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朝花(七)
夜凉如水,沈玉妙一个人坐了锦榻上,手里随意的玩弄了团扇,偶然听了风声响,也往外探了头看一看。 朱喜看了王妃那阵仗去了书房,明白王妃是误会了,想了晚上不当值了来对王妃说一声儿,王妃又冤枉王爷了;如音想了朱喜这个混蛋,没事放那个淮阳郡主进来做什么,就是郡主要见王爷,你就不会说一声儿,女眷们见王妃才是。 朱喜交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如音这个时候才打发完了王妃梳洗,一切安置好了,往外面来找朱喜。两个人在花池子旁边遇到了。 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如音听完了,就念了一声佛:“我的佛祖,王妃下午差点儿被王爷打了。” 朱喜赶快问了:“就为了郡主的事情?”如音没有心情对朱喜解释了,推了朱喜道:“你自己进去,对王妃好好说一说去。” 朱禄适时的从后面出来了,看了如音和朱喜在拉拉扯扯,就狐疑地看了一眼。一个是自己兄弟,而且怕老婆之极,可以放心,可是如音推了朱喜。。。。。。 朱喜赶快避开了如音,摆了双手道:“你要相信兄弟我,要相信你老婆。”如音叉了腰哼了一声道:“快去对王妃解释最重要,谁是他老婆。” 朱禄轻声说了一句:“谢天谢地,你不是我老婆。”朱喜哎呀了一声道:“今天真是有鬼,王爷和王妃生气了,你们俩也来凑趣。” 朱禄一听忙问了:“又是怎么了,我今天跟了世子出门,不在家里。”如音头疼了:“天这么晚了,别在这里再说一遍了。朱喜去见王妃去,朱禄你在外面听一听好了。” 朱喜就来见王妃,把事情说了一遍:“王爷先是说不见的,淮阳郡主几次三番说了淮王有话要面见王爷。王爷让我把她领到窗户根底下,让她说话去,她还没有说话,王妃就来了。” 沈玉妙羞红了脸,道:“我知道了。”然后问了:“表哥在哪里?”朱喜陪了笑道:“我刚才书房里当值回来,王爷已经在书房里歇了。”朱喜是服侍了朱宣睡了下来才出来的。 看了王妃蔫答答的低了头说了一声:“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朱喜就出来了。 沈玉妙也是梳洗过了的,这会子更睡不着了,明知道朱宣睡了不会再起来进来,坐着还是不想睡,有风吹过,听了象脚步声,就往外看一眼。真到如音三次两次进了来请她去睡,才睡了。 沈玉妙羞愧的不行,想想自己下午说的话,句句都记得,表哥一定是觉得我很烦。如音劝解了:“王妃睡吧,明天去给王爷陪个不是去。”沈玉妙只能如此。 朱宣在书房里睡了一夜,觉得真清静。没有妙姐儿在耳朵边上惹人烦,他决定书房里好好睡几天,好好清静几天养养精神,想想昨天妙姐儿房里说的不象话的话。 朱宣唤了朱福进来:“进去对王妃说我的话。。。。。。” 朱福进来的时候,沈玉妙刚吃过早饭,正想了怎么去给表哥陪不是去,正倚了窗子颦了眉想,表哥昨天居然要打人,虽然我那样写字是不对。可是打人更不对。。。。。。她正在开动自己的辨才,努力找理由出来。朱福进来了。 一进来手捧了一本书和一根铁的戒尺,站了对王妃正色了:“王爷有话,请王妃肃听。”沈玉妙一看这架势,难得遇到一回。 她站了起来,看了那根铁的戒尺,认得是表哥书房里的,自己有时去了拿它当镇纸玩。这回朱福捧了来,沈玉妙心里嘀咕了,难道表哥一夜没有消气,今天还要同我算帐。我这个可怜的白玉一样的手掌。。。。。。她正想了。 听了朱福传话了:“王爷说,王妃房里安生念书,女诫抄百遍,方许出门。如有违反,家法侍候。” 朱福把书和铁戒尺放到了桌上,对了王妃行礼出来这才把王爷的话对了王妃房里的人也说了一遍:“王爷说了,罚王妃房里静心养性,不许有人去太夫人面前搬弄了,如果太夫人问起了,就说王妃在念书,再去回王爷去。如有怠慢,家法侍候。” 沈王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了来救自己的人也没有了。老老实实的坐在房里抄女诫去了,一旁放了那把铁戒尺。 