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忧喜(五)
陶秀珠在高阳公主的宴游结束后的第三天,也回到了京中,她正在看着人换房子里的摆设:“秋凉了,这些藤编的摆设都收起来,把薄的椅垫换上去。要我上次挑好的四季花卉的那一套。” 坐在房里对管事mama说话的陶秀珠也热衷于收拾房子。管事的mama答应着,又笑道:“想了夫人总要过几天才回来呢,原想着明天就换,不想就回来了。” 一身家常衣服的陶秀珠对了管事mama笑道:“王妃刚回到京里来,就游玩了两次,总要让她歇一歇再回请我们。再说了我是请的人少,公主几乎请了满城的女眷和大人们。南平王妃要回请,也要场面大才行。所以她是停一停再回请,我就先回来了。” 再看了院子里的几丛花,陶秀珠指了笑道:“这个也收拾了,想来妙姐儿也在收拾花呢,等她请了花儿匠去收拾了,我也要把家里收拾了。” 门上的人进来了,递了一张贴子笑道:“淮王来拜老爷,说老爷不在,拜夫人也使得,说是一些重要的东西一定要面呈。” 最不喜欢看到的这个人又出现了,一出现就时时提醒了自己去逛窑子还有若干不相干的人证,南平王当然是肯定不会说出来,武昌侯也不会。他们自己的妻子都去逛了,他们两个只能守口如瓶。 可是这位淮王,陶秀珠实在是不想见他,对门房道:“对他说,我还没有回京里来。”门房的人面有难色道:“他说他看到了夫人进城来的,说夫人坐了一辆绿岫车回来的,刚进家不会有一个时辰。” 用手里的团扇掩了面,在扇后咬了咬牙的陶秀珠道:“请他进来吧。”淮王总是让陶秀珠觉得来者不善。 一件儒雅蓝衫的淮王带了一脸见女眷的恭敬走到了姚家的客厅上,坐在摆了新鲜花卉的长条几前的陶秀珠却没有好脸色,看了人送上茶就示意别人都房外侍候了。 这才看了淮王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今天我这里又不请客,王爷跑来找挨打吗?”南平王打了淮王,是这几天里最引人注目的新消息了。 听了自己的糗事,淮王面上不改微笑,笑着说了一句:“听说夫人回京来了,特地备了此许礼物前来拜见了。”眼前这位夫人一看就是个娇纵的人,难怪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小小俏俏的鼻子此时朝了天,分明是看到自己不喜欢。 心里有几分苦笑的淮王克制了自己不要把这苦笑带到脸上去,这一次来京里,象是没有人愿意看到我。 正在来火的陶秀珠是毫不客气的说话了:“王爷,跟您也是前几天初认识了,回来问了我们家老爷,也跟您不熟悉,您就是上门来送礼,一则与礼不合,王爷身居高位,太礼贤下士了,真让人惊奇。 二则你男我女,您应该等我们老爷在家里的时候再来,拜女眷是王爷一向的嗜好?” 这样的话也不能打掉淮王唇边的笑容,仍是笑容可掬的淮王刚说了一句:“我。。。。。。”就被陶秀珠又打断了。 “礼物也送到了,您的人我们也招待了,倒了茶来快请喝吧。我这就要进去了,王爷要宽坐多久都行,我就恕不奉陪了。”陶秀珠不容淮王说话。 笑容满面的淮王立刻抢了一句话出来,道:“夫人男装的打扮,更是动人。”这一句话出来,大惊失色的陶秀珠立即就用手里的团扇指了淮王,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你敢乱说试试?”然后突然害怕了,变得可怜兮兮:“你怎么敢打我的主意?”陶秀珠已经在心里在骂淮王了。 淮王赶快摆了摆手,跟这位姚夫人说话要比快才行,慢一点儿话就出不来了。淮王快速的说了一句:“小王只想请夫人告知一件事情,南平王妃喜好什么?”本来是想旁敲侧击了,还要担心陶夫人说出去呢,被逼无奈只能全盘吐露了。 大惊失色后又可怜兮兮其实在心里骂着衣冠禽兽的陶秀珠一下子就愣了一下,这会儿表情在她脸上千变万化了,然后她掩了口笑了起来,看了淮王声如银铃了:“王爷那一拳原来是这样挨的啊。”一下子就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这会儿颇为狼狈的淮王求恳地看了这位手里有扇子,却不掩口,笑得不行的姚夫人,这一会儿情势完全改变了,原来听了淮王名字头就疼的陶秀珠,这一会儿兴味盎然的看了淮王,颇有些跟他好好攀谈的心思。 