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信任
玫妮轻轻移开伊菲扶着她肩膀的手，上前一步，望着那秃顶老者，以一种凛然无畏的气势说：“这件事跟伊莲菲尔小姐无关。人是我杀的，想报仇的话，这条命你拿去就是。” “你们的命我都要！”秃顶老者恶狠狠地说，他一挥手，四周窜出大批弓弩手，一排排泛着寒光的箭头齐齐指向场中四人。 “克查尔，你好大的口气啊，是不是连我的命也想留下呢？”一个妩媚慵懒的声音响起，老者不觉一惊，回头只见一名美艳女子在大批随从的簇拥下走进大门，十几名杀气逼人的黑甲骑士在前开道，庄园里的卫兵不断后退，气势完全被对方压制。 居然是黛丽丝！伊菲眼中骤然迸射出两点寒星，黛丽丝冲伊菲甜甜一笑，仿佛前半夜她引诱非礼伊菲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伊菲提醒自己沉住气，现在显然不是找黛丽丝算账的时候，她决定先静观其变。 “黛丽丝夫人，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伊莲菲尔的女仆害死了弗拉格少爷！”原本气势汹汹的秃顶老者一见黛丽丝，气焰顿时消减下去，他是纳克尔城主府的总管，虽然有些脸面，但也不敢和黛丽丝公然叫板。 “哦？弗拉格死了？”黛丽丝显出惊讶之色：“怎么死的？” “被这贱人害死的！”克查尔指着玫妮咬牙切齿地说：“她迷惑少爷，用皮圈和铁链锁住了少爷，然后残忍地杀害了他……” “真是太令人悲伤了。”黛丽丝幽幽叹了口气，神色黯然，然而下句话却令全场人彻底无语：“不过弗拉格一向好这口，这种死法也算是死得其所。” “夫人，您！”克查尔瞠目结舌，分不清黛丽丝的立场，于是他继续哭诉：“弗拉格少爷在底比斯被害，黛丽丝夫人，您身为底比斯城主，可一定要给纳克尔一个公道！这个伊莲菲尔，仗着自己在蓝雅地位尊贵，就在我们西陆惹是生非，为非作歹，指使女仆害死了弗拉格少爷，一定要让她们偿命！” 伊菲微微冷笑，总算明白什么叫血口喷人了，她懒得辩驳，望着黛丽丝，看她做何反应。 只见黛丽丝脸色一沉：“克查尔，伊莲菲尔是我黛丽丝尊贵的客人，不许妄言！” “黛丽丝夫人，我们纳克尔也是五大城邦之一，难道您决定为一个蓝雅人，破坏底比斯和纳克尔多年的友谊？”克查尔高声问道。 “底比斯自然重视和纳克尔的关系。”黛丽丝淡淡一笑：“我并非袒护伊莲菲尔，而是有确凿证据，证明伊莲菲尔和你家少爷被杀无关。”在她的示意下，一个身穿藏青色军装的中年男子从她身后走出。 那男子先是向伊菲鞠了一躬，然后自我介绍：“在下底比斯警备厅第一司司长迪亚，奉夫人之命，负责保护伊莲菲尔小姐的安全。据探子报告，昨晚十点一刻，玫妮小姐单独离开使馆，登上停在秋枫路十二号的一辆马车，当时马车里载着弗拉格少爷。马车随后驶向橡树庄园，也就是这座庄园。伊莲菲尔小姐于午夜十二点半返回使馆，半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一点，伊莲菲尔小姐和侍卫星野、兰特离开使馆，前往东郊海岸。很遗憾，警备厅派出暗中保护伊莲菲尔小姐的人在途中被杀，我们因此无法确切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与此同时，我们对使馆进行调查，发现伊莲菲尔小姐是因为收到玫妮被绑架的消息而前往尖月海岸救人。警备厅随即出动，前往尖月海岸，远远看到火光，等赶到时，已不见伊莲菲尔小姐和她的侍卫的身影，现场留下了几具尸体，经鉴别，死者身份是黑斯廷圣堂法师。” 这番话听得伊菲暗自惊心，自己在底比斯的一举一动居然都在黛丽丝的监视下，伊菲虽然反感这种行为，但也并非不知好歹，她望向黛丽丝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复杂心绪。 “据警备厅调查分析，”迪亚继续说：“黑斯廷的人以玫妮为诱饵，在尖月海岸设下机关埋伏，意图刺杀伊莲菲尔小姐。” 听完迪亚的报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玫妮身上，原来她并非被绑架，而是主动离开使馆，跟弗拉格到这里来的。她和弗拉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黑斯廷的人会谎称绑架玫妮？ “一切都很清楚了！”克查尔指着玫妮悲愤地说：“是这个贱人勾结外人，出卖主子，还迷惑了弗拉格少爷。一定是她的阴谋被少爷得知，她生怕暴露，所以才害死了少爷。” 克查尔这番话并非毫无根据，连伊菲都不觉有几分动摇，她原本以为弗拉格和黑斯廷勾结，绑架了玫妮，而根据迪亚的报告，玫妮居然是主动离开使馆的，玫妮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众人猜疑不解的目光中，玫妮缓缓转身，望向伊菲，她的脸色苍白得透明，眼睛却很晶亮，在月光下闪烁着清澈的光：“伊菲小姐，我没有背叛你。但你却因为我身陷险境，我对不起你。” 玫妮深深鞠躬，风起，扬起她凌乱的长发和零碎的衣裙。她的身影显得如此的孤独无助，站在她身后的兰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痛楚，他正想上前说些什么，只见伊菲伸出双手，温柔而又坚决地扶起了玫妮。 “玫妮，我相信你。”伊菲眼中闪着同样晶亮的光。玫妮是她的朋友，在朋友受到怀疑、孤立无助的时候，她一定会选择站在朋友那边。因为真相可以事后调查，而朋友间的信任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弥补。 “玫妮，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也相信你杀弗拉格一定有原因。”伊菲真诚地注视着玫妮：“可以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清冷的月色下，只见玫妮眼中缓缓流出两行清泪。她在身陷重围、性命攸关时没有哭，在被兰特救下、死里逃生时没有哭，在被人诬陷、满腹委屈时没有哭，却因为伊菲的那句“我相信你”，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 “谢谢你，伊菲小姐。”玫妮拭去眼角泪珠，缓缓摇头：“我杀弗拉格确实是有理由，只是，对不起，我不能说。”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伊菲望着玫妮那决然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她既然不说，就对她进行严刑拷打，看她交不交代！”克查尔凶狠地说。 伊菲秀眉微颦，正欲发话，只听黛丽丝冷笑道：“黑斯廷竟然敢在底比斯城对我的客人下手，真是不把我黛丽丝放在眼里啊！迪亚，我命令你立刻追查此事，玫妮就交给警备部问讯。” 伊菲心知黛丽丝是有意保护玫妮，心下一动，不由生出几分感激。 “不行！”克查尔大声反对，“这妖女杀害弗拉格少爷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应该交给我们纳克尔城邦审问定罪！” “克查尔，你这样急着反对，难道是因为心虚吗？”黛丽丝轻描淡写地反驳：“也是啊，如果查出来，纳克尔城与黑斯廷勾结，暗杀蓝雅使者，挑起事端，破坏联邦，这该如何是好？” “黛丽丝，你的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了，令我老头子自愧不如啊！”一个年老苍迈的声音忽然响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管事推着一个轮椅缓缓进入庭院，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然而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令所有人都不由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