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不如不见
苏陌现在的样子确实很狼狈，虽然身上的一色黑衣并不能明显看出伤在哪里，可是黑衣浸血，颜色变深。 苏陌伤虽然重，可是背脊却还是挺的笔直。他的手下看来也是伤亡惨重，此时身边只跟了三五个人，个个都面上带有痛楚之色。 肩上伤口一阵一阵的剧痛传来，苏陌皱了皱眉，冷然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可是若非我已受了伤，你未必能在我这里讨到便宜。” 苏陌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若不是先前和徐尚交手的时候就受了伤，怎么也不可能三五个回合就摆在夜怀手中。 可惜夜怀却不是什么自命正义的江湖侠士。苏陌的话，只让他轻蔑一笑：“那又如何，事实就是你受了伤，你也输了。难不成本太子要给你养病治伤，等你身体康复了，再和你决一死战吗？你敢伤害我的瑾儿，实在是该死。刚才我忙于照料瑾儿的伤势，没有对你赶尽杀绝，如今你又送上门来，真是自寻死路。” “太子？”苏陌疑道：“你是黎国太子夜怀？” 苏陌虽然未见过夜怀，对时事政治也相当了解。看夜怀的样子不过是个少年人，而辰国的太子司马文景，却无论如何不是这个年纪。再看夜怀及一干手下的穿着打扮，虽不突兀，和辰国却还是又一定区别，心中顿时明白。 “不错。”夜怀道：“本太子正是夜怀。苏陌，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敢对我的太子妃无力，你找死。” 苏陌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奇怪，听夜怀报出身份之后，愣了一愣：“你是黎国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楚国境内。” 夜怀笑了一笑：“两国交好，我和司马文礼和楚将军私交甚笃。我要在楚国寻回我的太子妃，楚国自然不但放行，而且要鼎力相助。” 苏陌愣了一愣，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好，很好。两国交好？说得好！” 这一笑笑得夜怀和龙瑾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苏陌唱的是哪一出。 夜怀脸色一沉，手中长剑寒光直闪：“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有什么故事，你伤了瑾儿……就得死。” 想着自己如果迟来了一步，迟来了哪怕是片刻，龙瑾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夜怀心中便怒火不可抑制。 苏陌从来是不怕死的，此时更是很奇怪的抬头看了看天：“只怕我们谁也离不开这里。” 夜怀不屑：“就凭你？” “我还没有这个本事。”苏陌倒是坦然，说话间，淡淡血丝从嘴角渗出。 夜怀不由得皱了眉：“谁把你伤成这样？” 虽然是初次相见，可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刚才夜怀和苏陌仓促之间过了几招，便知这个男人的武功绝对不低，哪怕是受了伤，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奈何的。何况他那一干手下，一看便知是常年厮杀的，绝不是乌合之众。 苏陌笑了笑，不回这话，却对龙瑾道：“龙瑾，徐尚费了半生功力，将你从你的世界带来这里。而你所做的一切，却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就算是我今天离不开这里，能有徐尚和你给我陪葬，我也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话，夜怀心中怒意顿起，手中剑毫不犹豫的刺了过去，怒道：“我先让你死在这里。” 苏陌想不到这个时候夜怀会突然动手，本来又受了重伤，只见寒光迎面刺来，好在多年的厮杀生活让他有着条件反射一般对杀气敏锐的感觉，夜怀刚动，他便侧身闪开。 可本身受了伤，苏陌的动作还是慢了些，身上伤口一痛，动作稍缓，这一剑堪堪挑开他衣襟，一刺一挑，黑色衣衫散了开来，露出一片胸膛。 转瞬，夜怀第二剑又到。苏陌的手下也有提了兵器上前的，可夜怀的亲兵却也不会袖手。几人将累计护在身后，其他便各执兵器围了上去。 龙瑾退了一步，知道夜怀不会有事，心里有些矛盾。对苏陌，她是没有一点感情和同情的，可是毕竟杀人，这对她来说是件万万不可的事情。 