先喊了丫头进来,笑逐颜开:“重新给王爷换了好茶来,多谢他送了这些东西来。”丫头们不一会儿进了来,把茶水全都换过了。听了夫人吩咐了:“你们出去吧。我和王爷有话说。” 丫头们出去了,陶秀珠先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看了淮王,嗯,这个人长的还行,和南平王有得一拼,是几时喜欢上了妙姐儿。 想了淮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园子里,不请自来,姚御史也是不明白,这下子答案一下子就明了。 被陶秀珠这种眼光看得分外难堪的淮王尴尬的笑了笑,你不说话我来说话,笑道:“夫人与王妃象是好的很。” 陶秀珠依然笑眯眯道:“是啊是啊,妙姐儿没有成亲的时候我就跟她很好很好了。”这样的回答让淮王很满意,淮王的第二个问题:“王妃平时喜欢用什么?京里这些老字号的点心哪一家是王妃最喜欢用的?” 陶秀珠笑眯眯回答了,淮王的第三个问题:“胭脂水粉用哪一家的?” 陶秀珠笑眯眯回答了,淮王的第四个问题:“王妃平时出门时会去哪里逛,哪里小王可以偶遇到她?”遇到这样配合的人,淮王问话也不客气了,而且手上有姚夫人的把柄呢。 这个问题碰壁了,陶秀珠又轻笑了一回,然后有些调皮了:“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王爷自己打听去,南平王府的地址是。。。。。。” 对了明显有些取笑的笑容,淮王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不疾不徐地笑道:“听说姚大人是个方正的人,如果是知道了夫人您去逛。。。。。。”下面的话立即就被陶秀珠打断了,有些恼火了:“你不要胡说。我回答了你三个问题了,王妃去哪里不能告诉你,哼,听说她在封地上遇刺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刺客一伙的?” 淮王立即语塞了,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恨不能掏出了心肺来给姚夫人看一看:“象我这样的人,会是刺客吗?”我是个十足皇亲呀。 陶秀珠见淮王尴尬了,脸上换了得意道:“刺客是无孔不入的,你问别的我倒可以告诉你。”淮王又有几分希冀,忙笑道:“夫人请说。” 见淮王如此恭敬,不由得陶秀珠越发的想笑他了,故作认真的想了一想,才道:“我可以告诉你,南平王很宝贝王妃,”淮王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这脸上今天还在疼呢。看了姚夫人的眼波也很是灵活,飞快地在自己脸上一扫而过了。 “南平王也不好惹,”陶秀珠笑嘻嘻,说了一个痛快:“南平王很疼王妃,在家里几乎样样依着她,不过吗,南平王在外面还是沾花惹草,我什么都知道,所以,”陶秀珠对了淮王不无鼓励了:“你还是有点儿机会的。” 淮王又苦笑了,这位姚夫人也会错了意了,把我当成了风流浪荡公子哥儿,我其实只是想在思念过甚的时候看一眼,说几句话儿。我还有机会,我还有什么机会? 觉得自己最后那句话说得也不对的陶秀珠轻轻清了清嗓子,然后笑弯了双眉地看了淮王,淮王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自己还是君子坦荡荡的,我只是想看一眼。 固执的淮王自己就执扭在了我就是想看一眼,南平王再厉害,管不了别人看一眼。淮王一直就这样在心里想了。 整整两年多没有见到,明明知道就在哪里去了几次总是见不到,现在很是明白了,都是南平王从中作祟了。淮王异常的固执了,拳头也挨了,反正我要看一眼。 当然每个人都是贪心的,这一眼看到以后也许还会有说说话什么,当然要知道王妃喜欢什么,好投其所好。 心里只是想了看一眼,可是也是个走马章台的淮王习惯性的就思索了,万一这一眼真的不容易看怎么办,同姚夫人相熟是必要的了。姚夫人可以说出来美人儿的喜好,而且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一定知道美人儿出门去哪里,或者可以把美人儿约出来。 