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责
安王回府走到二堂前,就见明珠蹲在地上,太子和太子妃隔着她,相对而站,目光却齐齐投在她身上,心里一阵大跳:是不是刚才尝银针花尝出毛病来了? 他抢上几步蹲在明珠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急声问:“明珠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明珠猝不及防,被他捧着脸,眼睛对着眼睛,那么近的距离,她无比清晰地看见对方眼睛里突现的焦灼之色,略怔了一下,伸手推开他,安王本没蹲稳,明珠又是下了力的,一下被推坐了下去,好在后面跟着荆风,扶住了。 明珠站起身来:“乱讲什么?谁肚子疼了?” 荆风轻轻一撑,安王也极快站起,不解地问道:“那你蹲着干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面前,明珠不想再失了礼仪,假笑道:“有些累了!” 这时听琴和赏画等人领着喜乐和龙意从那边走来,龙意揉着眼睛,显然是玩累了想睡觉,喜乐精神却很好,脸上毫无倦容,她走来伸手就想拉明珠袖子,想了想又缩了回去,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地给各位大人行了个礼,这才跳到明珠面前,笑吟吟地说道:“明珠婶婶,我明日还能来么?” 明珠未及答话,太子妃伸手点了一下喜乐的额头:“小祖宗,谁许你这样没规矩?还不快给婶婶赔不是!” 明珠忙说:“是我准了他们这样叫的,没有旁人在时可以!” 安王绷起脸,对喜乐说道:“长辈名讳,小孩儿岂能随意乱叫?以后可不准了!” 喜乐很尊敬安王,低眉垂眸应了一声:“喜乐知道了!” 太子抱起摇摇欲坠的龙意,含笑道:“我们该告辞了,你二人回内院去吧,不必送。传令,让侍卫们准备好,回府!” 几名贴身侍卫领了七八名侍女过来,一名侍女从太子怀中接过睡着的龙意,太子腾出手来,便牵了喜乐,一家人在侍从们的簇拥下离去,喜乐从人影缝隙中回头看了明珠一眼,明珠冲她笑笑,便又不见了她。 最后一拔客人终于走掉,明珠舒了口气,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她可不愿意! 安王在身边说:“既是累了,回去歇着吧!” 明珠想起什么:“我听秦mama说林侧妃跌伤了,你该去瞧瞧!” 安王淡然道:“自然会去,先把你送回芷蘅院!” 明珠没来由地烦躁:“难道王爷不送,我就回不了芷蘅院吗?侍女们mama们在旁陪着呢,我总不至于在园子里走错了路!” 安王看着她:“侍女和mama怎能代替得我?我和你一同出来,自然要一同归去!” 明珠无语,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一同归去!只怕此刻有人望眼欲穿,彼人不来,天地可鉴,这却怨不得谁!” 一路走着,明珠并不和安王搭话,安王像有心事般,也不找话来说,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并排而行。前后各有四名侍女秉了灯笼照路,明珠无需费神看脚下,便不时地左右看看,一边和相随的秦mama说些院里的事情,未了又问听琴龙仅怎样了,听琴回说小皇子玩得高兴,这一天也太累,喜乐郡主和龙意小王子走后,他洗漱过便指挥着侍女将铺盖弄好,自己爬上软榻躺进被窝里,不一会便睡着了。 明珠微笑着说道:“这样很好,长大了性格不至于太内向,也不会过于依赖别人!” 安王从旁搭腔:“不过小孩儿一时之举,凭此就能断定他以后的性格?” “岂不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个小孩儿的习惯决定他的性格,性格决定他的命运!”明珠看看他:“我能猜到王爷少小时的性格,王爷信不信?” “说说看。” “像龙仅这么大的时候,王爷比他软弱,整天还闹着要母亲安抚!” 安王脸一热:“我七岁便能自立,仅儿也应如此!” “别忘了你从小有太子相扶持,他可谁都没有!” 明珠说完这句话,迈步走进芷蘅院,安王在门口站了一站,大概腹诽了好一阵子,却没有离开,也跟着迈步入内。 龙仅已睡下,明珠怕吵着他,没进上房,让秦mama通知秋痕雪儿和陪嫁的婢女都到小偏厅来,其余人等只在院内侍候着就行。小偏厅灯火瞬间明亮如昼,暖榻热茶,转眼就准备好,明珠走进去的时候,旧日的婢女们分列两排左右侍立,个个脸上带着笑,感觉像身在宰相府里的光景。 秋痕和雪儿并排站在最前边,迎候明珠。 明珠脸上带着平常那种娇柔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走过雪儿面前,忽然回身,挥手干净利落给了她两个耳光! 一切来得太突然,雪儿没提防,婢女们更是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刚走到厅门口的安王,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急跳了一下,脸上微烫,仿佛那两掌也打在了他的脸上。更让他震动的却是明珠此刻的神情——并非打了人出了气后的舒畅快意,而是一种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悲愤! 