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记忆中的飞雪
木槿目光里的决然让伏琴有些动容。这便是她的娘亲吗？如此美丽，如此温柔，又如此哀婉、如此痴情的女子。 她看得出来，木槿对夜烬是真的一往情深。可夜烬……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雪花飘飘，一片一片落到木槿桃红色的纱裙上。也一片一片落到她怀中小女儿的辫子上。伏琴望着双双立于雪地上的二人，她没想到，木槿竟连这时候都带着自己的小女儿。 伏琴眼中有些酸涩。原来她小时候并非受尽所有人的白眼和责辱，原来，也曾有人如此关心、疼爱过她。可是，这样温柔的娘亲却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自己呢？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木槿哀婉决绝的呢喃被风吹得悠悠散开，“夜烬，你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轻轻抚摸着小女儿的头发，目光里的爱怜让素来清冷的伏琴眼圈微微泛红。“伏琴，你乖乖站娘身边，以后娘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管他对你如何，你都要记住娘的一句话……” 木槿眼中的泪水打落到小女儿白皙如玉的脸上，“他，他始终都是你爹。” 木槿素手微抬，狂风瞬间卷起团团白雪呼啸在天地之间。一把朱红色的古朴凤箫携着满天的飞雪缓缓显现在木槿纤纤玉手之中。 凤翼参差，龙吟细细。 木槿青丝染雪、长裙飞扬，手中凤箫响遏行云。她神情温软、箫音一出，风云为之色变。本是寒霜飘雪的天地竟然一霎时春意盎然、百花盛开。 箫声悠扬，跌宕而至。如溪水淙淙，越过石涧；似清风泠泠，拂过眉梢。昔时嬴女厌世纷，学吹凤箫乘彩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在木槿缠绵的凤箫声里，冻雪纷纷消融，寒风渐渐化暖。大地迅速开始返青，柳条抽丝变绿，百花吐蕊打苞。一切都是生机洋溢的模样。只有长裙飞扬的木槿…… 那一头飞舞的青丝，在花落花开的凤箫声中慢慢斑白。 “不要！你别再吹了。”伏琴一脸恐慌，她飞身上前，便欲夺下木槿手中的凤箫。但她虚无的手却直接穿过了凤箫。 而木槿周身更是灵气四溢，伏琴本就虚淡的身影在凤箫声中越发透明。她有些恍惚，她忘了，这些不过是她的回忆。 “阿瑾，你疯了吗？”夜烬的怒吼震得伏琴瞬间回过了神，却没能使手握凤箫的木槿停下那哀婉缠绵的乐声。 木槿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她目光哀凉，箫声越发低迴婉转。夜烬几次试图上前，但木槿周身的灵力光膜太过强烈，几次都是生生把他阻隔在外。 夜烬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阿瑾！停下来！朕不纳妃了，阿瑾！你停下来！” 他的阿瑾，曾是幻音宗木系最惊才绝艳的女弟子，法术妙绝，施展几个花开枝头的小术法的确不成问题。但如今，这遍地生春，百花齐放的场面早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所借重的不过是她手中所握的仙器——有凤来仪箫。 那是仙器啊，木槿区区一个连天劫都没渡过一次的人怎么能承受得住？ “你怎么了？”又是一声软软糯糯的问话。 这声娇软的疑问让伏琴再次蹙紧了双眉，自己没说话啊，难不成是幻听了？她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木槿，却见木槿也是神情微变，凤箫声也随之颤了一颤。 木槿似乎是想开口说话，但有凤来仪箫一出，她便再无余力中止。她眉眼盈盈，眼中流动的是欲说还休的情思。 而夜烬和其他人也还像先前一样，一丝反应也没有。 “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箫声呜呜咽咽，只见木槿脚边那小小的女娃娃肤白如雪，目若点漆，在木槿周身环绕的灵气映衬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她神情清冷，目光空洞，像是在看着长裙飘摇的木槿，更像是在透过木槿看她身后的虚空。那一双绝美暗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木槿，她薄唇微启，“定。” 伏琴看见，随着那娇软声音的落下，那小女娃缓缓伸出了她的右手。她手虽小，却指骨莹润如玉，指尖润泽莹透。更奇怪的是，随着她手指轻点，食指关节处竟凭空生出了一圈湛蓝色的弧线。 她的行为本就怪异，更何况在众人眼里，这孩子自进了这皇宫，就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如今做此举动，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蒙住了。 伏琴顺着那小娃娃的目光，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四周春意盎然，天清地和，木槿桃红色的裙边花飞花落，而她的肩头，却静静安放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六出雪花。 原来这两次，真的都是这小丫头在说话，而且问的不是木槿，而是木槿肩头飘落的那朵雪花。随着小伏琴指尖轻点，那雪花微微一颤，白光一闪，瞬间定在了木槿手中那把有凤来仪箫上。 “我给你找了个新去处，你先去哪儿好不好？”软软的声音落下，木槿手中的凤箫便完全控制不住地脱手飞了出去。 凤箫声渐渐停息，天地又恢复了上下一白、雪花飘飘的模样。但木槿，那斑白的长发却并未一点一点地变黑。 “阿槿！”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夜烬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抱着怀中气若游丝的木槿，“我以后再也不娶别人了。你放心，你放心……” “伏琴，我的伏琴……”木槿声音微弱，口中喊的却是伏琴的名字，“这有凤来仪箫，娘亲留给你，你，你……” 灰蒙蒙的世界在夜烬一声声的呼唤中缓缓崩塌。一道强光闪过，伏琴目光虽是万分不舍，却也只能毫无办法地被传送了出来。 她吃力地睁开双眼，晨光熹微，龙涎香幽幽在她鼻端萦回。 “小姐你醒了？”红烛惊喜的声音响得她耳膜生疼，伏琴费力地牵了牵唇角，声音清冷低迷，“你怎么在这儿？去和世子说一声，我有急事，先回挽月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