这样想到了以后,淮王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要讨好了姚夫人。至于次次把陶秀珠吓得不行,那就不在淮王的思虑之中了。 好在陶秀珠以后听了淮王只会觉得想笑,不会再害怕了。大家互有了把柄在手里。 陶秀珠决定作弄一下淮王,做出来这种影响妙姐儿名声的事情,不给他一个教训还行。听了淮王笑得亲切无比的,声音虽然低两个人都能听得清楚:“姚大人如果知道夫人爱逛那种地方,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这一次没有花容失色的陶秀珠听完了更是容光焕发的样子,对了淮王笑得也是和善:“王爷,桂花点心新上市,我挺爱吃的。” 淮王立即应声了:“我为夫人送来。”陶秀珠团扇掩了口,故作疲倦了:“今天刚回来,又解了王爷许多疑惑,王爷明儿再来,咱们明儿好好聊一聊。” 这句话安抚了淮王,眼前女眷要吃点心,看来只要投她所好,以后消息源源不断。没有想到陶秀珠这一会儿肚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鬼主意的淮王信以为真,笑道:“我为夫人买点心去,明儿还是这个时间,再登门请教。”然后弯腰一个长揖,笑眯眯回去了。 厅上的陶秀珠对了淮王的背影嘻嘻一笑,明儿见,明儿咱们好好聊一聊。 端慧郡主在一丛丛扎裹了泥土的菊花、桂树、红叶中跑来跑去,又回头看了后面跟的人笑:“来追我呀。” 花儿匠刘三在院子里丈量地方,眼睛看了院子该怎么收拾。外面送了成车的花树来,刚卸下来在地上,就成了小郡主的花树阵了,中间一点点的缝隙只能够进去一个小孩,小郡主在里面同跟的人玩藏猫猫,玩得不亦乐乎。 如音从房里出了来,看了小郡主也是微笑了招手:“王妃请郡主进来。”端慧郡主这才从一棵桂花树枝旁边走了出来,脸上是笑嘻嘻的笑容进了房里。 扎了两只手先给坐在锦榻上的母亲看:“摘花去了。”放在地上的花树正好摘得方便。沈玉妙拿住了女儿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看了青芝送了水进来,给她洗干净了手,小桌子上取了一块点心给她,笑道:“又捉弄跟你的人了。老实这里坐一会儿去。” 地上小杌子上坐着的是花儿匠刘三的女人,在回王妃的话:“城里几处园子都小,王妃说是给小郡主买园子,城外的又大又好,等您订好了,还是我们来收拾了,保管王妃和小郡主都是满意的。” 听了刘三在说话,沈玉妙突然想了起来,方氏弟妹说要买园子,太夫人装不知道,表哥无可无不可。不如喊了方氏来一起听一听,到底这里托的是家里的管事,寻的是可靠的经济人,不会黑了银子去。 对如音笑道:“去请了二夫人、三夫人一起来听一听。”喊了方氏不请申氏也不好。 这里刘三女人继续说园子的事情:“就算是喜欢小园子,也是样样俱全才好,正厅正房外宅马车甬道样样都不能少。” 正在说着,方氏先进了来,一件洒金桃叶的衣服穿在方氏身上,就是沈玉妙也微笑了,这算是没有生过孩子的人占的一点儿巧吧。 为了园子同朱明生气的方氏并没有气两天,房里姨娘时时在侧,不能也不甘心同朱明生气去,再说在大嫂这里狠狠说了心底的话舒服了不少。 听了刘三女人在说话,方氏也听进去了,买园子的心思又被勾了起来,笑问了:“说一个园子出息很大是不是?” 刘三女人笑道:“二夫人不知道是听哪一位说的,话是这个理儿,可是要有会伺弄园子的人弄才行呢。如果是不懂的人,买了园子不如租出去给人住,这样钱来得稳便一些。” “哦?这话怎么说?”一心头里想买园子的方氏从来没有这样去想过。青芝给刘三女人倒了茶送来,笑道:“看你说了一会儿,该累了。”刘三女人赶快道谢接了。 朱禄进了来对王妃回了话:“王爷一早说了,新栽的桂花下面安一个箭跺子,给王妃闲着的时候射箭玩。秋千架子再装一架,是安在红叶旁边。”看了王妃点头,朱禄就出去了。 端慧郡主很是讨好了母亲:“秋千装好了,母亲和端慧去打秋千。”然后笑的可爱:“坐在秋千上吃饭。” 沈玉妙觉得真是自作自受,西山的园子里把秋千装到了房子里,端慧坐在上面吃了一次饭,从此上瘾了。 眼前只能是哄了小郡主:“听话就坐在秋千上吃饭。”然后自己又是一笑,自从有了端慧郡主,这“听话,不要淘气”这些话成了南平王妃的口头语了。 