方氏到是上午来了一次,门也没有进来,大家都是一脸的笑意:“王妃在念书,王爷要考问呢,二夫人要去哪里玩,让大管家安排了去。”方氏也回去了。 朱睿领了毅将军来看了一次母亲,回去太夫人听了,笑道:“我说怎么两天没有见到妙姐儿了,原来是念书去了,可别耽误她念书。横竖我就要回京了,以后孩子给她带,我多亲香几天才是。”太夫人就没有起疑心。 沈玉妙乖乖的认真的抄了三天的女诫,朱宣书房里清静了三天,每天晚上看了朱禄把妙姐儿写的字送来,批完了再给她送回去。沈玉妙第二天老老实实的按了朱宣批的来改正。一连乖巧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如音请了王妃起来:“朱喜外面请了王妃上殿去。王爷书房里候着呢。”一面赶快给王妃换衣服,一面对她说话:“路上对王爷陪个不是去。” 沈玉妙抄了三天的女诫,乖巧了三天,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觉得我这日子也挺清静,表哥哼,看我心情好不好,再给他陪不是去。 朱宣见到的妙姐儿,还是一副乖巧相,低垂了头走了过来,朱宣象平时一样携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路无话。 沈玉妙一路上渐渐没有了脾气,看看大殿快到了,想想回来的时候再对了表哥陪不是吧。 回来的时候,沈玉妙几次看了朱宣的脸色,今天表哥殿上发脾气,蒋家两位舅舅呈上来了河工上有贪污的人,或是这一位官员的亲戚,或是那一位官员的旧友。 沈玉妙觉得自己运气真不好,难道见到表哥一次,这会儿对他陪不是,没准儿他心情正不好,正好迁怒于我。 眼看着要到了园子门口上,再不说真的要抄完了一百遍女诫才能出门了,沈玉妙拉了拉朱宣的手,扬了脸看了他:“表哥。” 朱宣哼了一声,把她带到了园子门前,松开了手道:“进去吧。”转身就走了。沈玉妙可怜兮兮地站在园子门口看了朱宣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才垂了头回房里去抄女诫去了。 没有了念想了,沈玉妙开始努力把一百遍女诫抄完,抄得急了,字就写得快了,头一天抄了二十遍,第二天被打回来了一半重新抄。朱宣在旁边批示了:“心浮气躁,重新抄来。” 如音坐在旁边,王妃抄累了,给她揉揉酸痛的手臂,看了她抄不完着急,一个人又坐了那里哭了起来。 如音就安慰她:“快了,快了,我数了,比昨天的多了好几遍了。”沈玉妙这一次不管不顾,一个人象小孩子一样哇哇哭了一会儿,发泄完了,才洗了脸重新坐下来抄。 朱宣晚上书房里见了如音,面无表情:“哄了她别哭,好好抄,总能抄得完。”淮阳郡主一下子成了跟了王妃的人的眼中钉,rou中刺了。 这一切事情,都是淮阳郡主惹出来的。 大清早起来,就开始抄,抄到了晚上,沈玉妙累得不行了,倒头就睡了。朱宣深夜才进了来,床前看了妙姐儿,先笑了一下,睡着了还颦着眉,看了两只手都在被子外面。 打过了秋分,夜里渐凉,朱宣把她两只手臂都放到被子里面去,在床前坐了一会儿,自己就想笑了,让你还对了表哥胡说八道。说什么表哥爱会女眷。。。。。。小丫头又掉眼泪了,有点儿不趁心就哭一场去。 朱宣看过了就站了起来,回书房里睡去了。 沈玉妙一连抄了五、六天,总算是抄完了,看了如音把抄好的一些送到书房里去,一个人坐在榻上这才想了起来,表哥这几天是睡在书房里还是睡到了什么地方去? 两位姨娘隔了两、三天也进来请安,她们什么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在抄得不亦乐乎,站了一旁打扇子,倒茶倒也尽心,还说了:“王妃最用功。” 这一会儿不用抄字了,才想了起来,先是为了抄书委屈,这一会儿又要为了别的委屈了。 过了一会儿,如音回来了,小心的来回话道:“王爷说可以出门了,不过只能在家里走动,外面不能去。又说了女诫不抄了,每日功课,让人送了来,这是今天的功课。” 说着,递上来一张纸来。沈玉妙看完了,往旁边一丢,道:“我闷了好几天了,先去看看孩子们去。” 说着,先往了太夫人房里来。 太夫人最后两天已经是觉察到了,妙姐儿好几天没有来请安,她从来不是个在这方面怠慢的孩子,问了总是在抄书。