正犹豫了要不要让夜怀留苏陌一命，却听搭的临时帐篷口，传来一声颤抖的惊呼：“离儿……” 龙瑾一愣，看了过去，只见苏大娘正站在那里，手捂着胸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厮杀中的苏陌，嘴唇颤抖，脸上那表情，是又惊又喜，说不出的复杂。 龙瑾正在奇怪，却见苏大娘脚步一个踉跄，竟然不顾场中的刀光剑影，跌跌撞撞的往里扑去。 龙瑾心中一紧，赶忙喊道：“苏大娘，别动。” 刀剑无眼，就算是夜怀的人会有所顾忌，可苏陌的手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苏大娘这样撞进去实在危险。 苏大娘却听不见任何人的喊声，连一簇血溅在脸上也顾不得在意，眼中只有一个念头，奋不顾身的往前扑去。 龙瑾心里一急，夜怀的亲兵又挡在身前不让，连忙大喊道：“夜怀……别打了。” 夜怀此时打的正欢，听见龙瑾的喊声，顿了一顿，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停，手中动作缓了一缓，苏陌的刀便到了面前。 不过苏陌此时伤重，已是强弩之末，招数无力，夜怀正要出手去挡，只见一道身影从一旁飞扑过来。 那人影正挡在夜怀和苏陌中间，夜怀收势快，可苏陌却没有回头之意，一招出手，直到刺进，这才看清，原来挡在身前的，竟是救了龙瑾的苏大娘。 夜怀心知必有原因，连忙大喝一声让手下住手，龙瑾也赶了过来，别的顾不上，急忙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大娘，急道：“大娘，你怎么样？” 好在苏陌受伤，这一刀刺的并不深，可是血还是迅速从苏大娘的腹部漫了出来，将衣服染红了一片。 夜怀连忙俯身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命亲兵拿来伤药绷带。 苏陌有些意外，刀剑点地，撑着自己有些沉重的身子，冷冷的看着眼前为夜怀挡刀的女人，心中一跳一跳的。 苏大娘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伤，两眼直直的看着苏陌，那眼神，充满了痛苦和说不出的炙热。 苏陌的上衣在打斗中松开，哟黑的身躯上，小腹的地方有一块蝴蝶的红印。 龙瑾随着苏大娘的眼光看过去，心中暗自纳闷，那红印看上去像是后天纹上去的，一个大男人，就算是纹身，也该是左青龙右白虎之类，纹个蝴蝶，岂不是不伦不类。 苏大娘的眼光直直的看着苏陌，身子颤抖的厉害，无力的手伸在半空，手上，不知道何时拿着一只金簪。 这是个很别致的簪子，簪子的一头，是个镂空的蝴蝶，栩栩如生。 苏陌的脸色渐渐地越变越沉，突然一把抓过苏大娘手中的簪子，只看了一眼，手竟是一抖。 这簪子上的蝴蝶，和他腰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龙瑾顾不得许多，连忙的先给苏大娘腰上的伤口上药，苏大娘痛的身子微微清颤，可是眼睛却咋也不眨的盯着苏陌，口中道：“离儿……你是离儿……” 苏陌的脸上阴云笼罩，手中的金簪用力握紧，簪子的尖刺进手心也没有察觉，望着眼前的女人，二十年前的记忆朦朦胧胧的涌上心头。 龙瑾看了看金簪，再看了看苏陌腰上的蝴蝶印记。想着苏大娘说了，他夫家姓苏，心中不由得恍然：“你是苏陌的娘？” 苏大娘一个笑意还没到嘴边，苏陌的声音冰冷彻骨：“她不配做我娘。” 苏大娘脸上的笑容顿时苦涩了起来：“没错……我确实不配……” 龙瑾虽然不知道苏大娘以前是什么样的，可是看着善良的妇人，却怎么也不是凶恶之徒，不由道：“苏陌，你怎么这么跟苏大娘说话。” 苏陌的手心松开，一滴滴的滴下血来，他眼中有着无尽的恨意：“一个母亲，倚身青楼，迎来送往，把幼小的孩子藏在阁楼，你知道他看着自己的娘日日和不同的男人……做苟且之事，他的心理，是怎么样的痛。” 龙瑾突然恍然，那日在花街柳巷，苏陌对青楼女子的态度十分诡异，原来是心理有阴影障碍。 苏大娘早已是泪流满面，在苏陌的质问下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嗫嗫道：“都是我的错。” 这母子相见却不是温情的戏码，夜怀和众人没想到事情突变至此，都沉默了不说话，苏陌大手一甩就要走，苏大娘忙一把抓去，只抓在什么的裤腿。 “离儿……”苏大娘虚弱道：“离儿……别走……” 苏陌冷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喊我一声离儿？” 龙瑾实在看不下去苏陌那样子，苏大娘脸上的表情更让她心碎。看着苏陌头也不回的迈步，大声道：“苏陌你站住。” 苏陌停了步子，却不回头：“如果你有个这样的娘，你会和她相认？我四岁之前，日日见到她在不同男人之间周旋，四岁以后，被师傅带走。娘对于我来说，是个噩梦，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