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扁英的话,顷刻间就将尉迟献堵得僵在了原地,没错儿,他这当爹爹的,血浓于水,都不庇护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凭什么,又让人家一个外人,冒险救自己的孙子? 自己可真是个老糊涂! 真是活该! “老将军若是再没什么吩咐了,扁英这就要走了,主子还在那边儿,等扁英送消息回去呢!” 扁英又睨了尉迟献一眼,见他面露悔意,就又站住了下来,希望他能出言,跟自己讨回这封信去,改一改主意。 却不料,尉迟献沉默良久之后,还是朝着她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让她离开! 扁英带着对尉迟府满心的怨恨和愤怒,骑上了来时的马匹,朝着马股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催着它往汲水城的方向,基本而去! 尉迟府弃她的两位恩人不顾,那是尉迟府的事,她,扁英,绝不那两人,就那么平白无故的死去! 这世上该死的人多了,凭什么,好人,都没有好报?! 先是纳兰雪,现在,又要是司马颖和尉迟恭了么? 休想! 目送着扁英骑马的背影,消失消失在了巷口,尉迟献缓缓的抬起了手来,朝着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 “尉迟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满是悔意的耳光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的响亮,前一夜息在府前大树上的鸟雀们被吓了一跳,呼啦啦的飞了开去,惊醒了整个尉迟府。 管家和小厮们以为,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招惹了尉迟献,便忙不迭的从内府里跑了出来帮忙,却见着。偌大的一个尉迟府门口儿里,满共就只他一个人,一边儿的脸颊红肿,站在那里。看着远处,涕泪横流! …… 尉迟献在尉迟府的门口晕倒,然后,就病得卧不起了。 这个坏消息,让本就没有什么战意的莫国兵将们,顷刻间,士气又落了几分。 为此,司马青亲自去了尉迟府探望,并带了所有的御医,给他会诊。各种名贵的药材用遍,就是不见他清醒过来。 “我的老将军,你什么时候病不好,偏偏就在这关系莫国存亡的时候病呢!” 司马青急的不行,门里门外的走了三趟。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此时,正是边境紧张的时候,不然,让尉迟恭带了他的嫡孙回来,给他瞧瞧,或许,能让他稍稍好点儿……对啊!他怎就没想到呢!就算尉迟恭要驻守边城。无暇回不来,那孩子,不还可以使人抱回来的么! 就这么办! 都到了这般田地,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了! “来人!” 想到这里,司马青便忙快步走出了门去。冲着守在门口的侍卫们喊了一句,“八百里加急,去一趟汲水城!把尉迟老将军的嫡孙抱回来!” …… 司马颖接了扁英递上的信笺,打开来……整个子微微一滞,紧接着。便露出了早知如此的了然笑容…… 她就不该对尉迟府抱有什么希望的! 大家世族,有几个,能如纳兰府般得,为保自己家人,而不惜一切,又有几个,能如纳兰府里的人般得,不满自己家人所受的不公对待,而辞官离朝,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份地位,弃若敝履? 尉迟府不是只有尉迟恭一个男丁,就算,他是唯一的嫡子,也同样可以用来舍弃! 尉迟恭可以死,司马颖可以死,但,尉迟府,却不能倒下! “呵呵,果然,还是我太自作多了,我们两人的命,哪能跟尉迟府的名声儿相提并论!” 司马颖一阵自嘲的笑过之后,便流着眼泪,在书案前面坐了下来,还好,还好她早早儿的让她娘带了她和尉迟恭的孩子离开,不然,怕是连那无辜的孩子,也该成了维护尉迟府好名声儿的牺牲品了! “夫人,他尉迟府都不顾惜你跟将军,你们又何苦为了他们,搭上无辜命!” 扁英早就在心里想好了说辞,一心惦记着,要说服司马颖,叛出莫国,去往商国求生,“你们两人,戍边十几年,哪个夸赞过你们一句,奖赏过你们一分了?他们整天在昭阳城里过太平子,享清福,可有想过,你们在边关,诸多不易,万般辛劳!将军已经在商国了,而且,还颇得商皇礼遇,夫人何不……” “扁英,你不知道,他那人,有多么护短。” 