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变起】

    尔朱荣的家长作风一也没变,他一直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晋阳特使到了。尔朱荣没有因为尔朱天光平定叛乱立下大功而手软，不但将尔朱天光臭骂一顿，同时还杖责一百，削公爵为侯，军号降为抚军将军，仍领雍州刺史，戴罪立功，限期剿灭叛匪余孽。别看尔朱荣三十郎当岁，又长了一张天使般的白净面庞，但心狠手辣，对兄弟子侄们一也不客气，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言不合心意，抬手就打。

    在尔朱荣的管教下，尔朱家族众人虽然位高权重，却没有谁敢太放肆。尔朱世隆在尔朱荣入京后署为尚书仆射，为了干好活出成绩，正式上班前将尚书省的文案拿回家闭门研习了十多天，又虚心向专家请教，结果上岗后政绩斐然，很多人都惊讶他一个胡人竟然对政事如此熟悉。

    不过，打是亲骂是爱这招对尔朱兆好使，对尔朱天光就未必，尔朱兆对尔朱荣是崇拜，挨打越多与尔朱荣越亲近，尔朱天光对尔朱荣只是敬和怕。尔朱天光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尽快将万俟道洛擒获，下一次就不仅仅是一百棍子的事了。所以，他顾不得屁股上杖伤疼痛，赶紧召集贺拔岳侯莫陈悦等将领们商讨下一步的剿匪计划。

    没啥的，主帅挨打是代弟兄们受过，尔朱大将军这也是杀鸡骇猴，如果再出差错，恐怕就不是尔朱天光一个人受罚了。其实，正是因为赏罚分明，大家跟着尔朱荣混才觉得有奔头。

    尔朱天光决定立即出兵牵屯山。至于原州。贺拔岳向尔朱天光推荐宇文泰出任代理刺史，宇文泰一直在贺拔岳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贺拔岳发现自己这个老弟不但精通军事而且颇有见识，原州形势很复杂。的确需要一个文武兼备的人来管理。宇文泰留下了，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访李贤，从此与李贤结为莫逆之交，并将李贤的三弟李穆留在左右，李穆又向宇文泰推荐了自己的好友蔡佑，李穆蔡佑从此终身追随在宇文泰左右。

    宇文泰不知道的是，他生平最大的对头高欢如今也带着自己的亲信到平阳就任晋州刺史，两个人都掘到了一生中的第一桶金。

    按下原州的事不表，再尔朱天光率贺拔岳侯莫陈悦进攻牵屯山。在官军猛烈的进攻下，叛军终于支持不住，六千战士死伤大半，万俟道洛无奈率千骑突围上陇，投奔了盘踞在水洛城的略阳叛军头子王庆云。王庆云很高兴，而且高兴地昏了头。

    万俟道洛在陇右名头很响，王庆云见这样一位不世猛将来投奔自己，以为天助我也大事可图，为了给万俟道洛一个名分。也为了自己光宗耀祖，王庆云忙不迭地称帝了，以道洛为大将军。王庆云忙着组建朝廷，他没有想到。万俟道洛的到来加快了自己末日的降临。万俟道洛不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而是死神的使者。

    万俟道洛属于在尔朱荣那里挂了号的匪首，尔朱天光志在必得。一是要为长孙邪利报仇，二是要给尔朱荣一个交代。

    天气越来越热。胡人骑兵最怕的就是过夏天。所以，孝庄帝几番来书。天柱大将军尔朱荣也捎信让尔朱天光暂时停止进攻，避过夏日酷暑等天气转凉后再行入陇剿贼，但尔朱天光求胜心切，对皇帝和天柱的话并不理会，他加快了行军速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尔朱天光已经感受到了胜利的气息。万俟道洛跑到哪里尔朱天光就会追到哪里，就这样一路穷追猛打，官军一直追到水洛城下。

    “官军来了，看大将军你的了。”王庆云对万俟道洛寄予了厚望。万俟道洛只好硬着头皮开城迎战。两军对垒，尔朱天光以马鞭遥指道洛笑道：手下败将还敢再打吗？万俟道洛应道：前番不过中了你们的诡计，又以多欺少，尔敢与我一对一较量吗？尔朱天光笑道：这有何难，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骑射本领。单挑就单挑，谁怕谁。

    双方约定好后，万俟道洛尔朱天光各自撤马拈弓搭箭。尔朱天光躲过了万俟道洛的箭，万俟道洛却没有躲过尔朱天光的箭。箭中胳膊，万俟道洛大叫一声，手中大弓脱手坠地。万俟道洛回马便走，尔朱天光大弓一挥，官军掩杀过去。官军攻破东城，王庆云等退守西城。王庆云此刻一定很后悔，原来万俟道洛如此不堪一击，然而，更痛苦的事发生了。

