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维斯特赖特邮轮
巴勒莫,夏季凌晨。热娜亚港的二十二号泊位上,停着一艘巨轮,这巨轮在航海旅行手册上,被堂而皇之地称为卡尔马班轮。在卡尔马班轮的跳板旁,站着一个年轻的黑塔利亚王国陆军中尉,他身着藏青色的军礼服,正和一个男孩谈话。 早晨的天气清凉,陪护这一位贵族少年的差使,却并不令人羡慕,但是基塔克中尉精神抖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因为他清楚这贵族少年前途无量,假以时日极有可能成为黑塔利亚王国陆军某一兵种的指挥官。 基塔克曾多次听到陆军部将军们之间的谈话,这少年的家族三百年来一直为撒丁王室服务,世代的军事贵族。外交部在国王和元帅的授意下特意安排了这次留学。因此,他以一个有着远大前途的青年军官惯有的全部热情,开始执行这一任务,他得踏踏实实的办好这趟差。 “今天是星期一,”基塔克中尉说,“明天晚,你就可以到卡丹扎罗珀特了。”基塔克中尉已经好几次提起“维斯特赖特”邮轮的行程。“是啊。”达尔文装模做样的翻看着航海旅行手册表示赞同。 “我想,你会在那儿住几天吧?卡尔马班轮一般要在那儿停留几天补给和等待远来的船客登船,远洋客轮一向如此。” “卡丹扎罗珀特,是座我从未观光过的城市。在我年轻时候错过这般经历,岂不是太可惜了和无趣了。” 离开摆渡的交通艇时,一阵清晨的海风朝栈桥刮来。中尉和少年都哆嗦了一下。基塔克中尉掏出怀表瞥了一眼。三点十五分─还有五分钟登船! “初夏时节,外出旅行的游客可不少。”他说着,朝他们上方的轮船甲板看去。 “是啊!”达尔文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愿您别让夏季风暴封在那不勒斯珀特!” “难道有过这样的事吗?” “是的,发生过。我在《巴勒莫日报》看到过好几次报道。” “但愿航行一切顺利。”达尔文回答道。“罗曼天气预报专栏报道,那儿的天气很不好。” “按常例来讲,天气的确很坏,黑塔利亚半岛降雨量很大,暴风雨很频繁。” “听铃响了”基塔克中尉急忙说,“我得送您登船了。” “您走舷梯的时候可得小心点。” 在他们的头顶,巨轮一扇舷窗的窗帘被拉到一旁,有个年轻女士朝栈桥上打量着。 从上星期三离开露西尼亚的克里米亚珀特港以来,睡得很少。索菲·康德在到基辅兰德的四轮马车上,在刻赤巴德的旅馆里,还是昨天晚上的邮轮客舱里,她都没好好睡着过。躺在温度过高的房间里,呼吸着闷热空气,实在使人受不了,于是,她就起身朝窗外张望。 这一定是巴勒莫了。当然,什么也看不见,漆黑的海水托着一条长长的、灯光很暗的栈桥,木质栈桥上,黑暗中有人在喧闹叫嚷。在她的窗下,有两个人男人正是用黑塔利亚语交谈。一个是黑塔利亚王国军官,另一个是瘦小的矮个子。她微微一笑。她想用力把窗拉开一点,可是拉不开下来。 客舱服务员朝那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好像在说,轮船马上要转港,最好还是进舱之类的话,瘦小的矮个子摇晃这脑袋。全神贯注的索菲·康德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一个看起来滑稽可笑的小个子男人,对这类人,谁都不会认真地看待的。 基塔克中尉正说着他的送别词。他事先就想好了这些话,特地将它保留到最后的时刻。这是几句十分优美、精练又奉承的话。为了不至于显得相形见绌,达尔文的回敬同样动听。 “请送行的旅客下船,‘维斯特赖特’邮轮即将起航,先生。”客舱服务员说。达尔文急忙进了船舱并朝舱外挥了手。基塔克中尉举手行了军礼。 刚从舷梯上挤下来的基塔克中尉,在栈桥上脚下一滑掉进了水里… “您的客舱在这儿,先生。”列车员用戏剧演员才有的滑稽姿势,向达尔文夸耀一等舱豪华宽敞的装修,“您的随身行李,我把它放在这儿了。” 客舱服务员伸出的手带有某种暗示。达尔文往他手心里放了一枚银币。 “谢谢,先生。”客舱服务员殷勤得帮达尔文挂起了外套。“您的船票已在我这儿,请将身份证件也给我。据我所知,先生中途要在卡丹扎罗珀特下船?” 达尔文点头称是。 “您的早餐由我负责,一等舱的贵客不需要去餐厅就可以点单,您要用些什么吗?” 达尔文要了一小份温泉蛋配时令蔬菜、羊角面包和热牛奶。 凌晨三点钟左右是一个很尴尬的上车时间,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在用客舱服务员送来的早餐果腹后,达尔文感到深深的倦意,为了赶上这艘三点二十分靠岸的“维斯特赖特”号,他已经一夜未眠。挡不住沉沉睡意的召唤,达尔文在床铺上一会就没了动静。