就喊了朱宣来直接问他。 朱宣对太夫人道:“想来天热,妙姐儿浮躁得不行,让她房里静心抄抄书,她抄的也不慢,过几天就来看母亲了。” 太夫人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说了一句:“横竖又是惹到你了。算了吧,过两天让她出来逛逛吧,天天闷在房里也不好。” 一看了玉妙来了,太夫人也高兴了,毅将军看了母亲,也是亲的不行。沈玉妙在太夫人房里玩了一整天,才回来。 进了房里,才想了起来今天的功课,拿了那张纸又看了一遍,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要熬夜了。。。。。。 不到三天,张堂在河工上就如鱼得水了,蒋伯涵对了弟弟蒋仲涵笑道:“这个人和厨房上的人倒是熟得快。” 蒋仲涵和哥哥开了一个玩笑:“民以食为天。”兄弟两个人笑了一笑,打开了花名册,在厨房买办下面的空白处把张堂的名字添了上去。 把花名册放了回去,下面是一份条程,蒋氏兄弟两个人脸色凝重了起来,河工上来了不到半个月,贪污的事情就出来了。 看了下面王爷亲笔批示了:“。。。。。。可相机便宜行事。”再把这个放下来,蒋氏兄弟一起站了起来,每天去河工上巡视,是他们必做的事情。 离得老远了,劳作的民夫旁边,看到了张堂的身影,一看到蒋氏兄弟过来了,赶快哈了腰跑过来,手里还拿了一块抹布,笑嘻嘻道:“我这几天在厨房上帮忙,倒觉得不错。” 厨房上莫头儿知道了这位原来也算是个舅老爷,而且态度言语要客气的多,人又不拿大,就对张堂很好。所以张堂就更喜欢在厨房上呆了,又有吃的。 听了蒋氏兄弟笑了道:“你既然喜欢在厨房上做事情,就把厨房买卖这一项事情交给你吧。做事情要小心,要谨慎才是。” 心花怒放的张堂觉得河工上真是样样趁心,想什么就来什么,他赶快给蒋氏兄弟行了个礼,又不会行官礼,马马虎虎的行了一个礼也就是了。 到了下午,就有人正式到厨房上来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厨房上的采买事情,归张爷管了。”当即发了出来腰牌来给张堂。 莫头儿看了不无羡慕,对张堂道:“晚上备酒,陪了张爷喝几杯去,有了这腰牌,可就算是官府的人了。” 觉得自己吃粮当差的张堂很高兴,这一会儿更要把厨房上的人为好了,好好做件事情给人瞧,他连声笑道:“客气客气,晚上这顿兄弟我请。” 一下午,张堂就坐在厨房里盘点以前的账目,想从中学一学,莫头儿则一直陪在了旁边,以前的账目太乱了,怕张堂看出来什么端睨去,就一直跟着。 正在看着时,一个人从外面进了来,问了一声:“张爷在哪里?”就有人往里面指了:“在那里呢。” 那个人过了来,站着的莫头儿是不认识,站着的张堂一下子跳了起来,赶快笑道:“王大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这也是王府的一个管事的,张堂去王府见过的。 “王大哥”面带了笑容,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盒子放下来道:“王妃让我给舅老爷们送吃的,这是您的一份。您收好了。” 张堂喜欢的呵呵笑着,一时话都不会说了,自己这个舅爷的身份是见不得光,可是今天这件事情让张堂太有面子。 看了厨房里的人都支了耳朵在听,不时往这边来看了,张堂赶快哈了腰接住了,嘴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王妃还想着,送来的一定是好吃的。。。。。。” “王大哥”笑道:“上次您的那个食盒,要是还在,请给我带回去,下次好再送东西来。”张堂象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跑回去了去拿了来,早就洗刷得干干净净的,没有想到还会再给自己送来,但是只想了给人看一看盒子上王府的押记,也可以炫耀一下。 拿了食盒,“王大哥”就走了。厨房里的人这才丢了手里做的事,来恭贺张堂。并且要看看,王府里送的是什么好吃的。 