那个时候怎么想起来把秋千装在了房子里,妙姐儿无语问自己,偏偏方氏听了端慧郡主的话,也是笑盈盈问了一句:“大嫂最会收拾房子,秋千装在房子里,天气好不好都可以玩。” “是呀,”端慧郡主从榻上走到了母亲身边,贴了她坐了,细声细气地道:“端慧的房子里也要装秋千。” 言传身教,这一会儿再检讨自己各种任性也晚了,沈玉妙只能喊了朱禄进来,笑道:“给小郡主在房子里也装一架秋千。”孩子们多跟了太夫人住,可是这院子里也安排了他们各自的房子。 看了王妃重新抱了端慧郡主在哄了她睡觉,刘三女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刚才的话:“这园子空着就要茺芜,安排了人住就要出月银使用费用。前门街上的汪大人家的女眷也是这样想的,结果弄了个园子没有人料理,说夜里有鬼狐夜哭,现在卖都没有人买了。” 怀里的小端慧跑累了,眯了眼睛缩在了母亲怀里。方氏听了大嫂笑着说了一句:“所以要置办园子,还是要找你们这样老实可靠的经济才行。别人不懂的说了也不中用。”六房里的梁氏,要鹿血是想生儿子,却哄了方氏弟妹说是治病。沈玉妙觉得这个人也不大可靠吧。 再熟悉的相识,沾上了银子钱生分的太多了。 方氏微微沉思了,听了刘三女人说别的城里的新鲜事儿,看了大嫂把小郡主交给了跟的人,笑道:“咱们出去看看去,该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院子里同昨天相比,焕然一新了。刘三带来的人正在栽最后的几丛花。朱禄带了王府的人正在装秋千。以前的那一架风吹雨打在院子里,都变得破损了。 新装的两架秋千都很是漂亮了,沈玉妙欣然的笑了一笑,对方氏道:“等一下就去收拾你的院子了。” 方氏也看了高兴,大嫂这院子收拾得漂亮,自己的院子一会儿也会收拾得好看。不好就走,说了一句:“只是母亲,却不肯收拾,其实不如一起收拾了。” 沈玉妙笑道:“母亲说我们是果然年青是好的,还有心思收拾,她只要看了打牌就行了。”妯娌两个人一笑,方氏告辞先回去自己的院子里等着。 经过了老杨树下面,申氏姗姗而来了,隔了几步先问候了:“二嫂,大嫂的院子收拾好了。”方氏笑眯眯:“你看看去,收拾的挺好的。一会儿就到我那里去了,我要回去等着了。” 晚上朱宣早早回来了,看看妙姐儿院子收拾的如何,一进了院子,先看到的是几个儿子,朱睿与毅将军在轮流射箭,闵小王爷坐在一旁数着:“大哥中了多少,二哥中了多少。” 看了父亲进来了,一起站好了。朱宣只说了一句:“好好射。”大步进了房里。妙姐儿坐在锦榻上正在想什么,看了朱宣进来了,笑了一下,继续想自己的。 丫头们进来给王爷拿了家常的衣服来换,沈玉妙从后面笑问了朱宣:“公主请客的时候,是秋千投壶,咱们请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太无趣了?” 朱宣换好了衣服对面坐了,道:“女眷们还能玩些什么。”妙姐儿笑语嫣然了道:“周jiejie去丰台看了亲戚也回来了,如果击鞠就好了。咱们那园子里也跑得下马。” 朱宣道:“让周亦玉陪了你们射箭吧,马就不要骑了,有骑术不精的,从马上摔了下来,哭鼻子抹眼泪的可怎么好。” 沈玉妙当作没有听到,笑道:“反正我不会摔。”丢了这个再想别的去。榻上丢了一张薛涛笺,朱宣随手拿起来一看,是姚夫人写来的,约了妙姐儿明天去她家里去玩。 随手又丢了下来,外面一阵嘻笑声,朱睿和毅将军进来了,后面慢慢走的跟了的是闵小王爷,从来不紧不慢的。 前面走的两个小王爷一身是汗,站到了母亲面前让她擦汗,三个人三张嘴:“饿了,可以吃晚饭了。” 听了父亲来了兴致,吩咐了人:“廊下摆了饭,新收拾好了院子,坐在外面吃去。”三个儿子都高兴的答应了一声。 房里的小郡主这才醒了,让人穿了鞋子慢慢揉了眼睛走出来,看到了父母亲先就是一个笑脸:“端慧饿了。” 第二天风清气爽,因头天就吩咐了,一大早朱禄就让人套了车,陶秀珠住在后海子北沿,离她的娘家很近,又嫁了父亲陶御史的得间门生,成亲以前和成亲以后依然如故的活着。 沈玉妙却还是第一次来到陶秀珠的家,马车渐近的时候,跟在马车外的朱禄过来说了一句:“这就是姚夫人的家了。” 看了一看,大门三间西向了,中间开了大门,门外有雕刻精美的上下马石。