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费干戈泗水降
司马青是个偶尔会犯糊涂的皇帝,却不是个小气的人,纳兰雪帮他保住了城池,自泗水国讨得了好处,他也不吝给她奖赏。 第二日,整个莫国的大街小巷,就都贴满了司马青封赏纳兰雪的告示,那告示写得还算详细,虽没有细说纳兰雪是如何智斗泗水国使臣的,却是把她赢得的东西,清楚明白的公布了出来,十九座城,相当于泗水国三分之一面积的领土! 似乎,只是顷刻间,莫国的百姓们,就沸腾起来了。 大街小巷的茶馆酒楼里,说书的先生,也都开始讲纳兰雪在朝堂上智斗泗水国使臣的故事了。 这是自纳兰雪出生以来,在莫国引起的第二场轰动,对这件事,《赤皇神迹》中是这样描述的,泗水国主心谋不轨,以人力不可为之疑难,欲诈莫国边塞三城,置天下于战火,赤皇年八岁,以稚(和谐)子之身,巧解疑难,百姓无不称颂。 在莫国的历史里,纳兰雪,是第一个未成年就有了封地的郡主,司马青把靠近莫国西境的一座比较富庶的城给了她当封地,在赐封的诏文里,还特意明确的写了,只要此城还是归莫国所有,还是在纳兰雪的治下,就可以免缴税赋给国库,这,是任何一个郡王郡主,甚至是皇子王爷,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既然皇帝给我的封地免了缴纳国库的税赋,那,我便该去一趟我的封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我治下的百姓们知道,让他们跟我一起,为皇帝的仁慈颂德。” 对司马青的封赏,纳兰雪并没有显得非常高兴,相反,在传旨的小太监离开之后,她便敛起了笑容,跟纳兰段说了她的决定,“爹爹,你是熟读史论经传的人,你当知道,一国之君,最最忌讳的是什么……此番,我虽是立了功劳,帮莫国赢了城池回来,但,坊间关于我的事情,却是说得太多太过了……有功之人当赏,功高盖主之人当杀,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哪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臣子,在史册上,名声比自己还辉煌……我想……” “就依着你的意思办罢,丫头。” 不及纳兰雪把话说完,纳兰段便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长叹一声,“爹爹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皇帝的意思,爹爹眼见就要七十了,皇帝,却才是四十几岁的壮年,他需要一个能接替爹爹位置的人,却又忌讳,你是个女子,终要嫁人……若非你的两个兄长都不是从文的料子,也不至于就……” “莫国,可以没有纳兰雪,百姓们,却不能没有纳兰丞相。” 纳兰雪笑着抱住自己爹爹的手臂,仰起头,看向了他已满是皱纹的脸,“写封信给皇帝罢,告诉他,明日,纳兰雪就起程去封地,跟治下百姓传述皇帝的贤名,以后的帝都,没有皇帝的传召,便不会有纳兰雪的身影,纳兰述得了重病,需要回家休养一段时日,太医说,这病很怪,医书上从未记载,极有可能,就会让他的性子变得古怪了,望陛下垂怜,允他以后,非战时,能不在军营中居住。” “委屈你了,丫头。” 纳兰雪这般说,便是表明,以后,她都会留在纳兰家,不外嫁出去,然后,一辈子,都用着纳兰述的身份,为莫国的皇室效忠,对此,纳兰段很是内疚,“爹爹……” “放眼天下,宜居后(和谐)宫者众,能成良臣者寡,两者相较,皇帝自然会更想要留下一个能辅佐自己子孙的良臣,而非一个他的儿子极有可能驾驭不了的难缠妃子。” 笑着抹开纳兰段紧蹙的眉头,纳兰雪全然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就仿佛,这对她本该是极不公平的未来,半点儿都没影响到她一般,“女儿本就是郡主的身份,将来,只要不是嫁到皇家去,就不可能外嫁,依着女儿想啊,皇家的媳妇,可不好当,倒不如,就招几个肯入赘来咱们相府的,一来,他们没法儿娶小,只能全心全意的待我,二来,他们也不敢欺负我,让我受委屈,三来嘛,等我生了娃娃,娃娃们还得跟着咱们纳兰家姓,管你叫爷爷,多好!” “你这丫头!油嘴滑舌!长大了,可如何得了!” 经纳兰雪这么一说,纳兰段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管什么时候,这丫头,总有法子逗自己开心,纳兰籍总开玩笑,说她是自己的开心果,还真是不假,不过,也好,诚如她所说的,皇家的媳妇不好当,当皇后,要跟一群人抢皇帝的宠爱,当王妃,要跟一群小妾夺王爷的垂青,能当好一个辅佐明君的重臣,也算是跟天时道长说的“母仪天下”没什么出入了,“就依着你说的,以后,爹爹就给你抓一大群的良家男子回来当夫婿,你每年生一个娃娃,给爹爹生够十几二十个乖孙来!” …… 莫国的天启五十五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据《莫国志》记载,单是跟纳兰府有关的,就有十条之多。 