    西城没有水源，一下来了这么多士兵，僧多粥少，水只好特供了。士兵们又热又渴，苦不堪言，哪里还有斗志？无奈，王庆云和万俟道洛准备连夜突围，先打出去弄水喝再。

    挨渴的滋味不好受，叛军人心浮动，官军又以此相诱，胆大的人开始偷偷往外跑，通往官军大营的道上降人络绎不绝。降卒中有人知道王庆云和万俟道洛的突围计划，把消息报告了尔朱天光。尔朱天光吓坏了，要是这次再放跑了万俟道洛，如何向叔父交代？一定要防止敌人狗急跳墙，一定不能再有闪失，当前要做的就是稳住敌人然后歼灭之，尔朱天光派人劝王庆云投降。

    王庆云已经做好了半夜突围的打算，如今见尔朱天光派人来，便想将计就计，他故意显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让使者看到他有投降的意思，不过，最后他仍然没有答应，只是要求来人回去转告尔朱天光给自己一夜的时间考虑，明天早上一定给一个准信。

    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尔朱天光放松警惕，好让自己的突围更加出其不意。哼哼，明天早上，让空城向你投降好了。尔朱天光答应了王庆云的请求，为表示自己有诚意，还让人传信给城中守军：知道你们缺水。我们退把涧水让给你们。

    王庆云以为诡计得逞，心中暗自高兴。城中守军们惊奇地发现。围城士兵真的向后撤退让出了涧水，他们赶紧出来取水。城中人可谓久旱逢甘霖。大家既高兴又感动，官军如此仁义，还是尽早投降的好，这样以来很多人打消了突围的念头。当然，尔朱天光劝降是假，送水是假，只有稳住万俟道洛是真，一切只是为了麻痹敌人，他已经让官军悄悄做着攻城的准备。

    按照尔朱天光的安排。官军削木为枪，枪长七尺，绕城立了一道枪林，在交通要道上还加厚了木枪的密度，天光又在枪林中埋伏了精兵，以防备贼兵突围。

    枪林形成的路障是防备骑兵突袭最好的武器，它的正规名字叫拒马。一切布置妥当后，尔朱天光又让人秘密在城北绑长梯准备攻城。当夜，王庆云万俟道洛乘着夜色悄悄打开城门冲了出来。然而很快他们就遇到了那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木枪阵，前锋战马被木枪扎中洞穿，登时人仰马翻，接着号角响动。伏兵四起，叛军溃不成军，纷纷下马请降。王庆云万俟道洛被俘。早已等候在北城城墙下的官军也开始进攻，他们登着梯子爬上城头。城中守军一股脑南城跑，等他们好不容易冲出城。然后，枪林把他们挡住了，前边过不去，后边追兵杀过来，他们只好投降。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官军的仁义都是伪装的，城破后，大屠杀开始了。

    尔朱天光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将投降的一万七千余人全部坑杀，降兵的家口被官军瓜分，官军们都很兴奋。这一仗打出了国威，各地叛军从此再也没有信心打下去了，纷纷派人请降，于是三秦河渭瓜梁鄯全部平定。

    消息传到晋阳，尔朱荣大喜，立即恢复了尔朱天光的广宗郡公的爵位，并加侍中仪同三司。贺拔岳居功第一，为泾州刺史，加车骑将军，增邑二千户，进封樊城县开国伯。侯莫陈悦功亚贺拔岳，为鄯州刺史，原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柏人县侯不变。其他将领也按功行赏。以侯莫陈崇首擒逆首，除安北将军太中大夫都督，封临泾县侯，邑八百户。

    可朱浑道元封东县伯，李弼为大都督加通直散骑常侍。至于封子爵男爵者不可胜数。代理原州刺史宇文泰因功升为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增邑三百户，加直阁将军。他懂得收拢人心，以恩信安抚百姓，只要有活路，谁愿意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造反呢，原州百姓开始重建家园，没有人再想作乱。一颗政治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宇文泰只有一个，尔朱天光新任命的刺史们良莠不齐，所以，原州的故事并没有在西北大地遍地开花。关中虽然暂时平定了，但毕竟乱了这么多年，人心都散了，各地的叛乱仍然此起彼伏，秦州城民谋划着刺杀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也密谋刺杀刺史辛显，还好发现的早，两人逃出州城来向尔朱天光告急，尔朱天光派兵将两州收复。

    过了不久，高平降将曾经在胡琛手下跟万俟丑奴等夷的宿勤明达又反了，贺拔岳引军讨伐，明达率众流窜到东夏州，贺拔岳尾随追击。就在此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关西，天柱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上党王元天穆被谋杀，幕后主谋是永安皇帝元子攸。

    尔朱世隆已经反出洛阳，尔朱家族已经同皇帝势同水火。要站队了，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尔朱集团，到底应该忠于谁？贺拔岳心下疑惧，往下的路该怎样走，这是个问题。贺拔岳停止进攻，就地驻扎观察事态的变化。