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张堂得意洋洋的打开了食盒,里面还真的不少吃的。鱼干鹿rou,各样点心。 张堂咧了嘴笑了众人一个人敬了一小块儿,就再也不肯给了,郑重的收了起来:“留着我慢慢吃。” 莫头儿看了张堂,心里已经是有了主意,前几天上伙食上还是有一些烂帐的,莫头儿打定了主意让张堂来垫还。 晚上做了四碗菜,红烧鱼,清蒸鸭子,大块肥rou,葱油鸡,莫头儿一起搬到了张堂的住处,就他们两个人吃了起来。 酒到半酣,莫头儿才对了张堂笑道:“舅爷是事事熟练的人,不过这厨房上的事情象是第一次管。” 张堂赶快请教他:“有什么要指点的。”莫头儿喝得脸通红,笑嘻嘻道:“这厨房上的事要管好了,大家伙儿吃得都高兴,舅爷见了王妃,王妃高兴,夸舅爷能办事,以后还有更好的给舅爷去管。” 张堂笑道:“有话只管说不妨。”莫头儿这才悄声道:“向来厨房上都是有一个九五扣,兄弟们拿这一份微薄的银子,家里都拖家带口,总要有点额外的进项,张爷说是不是?” 张堂心里嘀咕了,自己到河工上正是想要挣银子,可是来了以后,看了蒋家两位舅老爷不辞辛苦,背地里也听到有人骂他们假清廉。 张堂的心里就一会儿在有气节上,一会在有银子上徘徊了这两天,到自己真的管了厨房上的事,算一算月银,象是比以前到处忙要强一些,张堂的胃口也不大,所以四姨娘的私房一向才能满足得了他。 弄个百两银子回去典一间房,做个小营生,张堂能做到这样也就能满足了。现在听了莫头儿这样,张堂迅速的算了一下,自己每个月银子三两,河工上管吃住,存的就多。自己管了厨房,以后好吃好喝的不愁。。。。。。 他决定听一听莫头儿这个九五扣是怎么去消帐。莫头儿这才慢慢往下说了,笑道:“现在猪rou一斤十八文,如果写到二十四文,一天河工上要用几百斤rou,光这一项就不少了。别的卖主儿再孝敬了,河工做上个三,两年,银子也就不少了。” 张堂不说话了,算了一算,他刚做事情,有些犹豫了,这个莫头儿不会糊弄我这不懂的人吧。张堂笑一笑道:“我刚来,当然是不懂的多,有事还是要多请教才是,只是说了九五扣,一下子涨了三分之一,这账目该如何交待?” 莫头儿为他又倒了杯酒,笑道:“张爷只管放心,这猪rou的价格一向是有升有降的,咱们先开了上去,等上面问了,再降下来也行。” 张堂听了莫头儿这样说了,忙笑着说了一句:“说的很是,我也不懂这个。” 第二天张堂遇到了蒋家兄弟,因为是亲戚,两位蒋老爷不得不问他一声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张堂笑道:“刚做事情,不明白的地方是有的,不懂的就请教了厨房上的人,也就慢慢明白了。”张堂先给自己找了条退路,我刚办事,不懂也是有的。 听了蒋家舅老爷满意的点点头道:“一开始,是有不明白了。这河工要弄上至少一、两年呢,快点上手,以后就好了。” 蒋家兄弟一开始并不看好张堂,妙姐儿来的信里也如实的把张堂以前的为人说了一遍。最后写了:“知错能改,也是好事。不然徒增家里人伤心。表哥说河工上最锻炼人,母舅们多多教导,望他改过成人。” 再看了张堂倒是有一条,就是跟谁都人来熟,蒋家兄弟暂时先容下了张堂。 张堂一听河工要做上一、两年,想着这一、两年之内都有事情做了,赶快请了个安,哈了腰道:“小的明白。” 每日的账目就这样报了上去,看了银子也批出来了,张堂陪了莫头儿就总是高兴的,自己一个人拿了钱心里也存了小心。 又过了两天,刚去城里采买了菜回来,突然听到河工上几声炮响,张堂先吓了一大跳,进了厨房,才看到大家比平时要安静的多。 过了一会儿,一个去河工上送茶水的回来了,一进了厨房就是吓得不行了:“我的妈呀,杀了好几颗人头,都挂在那里挂着,血一直往下滴,中午让别人去送饭去吧,我差点儿都尿裤子了。” 没有人笑话他,大家都觉得挺害怕的。张堂也吓了一大跳,随了张堂去买菜的莫头儿也不明白,等那个人喘息定了,就拉了要他说出来。 “今天我先去送了大人们的茶水,就听了里面在发脾气,说是贪污的事情。木材砖头贪了上万两银子。 我刚出了门,就看到拿了人来,几位天天都是扬了脸不看人的大人师爷们,都戴了手铐脚镣。