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沈家花园
第一百三十章沈家花园 明珠和雪儿这次不贪玩逛街,一路疾行,往城西沈家花园去。 时至中午,初冬的太阳微微散发出织的光,走得有些急,上穿的锦绣夹袍稍嫌厚了点,竟是不透气的,明珠额上冒出一层细汗,看看雪儿也跟自己一个样,便索扯了她走进街边一家成衣店,两人各自挑了一普通的绫罗女装,就在店里借了地方换了。头上也不需什么金珠宝钗,只用缎带系牢发髻就行。那店家娘子眼见两位华衣美少年上了她家二层木楼,再下来时竟然变成了两个邻家女孩般普通可亲的女子,不大为惊奇,只见她们穿着绫纱窄袖襦衣,系着高腰罗裙,腰间丝巾压裙,简单俏丽;头上挽云髻,没有钗钿,却细细地缠绕了缎带,坠尾处扎个蝴蝶结,翩然飞,轻巧飘逸。通上下不着一点铅华珠宝,纯粹天然的清丽绝色,自然优雅的华贵气质,把店里一干人都看呆了,店家娘子摇头叹息:这辈子看过那么多买衣试衣的女子,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普普通通三四两银子就能买到的低廉衣裳,穿到这两名女子上竟能收到如此惊人的效果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做衣裳从不心疼钱财,花了几十成百甚或上千两银子定制了华贵衣裳,却是十成有八成都穿不出个好来 什么叫云泥之别,天差地远?就在这儿了 明珠和雪儿这一换装恢复女儿份,却彻底摆脱了庆王府前来搜寻她们踪迹的侍卫们,那些侍卫只记认了两人女扮男装的模样,一个红袍一个蓝裳,容颜俊秀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在街上转来转去,找得头都大了也没见到踪影,谁能想到她们公然又换回了女装,或许娉婷袅娜走过眼皮底下都未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明珠没有料到的是,安王府的人这次将她盯得死死的,不管她和雪儿怎么表演金蝉脱壳,怎么女扮男完了又男扮女,马正和陈规这回是咬住她们的尾巴不放,有关她们的行踪信息源源不断地由探子送回安王府。 安王心极度不佳,冷着一张脸,独自坐在芷蘅院花厅吃午饭,一名匆忙而至的探子隔着一层艳滴的十样锦牡丹花屏风,向他报说安王妃带着雪儿姑娘,换回女装,走进了红叶似火、繁花似锦的沈家花园 沈家花园,是她最终的目标? 李莫忧一大早偷用庆王妃仪仗前来安王府,难道只为了告诉明珠沈家花园今盛大酬宾,免费开园迎客观赏园中奇花异草和设计精巧的园艺?她接了明珠,半路上遇上庆王,自己下车让庆王和明珠同车而行,却又是为何?庆王和明珠在车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谁能知道? 安王把一截鸡腿骨咬得咯咯作响,把一旁的福至担心得要命,深怕他不吐出来,那鸡腿骨尖利无比,咬得不碎吞下去非割断肠子不可 隔壁饭厅坐着灵王、贞玉,两人默默吃着饭,偶尔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只在那一眼对视中交流,甜美默契,自不待言。 贞敏留在自己房里,面对一桌子饭菜流泪啜泣,毫无食——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识了安王的冷酷无。他去到芳华院,脸色暗沉如水,不发一言,冰刀子似的目光扫向她,竟让她接连打了几个寒颤,说出来的话语更是冷硬如铁,毫无温度,先是责斥魏mama调唆公主任妄为,扰乱安王府的清静,命人拖出去打板子,魏mama哭着跪下磕头告饶,她迫不得已向他求了,他便喝令魏mama和她的贴宫女们立即将她带离芳华院,贞敏颜面尽失,比上躺着的林侧妃哭得还要伤心,当即闹着要安王送她回宫,安王冷冷地说了一句: “等安王妃回来再说吧她领了你来,须得她发了话才能送你回去” 她灰溜溜地走出芳华院,终于相信明珠所说不假:安王太宠林侧妃了,要动林侧妃,简直是老虎嘴上拔须 但她没有死心,她有太后,太后可以为她想办法 秦mama和阮mama一会儿跑这边,一会儿跑那边,小心侍候着,王妃不在家,一顿午餐居然吃成了这样贞敏公主不肯出来吃,安王表示想静心思考事,贞玉公主善解人意地说:哥哥自便,我陪灵王 安王的筷子伸向另一块鸡腿,却又停下了,想到明珠此时还在沈家花园里游dàng),什么也没吃上,昨天刚在宫里尝到了饿肚子的滋味,今天又不按时吃饭,她想干什么,饿肚子上瘾了? 