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逼命(中)
宋麽麽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心疼地赶忙取出帕子,帮床上躺着的人轻轻地擦了,伤感地哽咽说道:“少奶奶昏睡中都在哭啊。” 红杏见了,不忍地别了别脸,嘴唇儿哆嗦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青梅见了,忍不住抽泣地低声喊道:“少奶奶。” 她唤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宋麽麽俯身仔细地又看了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眼中的泪,低低地说道:“喂药吧。” 青梅急忙来到放烛火的桌子旁,快速地端起上面的一个白瓷碗儿,迅速地递给红杏,又忙忙地转过身拿来了一个盆子。 红杏舔了舔嘴唇儿,舔去了那抹儿暗沉的嫣红,接过青梅递来的白瓷碗,细细地漱了口,然后把水都吐到了盆子里,如此几次之后,她才端起药碗,用手贴着碗边儿试了试温度,这才吸了一小口,俯身慢慢地往躺着的人的口中渡去。 不成想,那汤药竟然有一大半都顺着床上躺着的人的口角边儿流了出来,红杏忙忙地拿着帕子细心地替她擦了,难过地抬起头瞅着宋麽麽。 宋麽麽的脸色凝重地沉思了片刻,对着红杏使了一个眼色,左手轻轻地捏开了床上躺着的人的嘴巴,低声催促地说道:“快!” 红杏在宋麽麽使眼色之后,就了然地低头噙了一口汤药在嘴里,此时,她急忙俯身上前,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渡到了床上躺着的人的口中。 许是躺着的人熬过来了,也或许是呛得很了,一阵急促地咳嗽声,使得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人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醒过的这个人,就是罗府的嫡长女罗绮君,被继母罗蔡氏跟meimei罗绮娟算计着抢了亲生母亲为她指腹为婚定下娃娃亲的人。 罗绮君茫然无神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渐渐地有了聚焦,待看清楚面前正关切地注视着她的人,才有气无力地说道:“麽麽,辛苦...你.....们了,是我...带累....你们了。” 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便闭了闭眼睛,微微地喘息着。 抱着她的宋麽麽惊喜交加地哽咽着说道:“阿弥陀佛,少奶奶终于醒了,不然可让奴家怎么去见夫人啊。”说着她眼中的泪珠儿就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直到落下来的泪珠儿打湿了罗绮君的衣襟,宋麽麽才猛然醒悟地伸手擦了擦脸,欢喜地笑着说道:“少奶奶,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现在终于醒了,咱们都被你给唬了一大跳,来,把药先喝了吧,喝了就会好的。” 红杏的眼中也激动地盈满了泪水,她一手举着药碗,一手忙忙地擦着眼泪,欣喜地看着罗绮君说道:“少奶奶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来,把药先喝了吧。” 青梅欢喜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跟着红杏催促地柔声说道:“少奶奶,快,把药喝了吧。” 罗绮君听得微微摇了摇头,她眼中蓄泪地咬了咬唇儿,低低地喘息着说道:“别,都别...叫少奶奶了,私底下...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宋麽麽、红杏跟青梅强忍住欲流下来的眼泪,看着她纷纷点着头答应道:“哎,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叫姑娘、叫姑娘。” 罗绮君一一打量着她们,才三天没见,宋麽麽的鬓角就增添了几许白发,苍老了许多,红杏跟青梅的脸颊也都瘦了一圈儿。 她心里一清二楚,她们都是为自己担心cao劳的缘故。 她的心里顿时暖融融的,眼睛也渐渐地有了神采,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一直在关心着她的。 她努力地让自己脸上露出一抹儿笑容,看着宋麽麽、红杏跟青梅含泪带笑期待的脸庞,她忙就着红杏的手,慢慢地把那碗汤药都喝了下去,没有道一声苦,又就着红杏的手漱了口。 宋麽麽她们看着罗绮君一口气喝完了汤药,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疼地又要落泪,却又强忍住,慢慢地逼回了涌上眼眶的泪水。 她们心里很清楚,罗绮君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喝得就是汤药,每一次喂她喝药,都要费上好大地功夫,可这一次,却完全出乎她们意料之外,她喝得竟然如此顺当。 罗绮君变坚强了,她们也要跟着坚强,即使有眼泪,也要象她一样,往肚子里咽。 青梅看她喝完了汤药,手脚麻利地端起桌子上摆着的一个碟子,笑眯眯地递了过来,欢喜地看着她说道:“姑娘,你刚刚空腹喝得药,快吃些儿点心,先垫垫,我现在就给你热好吃的去,马上就回来。”说着她把手中的碟子递给了红杏,欢快地跑出去忙了。 红杏细心地挑了一块儿她平日里最喜欢吃得豆沙糕,慢慢地喂到她的嘴边儿。 