等我到了河工上送茶水再回来取空桶时,我的妈呀,几颗人头都挂得那么高,血往下滴,吓得我拔腿就跑回来了。那桶还在那里呢,我是不敢去了。” 张堂与莫头儿听了,脖子后面都是一道冷气,每天两个人诸项都可以贪污到一两银子,正在美呢。这一会儿都说不出来话了。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两个人心里都是这样想了。 一整天,大家做事都安静用心的多,不仅是厨房上,就是别的地方上的人也是话少了,事做的多了。 到了下午,跟了大人们的一个亲随过来送空桶,大家才一起问明白了这事情,亲随不当一回事的道:“嗨,那些人,当两位蒋老爷是书生,不当他们是一回事情。今天一升堂,就把王爷的手谕拿出来了,当场就斩了两个,另外两个是推出去以后,明示了罪状才斩的。人家怕谁,王妃的亲舅舅。” 临走时又说了一句:“那人头,还得再挂几天呢。蒋大人说了,让它变成风干人头好了,再有贪污的人就是这样。” 张堂赶快摸了摸自己的头,再看看莫头儿,两个人心里都是一个意思,两位蒋老爷看了文质彬彬的,不想还有这样的杀气去。 朱宣接了蒋家两位舅舅呈上来的公文,一向小看了蒋家,不想这两位舅舅还有这样的胆量,一天砍了四颗脑袋下来。 他命朱福进来:“昨天那个箱子里,取两个白玉佩出来,给蒋家舅老爷们送去,我赏他们的。”朱福答应了出去了。 朱宣往窗外看了看天色,这两天里有时天气稍稍凉爽了一些,又问了朱喜:“看看王妃这一会子在做什么呢?” 朱喜不一会儿回来了,笑道:“王妃陪了二夫人,还有两位姨娘在射箭呢。”朱宣道:“去吧。”等朱喜出去了,朱宣才笑一笑,一支也射不到箭跺子上去,还挺来劲儿。 看了半天的公文,朱宣站了起来在窗前往外看了一看初秋夏末的景色,书房里睡了好几天,没有妙姐儿跟在后面烦,清静不少。 想了新建的那座城,朱宣一笑,等表哥带了你出去,再好好带了玩。朱宣还是要再同妙姐儿别扭两天,有点事情就怀疑表哥,真是不象话。 想想淮王的心思,朱宣都觉得奇怪,淮阳郡主这样上门来,淮王能说他不知道,不明白淮王打什么心思。 一个大家闺秀,几次三番这样上门来,朱宣是难以理解的,所以一听了淮阳郡主的名字,躲开还差不多。 再加上沈玉妙也把朱宣给烦得不行了,总是提。好在妙姐儿心思,朱宣还可以明白一下,联姻伤了妙姐儿心。 朱宣看了一下一旁高几上的花瓶,里面的花都枯了。同妙姐儿置气,也没有人来换花了。朱宣笑一笑,朱喜要把残花丢了,朱宣让他就放在那里吧。 正在想了玉妙在微笑,朱喜又进来了:“方大人来了。”朱宣道:“请他进来。”而且自己也出迎了。 方大人也是朱宣来到南疆后,出力不少的一位当地官员,而且没有阮之陵大人的文人臭脾气,朱宣一向礼遇于方大人。 说完了事情,朱宣亲自送了方大人出去了,站在二门上同朱子才又说了一会儿话,突然想了起来一件事情,让朱喜进来拿外衣:“我要出去一趟”。 这个时候,沈玉妙走了过来,她手里拎了一个小花篮子,里面摆满了茉莉,玫瑰等香花。问了朱喜笑道:“表哥在不在?” 朱喜笑道:“王爷送方大人出去了,让我进来拿衣服一会儿出去。” 沈玉妙满意了,跟了朱喜进来,看了朱喜拿了表哥的外衣出去了,她才走过去把花瓶里的残花收拾了,重新把篮子里的新鲜花卉摆到花瓶里。 把花瓶重新放回去,沈玉妙才一笑,我这也算是先修好是不是,表哥看了会不会消了气,自己回房里来。 这样想了,沈玉妙又有些委屈了,这几天里难道天天睡书房不成,也不好去打听去。上午见了两位姨娘,沈玉妙心里更是不舒服了,这现成就有两个花枝招展的暖床的人。 她掐了花,让如音悄悄看了王爷刚出去,就对跟的人道:“一会儿去看毅将军。我从表哥房后面出来,你们先到院子后面等我去。”就一个人往书房里来了。 朱喜既然说了表哥要出去,沈玉妙放心地在房里看了一下,书案上面摆了的是自己的功课,看了表哥的床榻上,有表哥睡过的痕迹,看完了往外走。 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是朱宣的声音:“给大人们倒茶来。”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帘外,沈玉妙大惊失色了,就没有想到这一会儿要见朱宣。 