传递消息的探子又来报:安王妃在沈家花园内赏玩了一会,有几位公子上前搭讪说话,其中一个胆大出格的,相邀登舟泛湖游玩,王妃不肯,那人动手牵拉,被雪儿姑娘打了个满地找牙,王妃怕人围观,转上楼去了,却不是登高赏景,而是直接上到静香楼清风雅间,里面有一位年轻贵公子,设了酒席相候…… “可知那位年轻公子是谁?” “马正说,那人叫玉煌” 安王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感觉腹胀满,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尽管才只喝了一碗汤,吃了一块鸡腿而已。 探子继续说道:“王妃去之前,庆王府府史程敏与玉煌在一处,他们两人站在窗口看着王妃走近,王妃上了楼,程敏匆匆离开,玉煌这才叫设酒席,摆新茶……” 玉煌终于出来了,通过庆王府府史程敏,程敏则利用庆王侧妃李莫忧的善妒之心,将明珠哄骗出去,安王妃出了什么差错,她自然会很高兴。 可是庆王怎么好像也知道这件事?不但不阻止,还和明珠同辇而行,一直将她送到城西地段? “赵源他们到了沈家花园吗?人手可够?” “二十多人,严密监守静香楼,楼内也有我们的人进去了庆王府的人也混杂花园中,陆云飞不知道王妃换了装,一直找不着王妃踪迹,但他猜到估计去了沈家花园,也带着二十来个人在里面转悠。园中人来人往,达官贵人携带家眷游玩,文人雅士品茶喝酒,结社做诗吟赋,也有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姐来游园,边都带着成群婢女家丁护着……” “行了” 安王站起来。扫了一眼福至:“去上房通知秋痕姑娘,准备伺候王爷更衣——咱们也去沈家花园,赏花观景” 故意制造混乱,让贞玉私会灵王,让贞敏去惹林侧妃,这样就能绊住他,放任她自由自在地和玉煌去幽会吗? 休想 不错,未出阁的公主没有亲人在旁私会成年男子,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贞玉是他的亲表妹,他不可能置之不理,但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大问题,贞玉年已及竿,不就是喜欢灵王吗?只要她喜欢,她愿意,总会让她遂心如愿 贞敏的行为让他恼火厌恶,一个赐封公主,仗着老太后的宠就敢这么骄横,枉她在宫中受教养十数年,毫无矜持内敛娴雅意态,小时候只觉得她不够可,却没发觉她这样的厚脸皮。 对于受欺凌,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般的林侧妃,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配合御医好好养伤,痊愈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没有温,没有抚慰,并不想见林侧妃,来这一趟只为警戒贞敏,怕贞敏把林侧妃折腾得太厉害,已经愈合的伤处若再破裂开,就坏了他的计划,所以他才发飚发怒。 走出房门时林侧妃的哭声嘎然而止,里面侍女婆子们乱成一团: “哎呀,这又晕过去了呢” “快快,掐人中” 脚下没有丝毫停滞,福至严厉明令过芳华院的侍婢们:此后林侧妃的事只管找阮mama,再敢去找王爷麻烦,二话不说,直接拎出王府大门 不怪林侧妃总也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是他的错,他过多地给了她期冀,因着那一张脸,接纳她,喜欢她的温柔纯良,谦恭贤淑,自小受的训导告诉他必须妻妾成群,他曾暗想着若每一位都似林侧妃这样善良温婉,后院就不致会生出太多的风波烦恼。 