这一觉直到九点半才醒,达尔文只觉得有些食欲,想要再吃了一顿正式的早午餐(brucnh)。他卷起舷窗窗帘的一角,阳光尚且柔和,正适合去餐厅小坐一会。 达尔文研究了会一等舱走廊墙壁上的船舱功能区分布图,找到了甲板上层建筑内的开放餐厅。整个餐厅只有一个落座的人,那是一位年轻的漂亮小姐。她个子修长,身材苗条,一头栗黑色长发。看她吃早饭的样子,以及使唤侍从给她再续一杯咖啡的腔势,有沉着冷静、内敛优雅的气质。 达尔文点了法兰克福rou肠、厚切培根蔬菜汤、还有在菜单上一种叫纱卡舒卡(shakshuka)的不知名食物、黑塔利亚浓缩咖啡和一份鲜奶。不多时,侍者上了一道法式培根蔬菜浓汤,达尔文忍不住拿起汤勺试一试,本来没期待炖过的厚切培根有多美味,没想到意外地好吃,这培根腌rou肥瘦相间,一点都不腻,肥rou的部分竟然还很弹牙。由于培根本身有咸味,加上所有的蔬菜都各自有其香甜,所以这法式培根蔬菜浓汤没有加其他任何香料,淡而不寡,朴素却动人。黑塔利亚的浓汤一般都加奶油或面粉使得汤汁变稠乎乎的,这道汤却给达尔文一种久违的小清新感觉。等汤见底的时候,法兰克福rou肠也上菜了。达尔文最近厌恶了面包之类的主食,就选了法兰克福rou肠这般扎实的rou食来垫底,这法兰克福rou肠是使用新鲜火腿rou灌制而成的指头大小的脆皮香肠,用黄油煎过之后外皮香脆,鲜嫩多汁,非常好吃。最后的纱卡舒卡竟用一口小号珐琅铸铁锅上菜,这道菜品的制作清爽而健康,由番茄、鸡蛋、洋葱、奶酪等混合而成,炖至软烂的碎番茄融入煎制得当的鸡蛋,制造出滑嫩细腻的口感,洋葱的添加则中和了部分甜腻,增加了一份酸爽。在口腔中演绎着清新自然的田园风味。 正当达尔文抿着咖啡回味早午餐的风味之时,另一个人走进了餐厅。这是一位近五十岁的高个子男子,体态瘦削,肤色泛黑,两鬓灰白。 男子对姑娘略微点了点头。 “你好,康德小姐。” “早安,蒙特甲多尔上校。” 上校站着,一只手放在年轻女士对面地椅背上。 “能一起用餐吗?” “您请坐吧。” 上校坐了下来,按了几下传唤铃。 他要了煎鸡蛋和咖啡。 蒙特甲多尔上校盯着达尔文看了一小会,可是马上就把目光毫不在意地掠过去了。达尔文猜不出这个外国人的心思。 蒙特甲多尔上校和康德小姐只是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不一会,康德小姐就站起身来,回自已的房间去了。 临近午饭时,这两个人又同坐在餐厅中央一张桌子旁,仍旧丝毫不理睬这第三个旅客。他们之间的交谈比上午时要热烈得多。期间康德小姐递给侍者一封信和3枚露西亚银币作小费和邮资。蒙特甲多尔上校谈到克里米亚半岛,偶尔还向姑娘问了几个有关露西尼亚的克里米亚珀特的问题,显然,她曾在那儿做过某位贵族子女的家庭教师。在谈话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几个彼此都相识的老朋友,这立即产生了效果,使得他们更为友好,更少拘谨。他们议论到一个朋友叫杰瑞,还有一个叫帕丽娜。上校问康德小姐是直达英伦三岛联合王国,还是中途在卡丹扎罗珀特下船。 “上校,我买了直达英伦三岛联合王国的船票。” “那有些太可惜了。” “前两年,这条路我走过一趟,那时在卡丹扎罗珀特呆了三天。” “哦,我明白了。您是直达,我得说我非常高兴,因为我也是直达。” 当上校这样说的时候,他稍带几分笨拙地微微点着头,脸都有点红了。 出于费尔米客轮上遭遇对达尔文的影响,达尔文一直和船上的其他旅客保持距离,他不想再卷进类似斯基基先生的麻烦事中去。达尔文从餐厅里回避了康德小姐和上校,他径直回到舱室里,花了一枚银币的消费让客舱服务员给他送餐。 当天晚上十一点半左右,他们快到达了卡丹扎罗珀特的时候。“维斯特赖特”邮轮碰到一个炼金夜光标示损坏的大型浮标,在水手们稍事检查后巨轮就起航了。但刚才的碰撞把乘客们都从船舱里赶了出来。 达尔文透过玻璃舷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的甲板走廊的景象。大约过了十分钟,他决定,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刚才的小意外坏了他睡眠的心情。 一阵低语,有两个人模糊的人影站在墙角的阴影里。 蒙特甲多尔正在说话。 “索菲──” 姑娘打断了他。 “现在不行。现在不行。等事情全部结束。等那事情过去之后──那时候──” 达尔文谨慎地避开了。他感到奇怪。 回到舱里他又想起刚才索菲·康德小姐冷冷的、有力的声音…… 难以置信。 翌日清晨,当达尔文再去餐厅时,两人分开在两张桌旁,没有昨日的热络。 当晚,“维斯特赖特”邮轮到达卡丹扎罗珀特,他就乘四轮马车直接去了城防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