陶秀珠带了人已经在门前候着了,看了马车过来了,脸上还是陶大姑娘精灵古怪笑眯眯的表情。 陪了进了大门,沈玉妙笑道:“我第一次来,要好好看看你的家。”一面走一面看,陶秀珠在一旁介绍了:“这里是同门房组成的四合院,这边又通往内院的船堂。” 又看了那垂花门精美,沈玉妙站了一会儿,笑道:“这个花纹好,端慧的园子我也要帮她做这样的垂花门。” 再数了花草站在院子里又笑了一会儿,朱宣眼里的一双淘气包这才手拉手,笑了进了房里来。 有孩子的女人话题永远先是孩子们,陶秀珠不觉得遗憾道:“今天我只是接了你来,咱们说说话的,带了孩子们来,咱们就不自在了。我把女儿送给我母亲去看着了。” 沈玉妙觉得奇怪了笑道:“怎么不见公主来?”三个人说话不是更好。陶秀珠诡异地笑了一下道:“今天就我和你亲香,别的人都不带。” 听了妙姐儿笑吟吟说了一句:“我也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呢,我请客订了几个菜,要问问你喜不喜欢吃呢?” 然后从袖子拿了一张写了字的纸出来,一个一个的与陶秀珠推敲这些菜合不合大家的口味。昨天就说了是玩一天的,吃了中饭,房外的仆妇们听了房里犹自不睡,还有叽叽呱呱的说话声,都是一笑。 陶家陪嫁过来的老人都是知道一遇到南平王妃,就象是陶御史以前会去找朱宣诉诉苦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就玩得兴起,而且话不少。 今天并没有在房里说多久的话,就有一个丫头进来了,低低的在陶秀珠耳边说了一句话,陶秀珠从锦榻上先起了身笑道:“再歪着就睡着了。我家的小园子去转转去。” 引了妙姐儿到了小园子里有一丛花树后的一个小亭子,沈玉妙看了笑道:“花树为屏障,这里有个小亭子,是不是你和姚大人说私房话的地方。”看起来很符合陶秀珠的个性,这树后别有洞天。 陶秀珠脸上又现出了诡异的笑容了,笑道:“咱们坐在这里好好看戏。”看戏?沈玉妙伸出了手在陶秀珠的粉腮上拧了一把,笑道:“你卖什么关子呢,坐在这里好好看戏。”眼前连个戏台也没有。 举起了手指放在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的陶秀珠脸上有了兴奋的表情,眼睛往一边看了过去。 两个人坐在这小亭子上,眼前一道花树作屏障,花树间隙中可以看到外面道路上的动静,沈玉妙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了陶秀珠一眼。陶秀珠还是忍着笑的样子,示意妙姐儿不要说话。 前面的道路上,一个大脚妇人引来了一个翩翩佳青年,衣衫飘飘的一个俊秀青年,却是淮王如约而来了。 一身苍青色的衣衫的淮王手里郑重提了买好姚夫人的桂花点心,看了把自己往园子引,跟在大脚妇人后面笑问了:“夫人在园子游玩呢?”淮王这一会儿甚至有兴致欣赏了一下姚家的园子,没有意料到下一步等待他的是什么。 前面的大脚妇人站住了脚,跟在后面的淮王也惯性的站住了脚,眼睛还在看了四周赏心悦目的花草树木,听到了身边有轻微的脚步声,定睛一看,淮王失笑了道:“这是何意啊?” 一旁花树丛中突然走出了十几个大脚妇人,都是短打的打扮,手里提了短棒,其中一个手里提了两个,走出来分了一个给带路的大脚妇人。 陶秀珠在树丛后笑得肩头颤抖了,捂了嘴,只是示意了妙姐儿快“看戏。”让你来威胁我,让你损坏妙姐儿的名声。 虽然平时说话口没遮拦,可是官宦家门里长大的小姐陶秀珠还是明白淮王喜欢上了南平王妃,这件事情是天大的事情。所以没有请高阳公主来,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带路的大脚妇人接了同伴给自己的短棍,卷了卷衣袖,斥责了道:“你这个登徒子,整天不学好,打良家妇人的主意。今天是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打!”十几个大脚妇人一起冲了淮王举起了手中的短棒。 这情景也太好笑了,沈玉妙也捂了嘴,笑得浑身颤抖了,低了头不忍心看了淮王挨打,我不看,但是我希望打他两下呵。 刚低了头,衣服就被陶秀珠扯了一下,沈玉妙赶快直了身子准备看“好戏”,两个人都傻了眼睛。 