司马颖笑着摇了摇头,把那封信丢进了手边的火盆里面,然后,缓缓的转,从书架上拿了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儿下来,“我是他的短,莫国是他的短,尉迟家的名声儿,也是他的短……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我怎能拖他的后腿,让他的英名有失……” “夫人!” 眼睁睁的看着司马颖把白瓷瓶儿里的毒药一饮而尽,扁英痛苦的扑上去,想要夺下,已来不及,“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夫人,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去告诉将军,司马颖先走一步。” 司马颖一边儿说着,嘴边便流出了血来,她的眸子里,满是幸福笑容,就好像,她此行,不是赴死,而是,再启新生,“黄泉路上,忘川河畔,我在奈何桥头,等他来寻我……” “你怎么这么傻啊,夫人,你,你怎么……” 司马颖喝下去的,是一整瓶剧毒的鹤顶红,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只能束手无策,扁英痛苦的将他抱在了怀里,“你……你……” “答应我,扁英,帮我告诉他,答应……” 大限将至,司马颖说话,已是一字比一字艰难,因为服食了过量的剧毒,她的脸色也开始泛出了青紫,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森可怖,“告诉他,孩子,安全,安……” 话没有说完,司马颖的手便垂了下去,整个子,也开始变冷,扁英知道,她不会再睁开眼来了,这个让所有她戍守过的城池,都变成了铜墙铁壁的女人,最后,却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含恨九泉! “夫人,你放心去罢,你的不甘,便是扁英的仇恨!终有一天,扁英会捧着你的灵位,站在莫国的皇宫门前,尉迟府的门前,让他们所有的人,血债血偿!” 扁英没有哭,她的眼泪,早在十几年前,被意国的皇太后害得颠沛流离之时,流了个干净,她清楚的知道,这世上,好人少得可怜,人,真正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她所认识的好人,只有三个,其中有两个,已经死去,还有一个,也会在不久之后,带着愧疚和不甘,与世长辞…… 她要报仇! 报仇! 因司马颖每隔两三天,就会给尉迟恭写信,所以,这时扁英带着信件离开汲水城,往近水城去送,没让任何人觉得怪异。 她带了司马颖的一缕头发和尉迟献让她带回来的那封信,她要去痛骂尉迟恭一顿,让他知道,他亏欠了司马颖,他的娘子,多少债,多少! …… 见这一次来送信的是个女子,尚扶苏不一愣,再瞧扁英眼睛泛红,脸上隐隐的还有着悲伤神色,心中顿觉不妙! “是那边儿出了什么事儿么?” 自尉迟恭被扣近水城以来,这是尚扶苏第一次跟来给他送信的人出言问询事,当然,这不是因为怀疑或者不信,而是,出于关心! 汲水城里的司马颖,可是纳兰雪的闺蜜挚友,他可不希望,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对尚扶苏,扁英是有不满,却不至于生恨。 尉迟恭是遭他扣押不假,但在这儿,却是一直受他礼遇,未曾遭半点儿委屈的,连跟家中书信,都是通常顺达,若非现在两国关系紧张,便说他这是来作客的,也毫不夸张。 “我家夫人走了,临终前,吩咐扁英来给将军传达遗言。” 扁英轻轻的抿了名唇角,抬头瞧了尚扶苏一眼,见他一脸的关切,也不打算再瞒他,径直就跟他告诉了自己的来意,“望陛下恩准……” “怎这么突然的?!是染了什么疾病,还是……” 听司马颖竟是死了,尚扶苏的子微微一僵,满脸难以置信的跟扁英又追问了一句,“你家夫人,不是一向子很好的么?前些子,我跟你家将军谈起她,还听你家将军说,你家夫人是个甘心愿伴他戍守边关十几年的巾帼智谋,诸多世人硬加于他上的美名,其实,都是她的功劳!这怎么就……” “再好的子,也抵不过一整瓶儿剧毒的鹤顶红,陛下。” 想起司马颖死时的景,扁英便又忍不住低垂下了头去,眼睛酸疼得厉害,却落不下一滴眼泪来,这种感觉,真是比什么都让人抓狂。 “来人,请尉迟将军过来!” 听司马颖竟是因毒而亡的,尚扶苏的瞳孔蓦地变大了一下儿,扭头,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愧疚,还是油然而生。 他一直想着,要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尉迟恭,让他归顺商国,做自己的手下猛将,却是忘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家族,却是忘了,他的娘子,还在莫国的牵制之下! ps: 今天的第二章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