门帘被拂动的时候,她一着急,弯腰钻进了宽大的书案下面,好在下面天天收拾的干净。就抱了花篮在怀里,缩在黑暗中。 脚步声到了书案前,然后眼前唯一的光亮也没有了,表哥坐了下来,把唯一的光亮也堵上了。沈玉妙更屏神凝气,小心不发出声音来。 听了官员们的请安声,表哥让他们起来的声音,大人谢了座,然后又是朱宣的声音:“晋王再过十几天就要来了,有一些人是和晋王关系密切,时常通信的。你们要一一关注了他们都说些什么。” 然后是一位大人的声音:“京里有信来,说晋王动身以前,又与几位和咱们不相合的大人会谈了,此次来,一定是不怀好意。” 过了半个时辰,官员们才起身告退了,沈玉妙紧紧抱了花篮,心里想了表哥该出门了吧。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朱宣压根站也没有站起来,还是坐在了书案前。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沈玉妙发现自己饿了,是到该吃饭的时候了吧。难道表哥不出去吃饭。 又过了一刻钟,沈玉妙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了,花香太浓郁了,书案下一点儿小小的空间,被朱宣的双腿和衣袍堵得严严实实的,空气不怎么流通。 沈玉妙揉着鼻子,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总算说话了:“表哥,你让一下,我要出来了。”眼前才重新有了光亮,沈玉妙弯了腰从书案下面钻出来,先就是一个喷嚏。 站在书案旁的朱宣故作惊讶了,看了妙姐儿狼狈的从书案下面钻了出来,身上衣服皱了些许,头发也凌乱了,故意问她:“妙姐儿,你在那下面做什么?”那么浓的花香,想不知道她在下面都很难。 沈玉妙用丝帕继续揉了鼻子,一面回答他:“表哥,我插花呢。”朱宣哦了一声,装模作样往书案下看了一眼,道:“这里也放花?” 沈玉妙无话可回,看了朱宣,表情淡淡的,她突然明白了,立即来脾气了,指责了朱宣:“表哥,你是有意的,你知道我在下面。” 朱宣面无表情道:“表哥怎么知道你在下面?”沈玉妙把手里的花给他看:“你闻到了花香,不就知道我在下面了。” 往一旁花瓶看了看,朱宣道:“那里的花也很香。”沈玉妙无话可回了,悻悻然的看了一旁桌子上的点心,拿起来吃着,一面不乐意的转身往外走。 朱宣重新坐了下来,微微一笑,小丫头现在是和我在闹别扭呢。换完了花就要走人了。看了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又回来了。站在了自己面前,小脸上就是委屈的不行的表情。 朱宣问了她:“有什么事情吗?”沈玉妙走到了门口,有话说了。转身回了来,悻悻的看了朱宣,嘟了嘴道:“表哥,你跟我回去。” 朱宣道:“表哥生气了,自己回去吧。”沈玉妙看了他道:“表哥就是生气,也要跟我回去才行。” 朱宣笑了一下道:“为什么?”听了妙姐儿理直气壮:“父亲母亲现在都在,如果知道表哥又跟我生气了,母亲会担心的。” 朱宣听完了,就站了起来,拉了她的手道:“好。”沈玉妙轻轻啊了一声,抬了头看了朱宣,就这么好说话。 “歪理辨才,现在长进多了。”朱宣又训了她一句,拉了她的手往外走。走出了房门,看了她身上沾的花瓣绿叶和水,伏了身子为她拂拭了,看了玉妙一笑,现在辨才有点上正道了。朱宣带了妙姐儿先往母亲房里来,就象妙姐儿说的,母亲会担心的。 太夫人房里正热闹的很,朱睿与沈经南放了学,正在房里撒欢儿。毅将军在榻上走路走得不过瘾,闹了要下地上来。 正在乱着,丫头们打了帘子:“王爷王妃来了。”房里立刻安静了,朱睿斯文了,沈经南也安生了。 太夫人一听了就满面笑容,看了两个人携了手进来,立即就笑道:“你们来的正好,今儿有新鲜菜,就在这里吃饭吧。” 儿子媳妇闹一回别扭,太夫人就要跟了担心几天。担心来担心去也不会担心到妙姐儿身上,总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乱发脾气。 沈玉妙抱了毅将军,开心的很。同表哥闷了好些天,在来太夫人的路上,朱宣低低的对了她说话,沈玉妙立刻就不闷了。 