朱掌柜笑着解释。 “既然是大海的心意，强子你们就分了吧，不过记得给我留一份儿，早上吃得这会儿还惦记着呢。” 朱掌柜现在称呼唐大海，就直呼姓名。毕竟他是强子的姨夫，这再叫大海兄弟，可是乱了辈分。再说，朱掌柜也有意与唐大海交好。这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了，朱掌柜也喜欢与唐大海打交道。 闲话了几句，没说上几句话，朱掌柜就被小二叫走了。 “强子，你住哪儿呢，带嫂子去瞧瞧你那媳妇儿，这都来了两日了，忙着也没个时间去瞧瞧，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吕氏等着强子分完吃食，拿回来了四个瓦罐子，都已经重新洗干净了。 “嫂子，你等会儿，我这会儿也没啥事儿了，跟掌柜的说声，我就偷偷地溜了。”强子也欢喜唐大海夫妇去他家瞧瞧，这认认门，以后也好来往。 唐大海皱着眉头，有些担心。“要不改日吧，咱在镇上还得住个好几日呢。” “没事儿，这要是有事掌柜的也不会让我走啊，是吧？大海哥，别担心，你就是想得多，我瞧着都累得慌……”说完不等唐大海说话，就跑远了。 吕氏笑着摇摇头，“都快当爹的人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先去铺子里将瓦罐子放了，吕氏回屋子去收拾早就缝制好的小衣裳，全部都是用细棉布做的，很是柔软贴身。 强子是独子，跟着爹娘一道儿住的宅子，在镇上的西北面，是镇上的平民区。除去西北的平民区，还有西南面也是平民区，西市将平民区隔了出来。这镇上的西北面的相较于西南面，条件又好上不少。这镇上的富户大多住在东首，县衙就建在镇上的东北面，坐北朝南。 离着铺子倒不是挺远，说着走着就到了。 “早就听强子说了，这会儿才见着你们夫妇。看我这高兴的，都忘记请你们进去了，走，走，咱进屋慢慢说！”强子她娘一听这说话的腔调，就知道是个爽利的。 吕氏也不善交际，听着强子她娘说的话儿，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大半。 “咋还拿那么多的东西来呢，这强子每次去你们家，可都拿回来不少了，我都没少训他！这可使不得了，你们今儿个开张我都没去瞧瞧，哪好意思让你们特意跑一趟呢。”强子她娘看着吕氏将满手的东西放在案桌上，不高兴了。 “大娘，可没啥好东西，都是我和我娘做的，给小侄子的几件小衣裳，咱可不兴推来推去的。”吕氏将布包打开，露出几件小衣裳。 杨大娘拿起一件衣裳，“这女红还真是好啊，像我这样想给孙子做件衣服都做不出来，可是愁煞我了，这都做了五六个月了，还没做出一件来，这拆了又做，做了又拆，可不晓得戳破了几块布子了。” 杨大娘用带茧子的双手，细细地看了看。“这小孩子的衣裳，就是棉布做出来的好呢，不刮拉，有贴身。”毕竟都是有过几个孩子的人，说起经验来，头头是道。 “哟，敲我这记性，我那儿媳妇还在灶房忙活呢，我听着你们来了，就赶着迎出来了，这傻孩子怕是挺着个肚子在忙活呢。”杨大娘招呼强子赶紧让他媳妇出来见见人。 强子应声去了，没过多久，扶了个挺着大肚子的媳妇出来了。吕氏上下打量了下，强子媳妇怕是跟她娘不是一种性子的。 就像吕大姨，自个儿泼辣专横，就喜欢找个柔柔弱弱的儿媳妇。夏竹私底下常常调笑说，“大姨怕是不喜自个儿的性子很久了……这要是儿媳妇也一个性子的，大姨怕是要抓狂了……” 互相见过，强子她媳妇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听着其他人说话，存在感极低，不过吕氏瞧着却极为顺眼，打定了主意以后也找这样的儿媳妇，秀气又乖巧，话又不多。总之，这样的儿媳妇都是好的。 吕氏看着人家的儿媳妇，只觉得样样都好，忍不住为家里的两闺女担心了…… “杨大娘，这儿媳妇找的好呢，我就巴不得有个这样的媳妇儿，等我家文弘到了年纪了，你可得帮着说个好的啊。” “强子她娘，这晚饭可准备好了，光顾着说话了，去整几个小菜来。强子，把你姐上次带来的酒也给我拿出来，今儿个难得高兴。我可是好久没喝过了，你娘都不许，难得大海来了，今儿个谁都不许拦着。”杨大爷吩咐着，酒瘾上来了，拉着唐大海不让走。 “大爷，这铺子里还有我娘和两个小的呢，改明儿再来，让大海陪你喝个痛快！”吕氏笑着站起来。 唐大海虽说能喝点儿小酒，但是毕竟没常喝，以前是没这个条件，现在倒是偶尔抿上几口，但也舍不得，是以，酒量倒是真不好。 “大爷，咱铺子明儿个还要开张呢，我万一这喝趴下了，剩下她们一帮老小的，就算忙到半夜也不顶事儿。”唐大海找着借口推托着，这喝多了第二日这头可真是难受。他可不想试那种感觉。 杨大娘想着唐大海这话儿倒是不假，卖吃食的怕是要早早地准备好，否则明儿个可没啥生意可以做的，这可耽误不得，酒后误事，怕是不假。 “他爹，大海都在这镇上住着，有的是机会喝酒，这铺子刚刚开，可离不得人。” 杨大爷喏喏应了，只是拉着唐大海的手不肯松，只念叨着，“大海啊，下次可得来啊。强子这兔崽子被她娘给教的，从不愿跟我一道儿喝酒……” 强子送唐大海夫妇俩出去，吕氏请强子家人留步。“强子，你可得把人送到铺子了，大海他们这路也不太熟，咱这弄堂里七转八扭的，可不容易出去。” 强子见离着自家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贼兮兮地说道：“大海哥，你其实不用怕跟我爹喝酒的，我爹，啧啧啧……”很是嫌弃的语气。 成功地吸引了唐大海夫妇俩的主意，强子还缓缓开口。“就我爹那酒量，我都不屑跟他喝呢。大海哥你肯定比我爹强的，我爹就爱好这口，可是又喝不了多少。没少挨我娘的训，我小时候还偷偷瞧见过，我爹跪在墙角，一句一句地保证着，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我大了，我就从不陪着我爹喝酒，生怕我爹一晚上又有得跪了，我这是为我爹好，我爹还以为我不开窍。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我娘也会让我爹偶尔喝上几口。这不，今儿个，我爹大概又酒瘾犯了，拉着你不放。” “噗嗤……”吕氏忍不住笑着出声，这倒是像杨大娘会做的事儿。 唐大海乍一听，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娘瞧着不像啊……” “嘿嘿，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我姐说的，可能是有次我爹喝多了误了事儿，我娘气不顺，就让我爹跪墙角。后来，只要我爹喝多了，我娘还没发话，我爹就自个儿去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多了……”强子想着他爹的模样儿也觉得好笑，大大地咧开嘴。 强子说着这些家私，丝毫不觉得哪儿不妥，吕氏倒是乐不可支。要说唐大海，感触最大的就是，他想好好地谢谢爹娘，给他说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因着第一天，样样吃食都准备得不多，所以显得倒是有些仓促了。有了经验，凉皮啥的都早些准备好了，只是这面粉倒是要早早地起来揉好了。 “叩，叩，叩……大海……”天还没亮，唐大海就起来揉面团了，这才第二个粉团，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板。 唐大海赶紧地去洗了手，这一手的面粉，也不好搬动门板。“谁啊……”唐大海凑近门板，低声问着。 “我啊，大柱啊……”唐大海赶紧卸了一块门板下来。“咋天还那么黑就过来了啊，不是让你们今儿个就算了吗，你们地里都还有事儿的。” 这三人都是各家的壮劳力，这家家户户都忙着做粉条，都来了这儿了，家里就帮不上忙了。 “没事，这也不费啥事儿，家里都有人开着呢，少了我们几个也没啥要紧的。”唐大柱说得云淡风轻。 新铺子的生意倒是稳了下来，这几日大概也就每日五六两银子的进账，一日大概多少的面粉、凉皮，倒是也有了大概，差不离。 “大海，我带来个好消息呢，来来来，咱去后院儿慢慢说……”朱掌柜的难得在这个点儿过来，想来应该有不小的事儿。拉着唐大海就往后院去。 “这事儿我瞧着倒是不错，也不晓得你咋想的。”朱掌柜走得急，春兰端上来的仙草冻，三两口地就下了肚。 “你这仙草冻就是不错，咱东家尝了你昨儿个送去的，可是大大地称赞了。”其实，唐大海昨儿个去听雨阁致谢，并没见到东家。唐大海倒是不失落，这原先心里还七上八下的，见着大人物生怕失了礼数。 “今儿个特意打发了我来问问你，这仙草冻和凉皮的方子可卖？你先听我说完，这话问得虽说有些不当。不过东家答应的条件可是相当优渥的，否则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跑一趟了。” 朱掌柜看了看唐大海，见他并没有生气，才呼出一口气。