十几个大脚妇人还不够淮王怎么打的,淮王一看这架势,就明白自己上当了。也是一位能上战场的将军,淮王与朱宣就是战场上会师了,然后彼此惺惺相惜了,淮王一直藏若拱壁的淮阳郡主才会与南平王去联姻。 看了这十几个大脚妇人不过是些家里的粗使婆娘,力气是有,别的全无。十几个人一起上来了,淮王往后退了一下,还来得及把手里的点心放下来了。 看了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可是一起上来了,淮王身上还是挨了几下。他又好气又好笑,这姚夫人还真的打送礼的,堂堂王爷之尊,在自己的封地上也是坐拥兵马,王府不小,跑到京里挨了御史夫人家人的打,传出去丢人死了。 树丛后亭子上面的陶秀珠和沈玉妙眼睁睁看了淮王站直了身子,往旁边一闪,就闪到了一个大脚妇人旁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握了她的手用力一握,听得那个大脚妇人一声呼痛,手里的短棒就掉了下来。 淮王捡起了这根短棒,情势就完全扭转了。不一会儿,十几个大脚妇人手里都没了武器,或是揉了手,或是揉了脚呻吟了。 陶秀珠与沈玉妙面面相觑了,又听了耳边有声响,淮王早就看到了树后还有两个人,一头的花翠在日头下反了光,戴了这样光泽首饰的人只能是个主人,是姚夫人。 一旁地上还放了自己带来的点心。淮王手拿了点心,整了整衣服,分开了树丛走了过来,准备责问一下姚夫人。一脚迈过了树丛,淮王傻了眼了。 姚夫人身边坐的是美人儿,颇为尴尬的看了自己。沈玉妙觉得自己坐在了这里,象是自己也有份参与了打淮王。耳边听了陶秀珠澄清了:“教训你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淮王当然马上就相信了,一点儿也不会动摇到美人儿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淮王厉声责问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然后来了一句:“这事要传了出去,我还有名声吗?” 陶秀珠哼了一声,重重说了一句:“你还有名声吗?”窥测良人,还要名声。淮王还要撇清了自己:“对了夫人,我还是要名声的。”然后眼光无限留连的在沈玉妙脸上看了一眼。 眼前两个美人儿一起光火了,刚才怎么不多打他两下才解气。淮王殷殷勤勤地冲了沈玉妙躬了身子,把手里的点心送上过来:“今年的新桂花点心。” 一片僵局,沈玉妙僵持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点心,看了淮王那殷殷的目光,只能打开了,漫无目的地递给了陶秀珠一块,自己拿了一块。散发了桂花香气的桂花点心吃在两个人嘴里,味同嚼蜡了。 两位女眷坐着,闷闷的吃着手里的点心,淮王站了,第一次没有南平王在旁边,也不是在南平王府看到美人儿,多余的第三个人又是知道自己心事的,淮王一时心绪百集了,我这算怎么一回事。 微风过耳,树上有几片叶子飘落了下来。陶秀珠先明白过来了,眼前没有了大脚妇人的倚仗,要看别人好戏没有看成,她有了几分不自在:“王爷,我们吃完了,您。。。。。。可以请回了吧?” 淮王恢复了往日和熙阳光一样的微笑,这一会儿他已经想清楚了,彬彬有礼的对了陶秀珠笑道:“夫人可否容许我和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陶秀珠大惊失色了:“这怎么行!”一旁默默坐了的沈玉妙说话了,她吃完了手里的那块点心,就一直捧了腮坐着,心里也是很乱,沈玉妙说话了:“秀珠,你去那边走走去。” 陶秀珠只能走开,离开了十几步远可以看到两个人的地方独自踱了步。亭子上面只剩下了淮王和沈玉妙两个人。 对了一丛开得茂盛的菊花看了的淮王此时眼睛压根儿不敢看了南平王妃,真的与美人儿单独在一起了,他心里只有礼法,规矩,此时更是压得他有点儿透不过气来。 “王爷,请不要怪姚夫人,她也是为了我的名声。”沈玉妙坐了,眼睛看了另一边,轻轻说了一句。 淮王赶快解释了道:“王妃的名声,在我心里也是最看重的。”沈玉妙淡淡回了一句:“那就好。” 又是一会儿无话,默默站着的淮王开口了:“我只是想对王妃说,王妃能见别人,独不见我,让别人知道了,才会有传言出来呢。” “我恨你!”