太夫人又让人请了朱明和方氏来:“难得这样热闹齐全。”又是一次小型的家宴。 朱明则是钦佩的向大哥问起了新起的那座城池的事情:“听说不小,周围就地烧土取砖,算起来,这建了有半年了。” 方氏一边听着,再看了和太夫人低声说话的大嫂,心里百转了,方氏也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两个姨娘天天陪了方氏,对方氏笑道:“王妃有时上殿去,少陪了二夫人。”方氏玩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再听一座新城池,方氏就听入了神,听了大嫂说话了,沈玉妙也听了觉得不错,问朱宣道:“那边离草原上很近是吗?我们住城里还是住在帐篷里?” 看了大哥回答她:“住城里,出去玩才住在帐篷里。”方氏看了大嫂只是羡慕,她又要出去玩两个月之久。 沈玉妙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附近住在山里的人,也会到新城里去安家是吗?”朱宣回答了她:“让人去安抚招纳了,来不来还不知道。” 沈玉妙笑一笑道:“原来是住一起的人,还让他们继续住在一处好了,总比住在山里好。”朱宣对了她笑一笑。 太夫人听完了道:“这地方儿太远了,等你们去到了,估计草原上冷,咱们这儿秋天,那儿倒要下雪了。世子是不许去。” 朱睿一听,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到了太夫人怀里去拧她:“祖母,让我也去吧。”听了父亲说了一句话:“世子不去。” 朱睿立即乖乖又坐回来了,过了一会儿,悄悄问了母亲:“给我带什么回来,给毅将军带什么回来?”听了母亲一一回答了,朱睿才有点儿高兴起来。 饭后太夫人要带了孩子们歇着,大家各自散去了,朱宣带了妙姐儿回房里去休息。 天气不冷又不热,已经有了秋高气爽的感觉了,远处蓝天上一行大雁飞过,不时有几声鸣叫声。 朱宣带了妙姐儿一面走,一面对了她扳了手指头说道理,是循循的声音:“怎么这么会惹表哥生气,一听了郡主来了,什么罪名都往表哥头上栽。” 说来说去,应该怪淮阳郡主。沈玉妙这样想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抬了眼睛看了朱宣,有心想解释一下,或是陪个不是,可是想一想,心里难过了。 对了朱宣带了笑意的眼睛,沈玉妙低声道:“淮阳郡主已经成了是我的一块心病,我不知道在和谁怄气,我一定要看了她早早嫁了,我才能安心。” 朱宣微笑看了妙姐儿,道:“她到了适婚的年龄了,今年不出嫁,难道明年也不嫁在家里当老姑娘不成。妙姐儿,你要把她放在心里放多久?” 一旁菊花初打了小花苞,沈玉妙这一会儿子更难过了,低了头走了两步,扑在了朱宣怀里,控诉了道:“表哥我恨你。淮阳郡主一天不成亲,我就恨你一天。” 身后跟的人本来就在几步外,这一会儿又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王爷抱了王妃在怀里,轻轻拍了她的后背。 朱宣搂了妙姐儿在怀里,哄了她:“恨表哥就不对了,好孩子,表哥多疼你。”两个人这个时候又都忘了,是刚刚和好了。 沈玉妙话匣子一打开,就要说完了:“我心里时时想了这件事情,总是忘不了。表哥又说不联姻了,先前说联姻就可以撵我滚。谁知道你以后又会怎么样? 要我看了表哥和别人在一起,我宁可死了。如果表哥以后又要联姻,又要娶小老婆进家,求表哥让我走,求表哥不要去追查我外面住在哪里,让我清静的过以后的日子。” 朱宣无奈了,又说死了活了这些话。他轻声道:“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沈玉妙继续道:“表哥以后有了新人,还愁没有孩子。我也不能让我的孩子在别人面前受委屈。如果表哥再变了心思,求表哥让我带了孩子们走,以后表哥无所出了,等孩子们大了,我再把孩子们给表哥。” 朱宣把怀里妙姐儿象抱孩子一样抱在了手上,看了她手扶了自己的肩膀,朱宣笑道:“表哥以后娶谁,你都得在家里呆着,你是表哥的恩亲,是表哥的体面,妙姐儿,难道你都忘了。” 