天启五十五年,春,纳兰郡主启程赴封地为莫国皇帝“传扬贤名”,皇帝甚喜,赏十里仪仗,率诸皇子,亲送至昭阳城西郊。 天启五十五年,春,纳兰郡王于演武场突然晕厥,经太医验看,为素无前例的怪症,整个太医院,无人能医。 天启五十五年,春,一游方杂医客居纳兰府,以妙方救回纳兰家二公子纳兰述性命,因药性过烈,致纳兰家二公子纳兰述毛发尽退,杂医有言,发可复生,髯须终生不长,纳兰相爷以纹银百两谢杂医,杂医收纹银后,于当日半夜离去,太医院士倾尽所能,终不得其踪。 天启五十五年,夏,纳兰郡主致信纳兰府,封地甚好,愿长居于彼,纳兰相爷允,遣数百家奴往照料郡主起居。 天启五十五年,夏,泗水国主背约,不肯将所输之地奉上,纳兰郡王病愈,以八龄稚子之口,斥举泗水国主劣行,撰文笔伐,其文若刀锋剑斧,似掷地而有声,引八国学子传抄,文成数日,致各地纸贵数钱,商,意,风三国君主闻之,皆怒,与莫国成四国之盟,断泗水八方出路,商贾不通。 天启五十五年,夏,帝以纳兰郡王护国有功,封三品学士,赐黄金千两。 天启五十五年,秋,泗水国主以使臣捧十九城城图至莫国临水城,帝封纳兰郡王为御史,前往临水城受图,路遇刺客,重伤,经讯,刺客为泗水国所遣。 天启五十五年,秋,纳兰郡王再撰文斥泗水国主不义,引莫,商,意,风四国联兵,压境泗水,泗水内乱起,泗水国主遇刺,亡,太子江越捧玉玺出城受降,以一国之权,换四国铁蹄不入,百姓安康。 天启五十五年,秋,四国盟四分泗水,纳兰郡王舌辩群儒,使莫国得二十八城,帝悦,封御史大夫,官居一品。 …… 纳兰府的院子里,纳兰郡王仰面躺在湖边小亭里的一张巨大软椅上,以书覆面,像是睡得正好。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纳兰郡王的身边,“哈”的一下,突然出声,想要吓他一跳,却被他轻松的捉住,揪着拖到了软椅上,躺了下来,细瞧去,那小厮,竟是长了一张跟纳兰郡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眼里,颇带了些女气。 “死丫头,又想吓我,当心我告诉爹爹去,让他收拾你。” 纳兰郡王笑着摘掉盖在自己脸上的书册,扭头,看向了那小厮模样的人,“我可是受了重伤的人,要好好儿养着的,哪里禁得起这般的被你折腾?” “重伤?我呸!重伤个屁!” 小厮模样的人满脸鄙夷的冲着纳兰郡王吐了吐舌头,盘着腿,坐起了身来,伸手搔纳兰郡王的痒,“你就给我装!继续装!别停下,啊!那刺客,是我让爹爹遣人去假扮的,有几分斤两,我会不知道?装!我让你装!我痒死你!痒死你!” “投降!投降!我投降了!我错了,错了,呵呵,痒,好痒,雪儿,好meimei,你,你饶了我,饶了我罢,以后,以后我都不敢了!不敢了!” 纳兰述向来怕痒,被纳兰雪这么一挠,顿时就装不下去了,想躲,没地儿可躲,想闹,又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弄伤了宝贝meimei,只好出言投降求饶,“你这都快比得上小神仙了,算什么,准什么,连泗水国会遣刺客来的这事儿,都能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之前那么死硬的态度,被四国封境,没得通商了都不服软,咱们又没加码,他们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想通了?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这么简单的事儿,估计,也就只有你这笨蛋才会想不出来!” 纳兰雪笑着收了手,不再折腾自己的二哥,从一旁拾起了之前被纳兰述丢到了一边的书,塞进了他的怀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极好的长见识的法子,你这懒人,这般薄的一本书,你都看了三天了,这才看了几页,你自己说说?你还跟爹爹告我状,我没跟爹爹告你状,都算是我大方的了!” “好meimei,我错了,错了,行么?来,给你,这个给你,你可别跟爹爹说我偷懒没看书的事儿!” 一听纳兰雪要跟爹爹告状自己没好好儿看书的事儿,纳兰述顿时就老实了下来,忙不迭的从背后摸出来一只铁皮罐子,塞到了她的手里,“大哥从泗水那边带回来的杏花糖,你的,该是已经吃完罢?” “成交!” 纳兰雪满意的从纳兰述手里接了那铁皮盒子过来,半点儿都不犹豫的打开盖子,从里面摸了一块儿糖出来,塞进了嘴里,“这回,就给你保密一下,下回,你可别想再收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