沈玉妙毫不犹豫的抬头说了一句,两只杏子一样的大眼睛看到了淮王脸上,继续道:“我打心里恨你,你喜欢我,我是你能喜欢的吗?你是在损害我的名声。你以为在你伤害了我以后,对我献献殷勤,我就会原谅你吗?这样就可以粉饰一切太平了!” 淮王惊呆了,张口结舌的淮王赶快分辨了:“我,我绝对不会损害到你的名声。王妃谈何伤害?”这句话是从哪里来的。 沈玉妙冷笑了一声,话语象风刀雪剑一样凌厉了:“王爷记性太差了,你忘了,三年前在京里,你府上才貌双全的郡主要嫁到我家里来,这些你都忘了吗?我打心里恨死你了,你差一点儿动摇了我儿子,世子的位置。你差一点儿伤害到了我母子两个人!” 五雷轰顶的淮王被震得脸上没了血色,再也没有比心爱人的仇视更能打击人的了。淮王白了唇舌,眼前的美人儿双眼象利剑,刺得淮王心里一阵一阵的痛,他仓促分辨了:“我。。。。。。”然后不说话了,那个时候为了淮阳生不生孩子,生下来孩子淮阳来养,与南平王是争论了不少次。 淮王只明白了一件事情,南平王妃深爱着南平王,只有深爱中的人才会容不下一点儿灰星。颇感挫败的淮王面色灰暗了,我整整想了你两年多,没有想到你这么恨我。 “对不起。”淮王只能说出来这样一句话,看了美人儿还是气鼓鼓的脸色,又微笑了,低声安慰了:“联姻也是平常有的事情。。。。。。”说到了这里, 看了美人儿又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这一眼瞪得淮王骨头都酥了,忙改了口陪了笑脸道:“不是没有联姻成吗?何必还想了难过去。” 一心的气恼把自己弄得板板紧紧的沈玉妙听了这样的宽慰的话,突然就掉了泪:“那为什么后来三番两次还要来,”然后就轻泣了起来:“你欺负人。。。。。。” 再也忍不下去的陶秀珠冲了过来了,语气也凶巴巴的了:“你走好不好,妙姐儿不想看到你。”淮王已经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了丝巾准备递给美人儿,一看到姚夫人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赶快摆了双手连连后退了,苦笑道:“我走,我就走,你劝她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走了没有几步,又转了回来,陶秀珠瞪了眼睛:“快走,谁让你又回来的?”淮王还是苦笑了,小声交待了:“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出去啊。”真的是有关美人儿的名声。淮王自己倒也算了。 陶秀珠眼睛瞪得更圆了,叉了腰撵淮王:“我比你明白,你快走吧。”淮王苦笑不已走出了姚御史的府门,心里又难过又有点儿欣喜。 难过的是美人儿这么恨我;欣喜的是知道了她恨我的原因。淮王自己笑了一笑,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淮阳去看你,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这样细推敲了前因后果,美人儿恨我还真的是有理由。。。。。。 近傍晚的时候,朱宣看了应该是晚饭前的最后一位客人离去了,问了朱寿:“王妃回来了?”去姚家作客,指不定又做了什么淘气的事情,乐不归家也会有。 朱寿赶快笑道:“王妃刚回来。晚饭时候了,王爷在这里用饭吗?”听了王爷吩咐了:“在这里用饭吧,幕僚们不用回去了,一起用了饭再走。” 看了朱寿答应了出去,朱寿看了书案上一叠子公文条程,嘴角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了。三年前对我落井下石的这些人,自从我回京里来就自惊自怪了,晋王上蹿下跳了,到处与人吃饭会面,其中还有淮王。 淮王这个混蛋,被我打了一拳,晋王肯定当他好离间。哼,晋王更混蛋! 朱寿一会儿传了饭来,朱宣走了出去与幕僚们共坐了吃了晚饭,又坐了一会儿,准备回里面去了。 刚走到了二门上,朱寿后面又跟了来,笑道:“王爷,姚御史来拜。”朱宣哦了一声,转身又出了来,听了朱宣一旁又多说了一句:“象是有急事的样子。” 