这些话是沈玉妙在京里书房里与朱宣反目那一天说出来的。 沈玉妙嘟了嘴,话完了心里真舒服。她道:“可是表哥,你不是说你不娶了。”朱宣笑了一声道:“妙姐儿让不让表哥联姻?” 沈玉妙干脆立刻的回了他一声:“我不同意。表哥,我不同意。”两个人同时都想了起来,这就是在京里书房里,同妙姐儿说要联姻的时候,妙姐儿的回答。 不远处的树下,几株虞美人摇曳了花瓣上艳丽的颜色,朱宣一时兴起了,高举了妙姐儿,笑问了她:“是回去睡觉,还是带你园子里玩去?” 沈玉妙打了一个哈欠,立即精神了:“园子里玩去。”朱宣把她放下来,拉了她的手,两个人笑着沿了碎石小道漫步而去。 伤心而去的当然是淮阳郡主,最主要的伤心应该是没面子。香夭来的时候话多,回去的时候话也不多了。 没有了几天,回到了淮王府,马车停了下来,淮阳郡主下了车,因刚回来,先往淮王住的地方来,对了淮王去禀一声回来了。 没有走两步,就遇到了淮王的奶妈赵mama,她正慌里慌张的往外面走,看到了淮阳郡主才笑着问了一声好:“郡主回来了,刚才王爷还念着呢。” 因是淮王的奶妈,淮阳郡主笑道:“mama哪里去?”赵mama看了看左右无人,才悄声笑道:“告诉郡主不得,王爷新近买了一个丫头,取名叫什么。。。。睐娘儿,郡主走了不过半个多月,还不知道这位叫睐娘儿的,现在是王爷心坎上的人。” 淮阳郡主笑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位能讨族兄欢心的人。”淮阳郡主去了一趟南平王府,马车来回走了半个多月。她当然不会象淮王接了朱宣的信一样,星座兼程赶路了。 看了赵mama悄声又道:“人牙子送来的,哪里有好人去。这不,天天肥鸡大鸭子吃了这几天,就开始狂了,要吃街上的什么糕,王爷现宠了她,当然是叫人去买去。郡主自己进去吧,我得去让人给她买塞嘴的了。” 淮阳郡主忍不住一笑,淮王族兄宠通房的丫头们,不过就宠一时,过了一时就都不香甜了。这位让赵mama都不喜欢的睐姐儿又能亲香了几天。 对于这些没有热起来就没了温度的丫头们,淮阳郡主一向不放在眼里,也懒得去看她是谁,慢慢往前走了,一面让香夭先去报信儿给淮王。 进了院门,看到了新买了几十盆菊花,还没有到开的季节,光是绿叶子看了让人精神就一振,淮阳郡主正在看那菊花,数花骨朵儿,淮王走了出来,满面笑容了:“进来说话。” 纠结的淮王对于南平王妃和南平王见到了淮阳郡主的态度还是好奇,想听一听。想是刚睡起来,他披了件家常的衣服,脚下踢拉了鞋,先进了房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命人:“倒好茶来,前儿做的金丝糕,给郡主送些来。” 然后看了淮阳郡主在面前行了礼坐了下来,淮王先在淮阳郡主的脸上扫了一眼,面庞依然,只是有三分没有神采,淮王笑了道:“王爷好吗?” 淮阳郡主低垂了头,回了话:“王爷有事情,只见到了王妃。”她随了淮王问话身子轻轻一颤,就是香夭也轻轻咬了牙。 端了茶碗送到鼻端闻那茶香的淮王也没有说破,笑着道:“和王妃说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没有几句话就听完了。 不动声色的淮王想想自己听了这些假话,他看了香夭一眼,见她也垂了头。淮王才又笑道:“我想了你,既然出去了,不如多玩几天,不想这就回来了。回来也好,哪里都不如家好。回房去休息吧。” 哪里都不如家好,淮阳郡主低垂了头给淮王行礼转身出去,出了门看了那天,一片碧云天;再看了那地,是黄花地。 轻轻咬了牙的淮阳郡主更忿恨了,这不是我自己的家。 等到了进了房里,窗下摆了砚台笔墨的笔墨,旧椅套上自己熟悉喜爱的花样又在眼前,劳累感自己就来了。 香夭服侍了郡主睡下来,过了一时,又听了她鼻息沉沉,是睡着了,这才往前面来见淮王。 过了天香坞,无意中看到了一池子面上面落了几片树,半绿半黄也飘落了随水流去。再看了藤蔓上的果实,都红透发亮了。 香夭对了自己说了一句:“秋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