罗绮君靠在宋麽麽的怀里,一口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其实,她现在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什么都不想吃,可每每看到她们那满是期盼喜悦的眼神,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好让她们安心。 她一边儿有气无力地慢慢咀嚼着,一边儿胡乱地想着重重的心事。 刚才她睡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虽然青梅跟红杏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却隐隐地听到了一些儿,尽管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猜个大概, 要说她的心里一点儿气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些儿对如今的她,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好好地活下去,只有她活着,一切才会有希望。 为了疼爱她的父亲跟祖母;为了一直关心着她、陪伴着她的宋麽麽、红杏跟青梅;为了死去的木棉;为了下落不明的木瓜;她一定要挣扎着勇敢地活下去。 她若真得死在这个阴森冰冷的院落里,父亲跟祖母知道了,一定会很痛心,宋麽麽、红杏跟青梅究竟要怎么办?还有木棉跟木瓜...... 宋麽麽、红杏跟青梅,忠心耿耿地陪伴了她十几个春秋,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值得信任的人,在这令人窒息的蔡府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始终不离不弃地伴在她的左右,一如往昔地对她好。 从小到大,她病了、痛了,她们跟着着急、揪心,精心陪着侍候;她冷了、热了,她们无微不至地照顾,衣被早已准备好;她想母亲了,她们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伴着她、抚慰她;有这样如亲人一般的忠仆,她还乞求什么呢? 更何况,还有疼她如珠似宝的父亲,以及把她捧在手里怕冻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祖母。 父亲如今在西北偏远的横阳府做知府,时不时地会来信问询,即使她的回信迫于当时的处境,只有短短的一个好字,可父亲每每来信,依然会问候她。 自小疼她、爱她、宠她的祖母,现在虽然变得糊里糊涂,连天天喊在嘴里、疼在心里的她都不认得了,却依然天天亲昵地唤着绮丫头、君丫头。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一阵阵地揪疼着。 自从她被逼着嫁入蔡府,三天回门,他们硬是没让她回去,迄今为止,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她一定要找机会回去,好好地看一看从小把她养大的祖母,蔡府若是再阻三阻四地不让她回去,她就偷偷地回,眼看着就要到月底了,她一定要抓紧时间,让她快快地好起来,也不知道祖母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唉,就这么好死不死地赖活着吧,再有半年时间,父亲任满到期,也就回来了,到那个时候,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疼她爱她的父亲一定会向着她,答应她跟这个畜生和离,肯定会想尽办法帮她跳出火坑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又低头咬了一口豆沙糕,正要咀嚼,耳边儿突然听到一阵“啊”、“咣当”、“咕噜噜”、“碰”的一连串的声响。 那一声‘啊’,她听出来了,是青梅的惨叫声,后边儿接二连三地响声,想必是她端来的热好的饭菜吧。 红杏正开心地看着罗绮君吃点心,听到外边儿的动静,猛地一怔,赶忙把手里正拿着喂罗绮君吃得点心递给宋麽麽,一边儿飞快地站起身,把碟子放到桌子上,一边儿简短地低语道:“红杏出去看看。”说着她就快速地冲了出去。 门外传来了一阵狂猛地踢打声,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醉醺醺、凶巴巴、粗厉沙哑的声音怒道:“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阿威,给我狠狠地打。” 紧接着就是一阵狂猛地拳打脚踢声。 不一会儿,传来了红杏颤抖的求情声:“爷,饶了青梅吧,她之所以走这么快,是因为一心记挂着少奶奶,怕她饿着,所以才没能看到爷,这是她的不对,求爷手下留情啊,毕竟,她还要照顾少奶奶,求求爷了,求求爷了,求求爷了。”随后就是一阵“咚、咚、咚......”地跪地磕头声。 好一会儿后,才又听到那个醉醺醺的声音粗噶地狂怒吼道:“阿威,给我继续狠狠地打......哈哈,怎么?红杏,今儿你也来求爷了,求爷手下留情是吧,好啊,那就拿出点儿真本事来,侍候好了爷,你想要什么,爷就赏你什么?随爷来吧。” 不待他的话说完,却猛地听到青梅忍着痛、凄厉地声嘶力竭拼命喊道:“红杏...jiejie,别.....去,别...去,别去.....啊...”声音竟然那么弱,说着说着,渐渐地就没了声音。 又是一阵更加狂猛地拳打脚踢声。 那醉醺醺的声音气唬唬得怒吼道:“阿威,就象我这样,狠劲儿地踢,照着心窝子,给我狠狠地踢,我让她喊,让她给我喊,对,就是这样,不许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