在秋痕和众婢女惊愕的注视下,雪儿手捂着脸颊,负痛且心虚地看着明珠,明珠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对她说道: “第一次,当它浮云掠过!第二次,你猜怎么着?还是浮云!是不是很没创意?夏雪云!我告诉你,那男人不是我想要的,你这个背叛,其实伤害不到我!但我恨你,你再一次亵渎了我的友情!在我心里,友情和爱情一样重要,一样纯洁!我无时不在护着你,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担心你的安危,你倒好,抢我的丈夫!如果那人是我心爱的怎么办?我们两个争个你死我活?还是你巴望我与你和平相处,共侍一夫?太疯狂了!你太贱了!总是一叶障目,看不到更广阔的天空,心高气傲又如何?摆脱不了自卑自贱,你就永远跳不出可悲的结局!将己及人,我其实不想你白活这一场,看来我错了,你天生是这命!做妾就不必了,我成全你,安王还可以再有一位侧妃,就是你了!我从今将你放下,将你彻底干净地清出我的所有疆域,我的思想意识不存留你的印迹,你也不准有我!到我消失那一天,你我的世界,都清静了,但愿永无再见的时候!” 雪儿脸色发白,眼泪流了下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明珠!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救我的家人,我不要离开你!” 明珠冷冷说道:“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了!” “明珠!”雪儿拖住明珠的裙裾,哭泣着。 “住口!王妃闺名,怎能任由你喊来叫去的?”一旁秋痕喝斥道。 先前她没跟着去园子里,不知道雪儿和安王的事情,听了明珠的话,隐约能猜到些什么,她气坏了:二爷千叮万嘱,要她看着雪儿,她只防着房里,却没料到青天白日在园子里雪儿也能做得出事来! 秋痕回身指点两个婢女:“薇儿蕊儿,抓住这贱人,芳儿力气大,掌嘴!打死了算数!” 雪儿自知理亏,没敢挣扎,三两个婢女按住她,掐的掐,打的打,明珠听得不耐烦了,她虽然恨雪儿犯贱,却不愿意看她受辱。 转身来刚要开口阻止,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安王。 安王此刻心情复杂凝重,脸色暗沉如水,他对上了明珠的目光,便不再作停顿,快步踏进偏厅,几个婢女乍然看见他来,吃了一惊,放了雪儿,各自归回队列。 安王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自顾走到软榻上坐下,秋痕使了个眼色,一名站得稍近些的婢女上前给他递茶。 安王只盯着明珠看,对递至面前的茶碗视而不见,递茶的婢女萌儿半跪在地上,又怕又窘,脸色红得像块大红布。 见此情景,明珠上前接了萌儿的茶,让她退下,自己坐上软榻,揭了碗盖刚要喝时,安王却伸手过来抢了去,自己也不喝,放在桌上,沉声说道: “我真是小看了你,胸中有乾坤,却是半点不忙乱,还有闲情喝茶!” “王爷不过是要纳一个侧妃,我有什么好忙乱的?”明珠喝不上茶,只好把碗盖放到桌上。 安王哼了一声:“我说过要纳侧妃了吗?” 明珠认真地看着他:“说与不说,事实摆在那里,王爷当着众人的面与雪儿在园中亲热,难道您还想始乱终弃?雪儿非一般婢女,她出身高贵,原也是官宦家贵女,做你侧妃,绰绰有余!” 安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把杯子摔下去,眼里是一片冰冷,脸上却强笑道: “这么说,本王还非得纳了她不可?” “那是自然!纠正一点:是娶,不是纳!她是我的人,她不做贵妾,只做侧妃,与林侧妃同等待遇!” 安王深呼吸:“你说错了,除了王妃是娶来的,不论侧妃或妾室,都不能越矩用“娶”字,她们甚至不能用花桥,也不能从大门进入……” 明珠说:“无所谓,我不介意!雪儿也无需坐花轿,她就在王府里,办个象征性的喜宴,红盖头一蒙,送入洞房,万事大吉!” 安王脸色铁青:“然后你就可以消失,可以不再管那个你不想要的男人,丢下一切,远走高飞!” 明珠沉默了一下:“王爷说什么?我不怎么懂,难道我助您娶了侧妃之后,您便要将我另置别院,不再相见了么?” 秋痕等人闻言,变了脸,齐齐看向安王,眼神焦灼。 安王气苦,胸口沉闷异常,左胸处隐隐作疼。 稍稍平息了一下,他冷眼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雪儿,转对明珠,唇边绽开一个迷人的微笑:“为何不问问雪儿,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做你安王府的侧妃?” 明珠轻扬浓密微卷的眼睫:“她怎会不愿意?女子一生清誉,就此被你毁了,她还能嫁给谁?” 安王咬牙说道:“雪儿站立不稳,不小心跌倒,我在旁扶了她一把,怎就成了毁她清誉了?” “是吗?那王爷为何不顺便扶一扶林侧妃?林侧妃跌得多惨哪,王爷看都不看,想来新人总比旧人靓丽可爱些罢!” 安王脸色终于变得惨白,声音低沉:“明珠,你过份了!” “不过份!只要求您娶一个雪儿而已,没让您娶十个。您知道我总共有十一个陪嫁婢女,个个娇美如花,您想再要,我却不给了!” 明珠起身离去,看也不看他,自顾作安排:“择日不如撞日,本王妃作主了:明天安王府办喜宴,迎新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