却没想到第一个给他制造烦恼的就是这样的林侧妃,正如太子所说,怎能轻易相信表面上的纯良柔弱的林侧妃尚有如此隐秘的害人心思,若是再来一位份好些的侧妃,加上后受宠幸上了台面的侍妾,他这王府还能安宁得了吗?明珠那样的格…… 明珠安王苦笑了一下,表面上不得不臣服,暗地里全力抗拒他,那个骄傲得让人牙痒痒的小坏蛋她也很会伪装,比林侧妃还要险,玩斗狠她未必不行,她说了:不屑与人共用一个丈夫要养一个不准纳妾不准有通房丫环、完全属于她的男人 安王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他上辈子做了什么?今生遇上这样一个会折腾人的小魔女 带着侍卫们策马急驰而去,岂能让她和玉煌两个顺心如意,高高兴兴在繁花盛放的花园中开怀畅饮,那样怎对得起冷冷清清一个人在家吃饭的正牌夫君 沈家花园静香楼清风雅间内,玉煌和明珠、雪儿举杯互敬,含笑一饮而进。 美酒香醇清洌,菜肴温适宜,精致可口,明珠和雪儿早过了饭点,玉煌为了等她,也坚持不吃东西,三人饿得肚子只差咕咕叫了,当下谁也不和谁客气,宾主都吃得格外香甜。玉煌却又表现得绅士大气,因贪着和明珠相处久一些,能多说几句话,刻意不要下人进来侍候,自己动手将桌上整只炖好的鸡鸭、整块卤烹的牛排用刀子切好,装在碟子里殷勤地分送到明珠和雪儿面前,明珠看他并不碰到食,双手持刀切割,刀是好刀,锋利无比,他的动作手法却分外娴熟自如,且优雅流利,颇有美感,看着简直就是一种别样的视觉享受。 她不住微笑道:“玉公子不是中原人氏吧?” 玉煌手上一顿,唇角上扬:“明珠怎么猜得到?因为我这一手切的技巧?” “这是一件,玉公子的相貌材、口音,手上所持匕首花纹,都能让人有此想法” 玉煌俊雅的脸上微露一抹笑意,如冬花园中乍现的晨辉,寂寂海面上矍然投下的璀璨阳光,煞是温暖迷人: “人说董明珠聪明机敏,心思缜密,果然名不虚传” 他只说了这一句,没有下文,不说是或不是。 雪儿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等于没回答人家问题嘛 明珠却听而不闻,眼睛一眨不眨,怔怔地看着玉煌,确定自己没有产生错觉:玉煌刚刚与她对视,他眼珠微微一转,眸中竟然闪动出一缕宝蓝色的光芒,转瞬即逝 雪儿见明珠犯了花痴,在桌子下扯了扯她的裙子,明珠这才醒过神,忙掩饰地拈起酒杯向玉煌敬酒,玉煌猜到明珠为什么失态,笑着举杯和明珠对饮,那迷死人的笑颜让明珠不敢多看,自己的脸却不知不觉地烫起来。 玉煌见明珠一张美的粉脸越来越红,逐渐变得鲜艳滴,心里喜欢极了,有意不让她再喝酒,便说道: “今有人请到万花楼头牌歌舞伎红姑娘,在楼下大厅献技,此时弦乐正浓,不如我们移席三层,一边观赏歌舞一边喝茶,如何?” 雪儿没有反对,明珠却摇头:“楼下人多繁杂,其中必有王府的人在,还是不去了吧。我应邀而来,只为两件事:第一,请公子还我玉佩;第二,还想问公子一句,李莫忧所说的绵玉笛是何物?有什么大用处吗?” 玉煌看着明珠,目光蕴满深,他有多想念她,可以直接告诉她吗? 捡到玉佩只是好奇于那个名字,见到了真人瞬间就喜欢上她。故意和安王争夺她,除了想试一试名声在外的剑客手外,更多的,应是臆间突然涌起的一股英雄气概,他不想看到她皱着眉、受压迫的样子,他要助她脱离安王的掌控 明珠站在一旁看他和安王缠斗,他感受到她在为他担忧,心里极度安慰欣喜,安王的剑刺向他口时她发出的那声一惊叫,在他听来仿似之音。他最终为了免让护卫丧命仓促离去,明珠催他逃命的急切话语却成了他每夜睡前必定要重温一遍的催眠曲 他不可避免地深深上她,才不管她是谁的王妃,只要她愿意,也着他,他可以把她带走,远远离开,她想要的尊贵和幸福、快乐和自由,只要是他能给的,统统给她,如果有哪一样缺失,他愿意为她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