这事儿可真有些不好办，唐大海家的铺子也才开了小半个月，就让他来问这方子卖不卖了。 “掌柜的你慢慢说，我都不急，你急啥？”毕竟跟听雨阁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如果人家存心黑他，只要说这粉条早早地市面上就有得卖了，他也没辙。做了两年才慢慢地出现了粉条，比他家人预料地好太多了。 所以夏竹经常感慨，唐大海是个实心眼的，认准了人家的好，明知道那契约有漏洞，也不以为意。不过事实证明，唐大海是对的。运气福气啥的，是强求不来的。 “我这不是怕你会错意嘛……东家说了，在咱镇上，听雨阁的的凉皮和仙草冻都由你家来供应，仙草冻3文，只要凉皮，不用调好的，也有6文。东家特意嘱咐了，虽说方子是卖了，如果你将铺子开到别处去，只要有咱听雨阁，都从你那儿拿货。方子的价儿另算。”、朱掌柜细细地一项项地说着，生怕唐大海有听不懂的。 不过唐大海确实没听出啥不妥的地方来，只觉得不管哪样儿都对他家极有力，不过他也没想着将铺子开到别处去。 “掌柜的，你也知道我没那么大的心，光这镇上的我就够忙活了，待在镇上我还浑身不是滋味，想着早些能回去呢。 这方子也没多大的事儿，既然你们东家用得上，你让强子或者哪个厨子，来我这儿学就是了，我们也就估摸着做，怕是上不了听雨阁这种大台面……” 他家铺子里的这些个吃食也就卖个几文钱，唐大海这会儿倒是没想着自家会损失点儿什么，只念着这些几文钱的吃食上不得台面…… “哪能呢，这仙草冻混着点蜂蜜水啥的，价儿就上去了……”朱掌柜倒没隐瞒，这在西市卖不上价儿，到了东市，价格不晓得要翻个几番。 唐大海点点头，“这方子不值几个银子，东家帮我的也多了去了，要不是你们听雨阁，我家也不会置办下这么多的家当，你今儿个就让人来学吧，这事儿哪用得着特意提呢！” “行，我这就回了东家去，看东家怎么说，晚点儿有消息了我再来趟，或者让强子来跑一趟儿，反正也不远，方便得很……”朱掌柜说完了事儿，明白了唐大海的意思，就起身告辞了，毕竟听雨阁里还有事儿，东家也等着回信儿。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跑坏了朱掌柜这把老骨头了。 唐大海抽空给吕氏说了这事儿，吕氏点点头，说道：“你看着办就好，咱家现在有田有铺子的，也没指望着将铺子开到城里哪儿的，既然对东家有用，就让人来学吧，这写写也写不清楚。” 吕氏丝毫不以为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夏竹在边上听得冷汗涔涔，这都是方子啊，这都是名小吃，哪儿上不得台面了！不过到底不敢冲着吕氏咆哮。 既然唐大海和吕氏没啥野心，这田啊铺子啥的都有了，就已经很满足了。想着听雨阁的东家生意做得定然是很大的，既然人家京城啥的都有铺子，唐大海也很高兴自个儿能帮的上忙。就好比得到了东家的认可。 那是精神层次上的！夏竹不得不感慨，她爹的境界一直在猛窜。 “这么久没回去了，我也挂念着村子里。咱要不请人吧，总不能就守着这铺子，啥事儿都不做了吧？”虽然铺子里的活儿还算轻松，不过唐大海真的不愿意待下去了。 这事儿吕氏也想了好久，跟方氏也念叨过几次。很显然，方氏也不想待了，她想回村子找老姐妹串门去了。 “咱这要是听雨阁的生意也接下来，咱这人手也不够了，是得请人了，这事儿也拖不得了，老是劳烦大柱他们来帮忙，倒是也不好意思的。” 唐大海犹豫了下，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要不请大柱他们来试试？他们也做了这么久的，人品啥的，咱也都放心。” 吕氏白了眼唐大海，说道：“你那点儿心思我都晓得，我又不是过河拆桥的那种人，这事儿得合计合计。就这三人，也明显不够数儿。还得问问他们同意不同意呢，晚上跟娘商量下，看看怎么安排合适，免得伤了亲戚情分。” 自然，女人总是比男的想得多。吕氏倒不是没想过让唐大柱三人管铺子，不过这收钱的洗碗的都少。 唐大海将这意思跟唐大柱几人说了说，让他们几人回去商量商量，明儿个再合计合计咋弄。 “这哪儿使得，我们几个就是来帮个几天的，哪能把店交给我们呢，这事儿肯定不行的。”唐大柱听了连连摇头直说这事儿不靠谱。 “这么久使不得了，我瞧你这粉团揉得很是不错！我这心里都挂念着村子里，可是急巴巴地想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