    其实，君相火并的根源由来已久。原来，尔朱荣平定四方叛乱，成为再造魏室的超级大功臣后在晋阳设立了大丞相府，安插亲信占据洛阳的要害部门，遥控指挥，孝庄帝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

    为了表示对尔朱荣的敬意，孝庄帝加封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这个军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后来侯景弄的那个宇宙大将军堪与之相比。为了消除河阴带给皇帝的阴影，尔朱荣将自己的女儿前魏明帝妃塞给元子攸做皇后，起来尔朱氏本是元子攸的侄媳妇。汉化较深的元子攸迫于压力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偏偏尔朱皇后是个能够驰马射箭的烈性女子，认为元子攸的天下是自己父亲施舍的。所以对自己的夫君没怎么瞧得上眼，跟孝庄帝针尖对锋芒。夫妻间吵架拌嘴成了家常菜。元子攸内外受气，内心很压抑。然而，作为一名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元子攸并不甘心傀儡的命运，于是皇帝和权臣的矛盾逐渐上升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元子攸身边的元徽是宗室亲王，侍中李彧是内亲，两人对权力很热心，所以一心想除掉尔朱荣这个绊脚石。侍中杨侃济阴王元晖业尚书右仆射元罗中书舍人温子升等希望元子攸亲政，而尔朱荣在河阴给元子攸留下的阴影又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所以。皇帝亲自组织了一个反尔朱联盟。圈子嘁嘁喳喳，京城人心惶惶，尔朱荣元天穆自晋阳入朝，风传他们要劫持皇帝移都晋阳，而尔朱荣的亲信奚毅亲自向元子攸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准确度。元子攸借口尔朱皇后生子召尔朱荣入宫。

    明光殿上，元子攸亲自用千牛刀结束了尔朱荣的性命，同日元天穆尔朱荣之子尔朱菩提车骑将军尔朱阳等随尔朱荣入宫的从人全部遇害。尔朱世隆司马子如等人保护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烧西阳门出城，在河阴跟尔朱荣带来的人马会合。

    在司马子如的劝下，尔朱世隆反攻洛阳。杀死奚毅，占领河桥，然后进逼京城。

    眼见洛阳不保，多亏了通直散骑常侍李苗率敢死队摸到河桥纵火焚桥。契胡武士眼见北归的道路要断，争相渡河，尔朱世隆无奈退兵向晋阳而去。卫将军贺拔胜黄门侍郎朱瑞等虽然是尔朱荣的人。但此刻他们没有跟尔朱世隆走，而是选择继续效忠孝庄帝。

    孝庄帝希望尔朱家人能认清形势。只要大家拥护我，我不管你是不是尔朱荣的人。一律跟从前一样重用。孝庄帝下诏以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广宗郡开国公尔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以侍中司空公杨津为使持节督并肆燕恒云朔显汾蔚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经略并肆。

    被尔朱荣软禁在驼牛署的哥几个马上释放，薛修义高敖曹李裔李无为都自由了，几位都是中原大族子弟，有影响力，有号召力，反叛过朝廷也拥护过朝廷，由于大家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做靠山，杀不得放不得，所以尔朱荣将他们囚禁在驼牛署。

    现在尔朱世隆铁了心与朝廷作对，卷土重来的可能性非常大，到了各位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于是以高敖曹为直阁将军兄高乾邕为河北大使以薛修义为弘农河北河东正平四郡大都督，大家各回家乡召集义勇以备不时之需。

    尔朱家族反应也很快，汾州刺史尔朱兆在第一时间里赶到晋阳接管了尔朱荣的武装部队，尔朱世隆跟尔朱兆在长子相会，把太原太守长广王元晔抬出来做了皇帝，元晔是南安王元桢的孙子，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正是他的亲姑姑，所以，元晔同尔朱家族极有渊源。

    可惜，尔朱兆等人忘了，元晔还有个名叫元盆子，历史上叫盆子的主大多结局不妙，比如刘盆子。不管怎么，新帝登基宣告并州有了合法政府，紧接着元晔发布了第一道诏令：以尔朱兆为大将军尔朱世隆为尚书令尔朱度律为太尉尔朱彦伯为侍中尔朱仲远为兼尚书左仆射。

    就这样，草台班子搭成，大家全部晋升王爵，然后自晋阳徐州各举兵向洛阳进发。对于这个局面，充任封疆大员的尔朱部将们反应不一，东徐州刺史斛斯椿投奔了有梁朝背景的汝南王元悦，平州刺史侯渊中了范阳太守卢文伟的圈套背赶出了范阳，侯渊带领部曲打出为尔朱荣报仇的旗号开始南下，晋州刺史高欢仍在观望中。

    两个政府都在拉拢尔朱天光，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下，尔朱天光何去何从？尔朱天光命侯莫陈悦贺拔岳到泾州相会。于是，贺拔岳停止了对宿勤明达的追击，还军泾州，等待尔朱天光的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