朱宣又嗯了一声,这才走得快了一点儿往书房里来。姚御史也没有坐着等,就站在书房里来回走着,脸上是又气又急又火的神色,看了朱宣进来,一看就是有事情的样子。 朱寿送了茶进来就知趣的出去了。不知道姚御史要和王爷说些什么。 房里只有两个人了,姚御史是气急败坏的开了口:“这太不象话了,我与王爷虽然是不熟悉,可是内人与王妃素来好的很。淮王听说和王爷又不错,所以这等丑事,只能来找王爷。” 事涉淮王,又说了丑事,没有听明白的朱宣也打起了精神,道:“大人慢慢说不急。”这位姚御史象是与淮王有很大的意见。 姚御史激动得不行了:“内人在西山为王妃接风洗尘,淮王突然到来我就觉得奇怪了,只是苦无了证据。昨天内人刚从西山回来,淮王后脚就到了,而且专门要见内人。今天居然又来了,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内人喊了家人手持了短棒把他赶跑了。” 朱宣一下子就明白了,姚夫人接了妙姐儿去家里做客,是与淮王有关。他更要认真听全了,听了姚御史继续激动的不行:“我一回家来,就听家人说了,我去问内人,她什么也不说,也不让我问,让我当作不知道,没有发生。王爷呀,气得我饭也没有吃就来找你了,我与皇亲们不熟悉,淮王与王爷一向最好,此等丢人丑事只有请王爷帮我处置了。” 激动的姚御史气得不行,干脆站了起来站着;坐着的朱宣,脸上是不激动,也是气得不行了;而且猜出了几分淮王的意图。是去打听妙姐儿的事情的。京里都知道妙姐儿跟姚夫人最好,这一次西山第一个洗尘的就是姚夫人,然后才是公主。 南平王不动声色了,先安慰了姚御史:“此事当在我身上,大人还没有用饭,不如在这里一并用了再回去的好。” 让朱寿再传了饭来,南平王陪了姚御史吃了今晚的第二顿饭,听了姚御史只是絮叨了:“真是不象话,不请自来也倒罢了,昨天刚回到了京里,不容休息一下,他就来了。昨天来了,今天又跑来了,你说还能是什么意思?” 朱宣看了姚御史不时迸出了一句:“这样的丑事,他也能做得出来。”心里想了,他能做得出来的很呢,看上了别人老婆,还要再看一眼,这就是淮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姚御史渐渐安稳了一点的时候,南平王怒气渐增了,淮王今天去姚御史家里,一定是又看到了妙姐儿,老子老婆天天给他看。看看外面星月稀朗,这一会儿上淮王的门揍他,京里又谣言纷纷了。 第二顿饭后,朱宣送走姚御史,一进来就对朱寿道:“明儿一早去约了淮王,后天打猎去。”朱寿答应了,看了王爷还不走,一个人重又进了书房里。 朱宣要一个人呆一会儿息息怒气才行。一个人想了淮王,只会越想越气,真是阴魂不散,又如附骨之蛆,再想了是没有廉耻,还要加上死不要脸。 南平王这一会儿给淮王派了四个罪名,然后开始在心里怪了妙姐儿,都说了表哥不联姻了,还要同什么淮阳郡主置气去,一定要嫁出去心里才舒服。 就是为了这个,淮王才看到了妙姐儿,想来单独见了,所以心里起了绮思。今天不去姚夫人家,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出子事情了。 姚家的下人能持了短棍把淮王打跑了,朱宣觉得不可能,淮王也是能文能武的战将,非十几个粗使下人可以打跑的。 但是动了短棍,不知道淮王做了什么,这样一想,南平王“虎”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也许是对妙姐儿动了粗。 这样想了,朱宣阴沉了脸出了书房门,步子虽然没有急快,却也不慢,回去房里象妙姐儿问个清楚去,这一次绝对不同他淮王善罢干休。 院中的秋千上,端慧小郡主在月色中还在荡秋千,朱禄后面轻轻推了,听了小郡主高兴的格格的:“再高一些,再高一些嘛。”朱禄只是笑着答应了,不肯推高。 一眼看到了父亲进来,端慧郡主立即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吓了朱禄一跳,看了小郡主奔了父亲去了:“父亲推我荡秋千。” 房里被淮王下午突然出现弄的一心愁思的妙姐儿,临窗看了朱宣抱起了端慧郡主,脸上才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