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兄妹
白选提起反诉,其身份不限于亲子鉴定案的应诉被告,而是一名资探员。她要求的象征性精神赔偿直指上次大任务,这让不少消息灵通的媒体心神振奋。 要说那次大任务的真相,虽然不可能完全暴露出来,但总是有些端倪。主要原因还在于无功而返,又令参与任务的各大家族损失不小。他们对始作俑者元启森和元家都很有意见,自然而然会有些许怨怼之言流出。空xue才会来风,任何流言蜚语总有源头,绝不可能无迹可循。 只是事情毕竟涉及到了元家和诸多大家族,之所以有不利于元家声誉的言语流窜,那也只是给元家施加压力的一种方法。只要没到最后一步,大家就不可能真正撕破脸皮。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行事规则。 所以,一些媒体人纵然知道大任务有许多内情,也无从知道真相。这让怀着不同目标的媒体人深表遗憾。难道这位白小姐也是知情人?能不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白选要求公开审理此案、且通过实况传播,元承智早就考虑到她此举是在威胁。只要她就大任务之事吐出一言半句,也许就会煽动起媒体甚至资探员们的气焰。 但一来元承智相信,那些不该说的话,白选自己也有顾虑,她现在还不可能得罪身后站着的那些人。二来么,就算白选是异能新秀,潜力还超过了夏尔,可她现在毕竟还不如居东篱这样的老牌异能高手。 元家已经舍弃了不少东西,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再多舍弃些也没什么。元承智向来认为,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白选的话还未曾说完,元家律师立刻起身大声叫喊:“法官阁下!被告所请与本案无关,我方恳请法庭驳回其请求!”这种时候也顾不得法庭纪律,天知道这胆大包天的死丫头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为什么不敢让我把话说完?”白选不顾协理法官大力敲击醒堂锤,尖锐地指控,“那是因为你们心虚!元家做了什么事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才清楚!那东西真是元家的吗?雅江海域那只大海妖会笑的……” 皮皮忽尔示警,白选随即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迫来。这种压力不是周久人利用气压把人生生往地下压扁,而是在瞬间,似乎她身处的空间突然变得窄小无比,如同上下左右有四堵看不见的墙往中间拼命收缩挤压。 手背淌出暖流飞快地向白选身体各处奔去,重重地喘了口气,她才觉得这种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可怕感觉正在消失。虽然不能明确指认是谁干的好事,但毫无疑问来自元家那方。愤恨地瞪了居东篱一眼,这老家伙不是空间异能者吗?笑,你个老菊花还笑!走着瞧! “肃静肃静!” 白选不得不闭嘴之时,协理法官也把醒堂锤敲得山响,并且厉声喝斥:“再敢咆哮法庭,一并驱逐!” 目的已经达到,白选暂时选择退让。你们不是要财产保全吗?好啊,那咱们就再来个精神赔偿。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否能够被传播出去。媒体可以控制,所谓实况传播,也同样多的是耍手段的办法。然而只要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带出去了些许火星,日后将导火索点燃,未必不能星火燎原。 就大任务之事,白选说得很含糊。只因此事涉及到很多家族,包括给自己提供法律支持的诸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终级大招,方才只是警告而已。 元家如果老老实实不出妖娥子,白选也会老老实实陪着玩。但要是元家敢去申请财安保全,用国家力量逼迫她交出晶玉,她就会把所有事情都大白于天下! 不过,刚才突然失音的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只是现在还不能做什么,万一老家伙又出玄虚,没有皮皮护身,自己只怕难以应对。白选只有暗恨在心。 一番吵嚷,在协理法官的醒堂锤和法警的警棍双重压迫下,法庭重新安静下来。可惜,刚要进入举证质证阶段,原告席又突发状况。 贝幼菁被控制住了身体,却没有人可以控制她的思想。连番打击终于让她彻底清醒,同时也想起临行前母亲充满了忧虑的警告。这件事,果然是有蹊跷在内! 即使还不太清楚家族想得到的重宝究竟有多重要,又与元启森有怎样重大的关系。但贝幼菁与元继理抱有同样的想法——已经辜负了孩子十七年,难道还要再度伤害她?就算元家非要得到那宝贝不可,也不至于把孩子逼到如此地步! 公公的有所隐瞒和此时被首席律师点明处境,更是让贝幼菁心有明悟,同时也很担心丈夫。她了解元继理,知道如果丈夫清楚此事,必将与她持同样的看法。那么,丈夫没有到堂,恐怕不像公公所说是去参加某个项目。至于离奇失踪的儿子,她原本也挂心不已,好在开庭之前她已经接到了元启森的报平安电话。 没有办法挣脱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禁锢,但又不想在原告席上多坐一秒钟。贝幼菁采取了非常无奈却很有效的办法——回忆昨天看到的有关白选的介绍。 不得不说,这份指向性极强的删节版情况介绍,既成功刺痛了母亲一颗爱女之心,令贝幼菁放下丈夫和儿子,不顾身体虚弱赶来参加庭审;却又同时给予了她抗拒不公的巨大力量。 脑海中再度出现一行行平淡、实际上处处沾满血泪的文字,贝幼菁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束缚她的力量突然消失,而她也翻着白眼,铁青着面孔晕倒在原告席上。 贝幼菁生产之后才诱发了心脏病。也就是科学昌明的天舟,她又身在元家这样的顶级医药世家,哪怕病情无法根治,向来也控制得极好,十多年来真正病发的次数少得可怜。 可惜,十几年的养护一朝尽毁。从头一天算起,贝幼菁已经昏迷了好几次,虽然并没有发病,但每一次都必须服用药物才能让自己好受点儿。 她的身体状况其实不适合出庭,可身为母亲,她强烈要求亲自出席,事先也服下了防止病发的药物。这次她的故意为之,不仅仅晕厥,而是真正诱发了心脏病。随行医生立即冲入原告席,对她进行紧急救治。 白选蹙着眉头看着那一幕,不明白那女人身体这么差,还跑来这里受虐为的什么?场中一片混乱,协理法官不得不宣布暂时休庭。 戏剧性的是,如同十六年前慈心孤儿院继承权案审理中间,黑十八推开阳台的大门闯进来一样,这扇明明被从里面闩死的门突然被重重撞开,元启森焦急地冲向母亲。 只是惊鸿一瞥,白选却仍然看清楚了他的容貌。那张还有些青涩、却与自己当真极其相像的面孔让白选的心莫名悸动。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悲凉感觉从心底悄悄蔓延而出,逐渐侵蚀她的整个灵魂。 贝幼菁的冒死行为终于赢来了机会,随行医生采取紧急措施之后,她的意识有极其短暂的清醒。她眼神茫然,甚至没有发现儿子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语声微弱地吐出两个字就再度晕厥过去。她说,调解! 被抬出法庭时,贝幼菁唇色青紫,并且渐渐向乌黑色转变。她的满头乌发也在几分钟之内就隐现了不祥的灰白之色。坐在旁听席上的人们大多数都唏嘘不已,这场庭审不管谁胜谁败,受伤害的人里绝对会有这位不知内情的母亲。 元启森用力擦去泪水,目送母亲被送走。他很想拔腿跟出去,但他不能。深深地呼吸,他抬头看向被告席。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与那个人对视,他的大脑仍然停滞了几秒钟,几乎不能思想。 ——打败了自己的那个女孩子,让自己辗转反侧不能眠、咬牙切齿痛恨、处心积虑算计的敌人,原来才是自己嫡嫡亲的双胞胎meimei! 她坐在那里,神情安祥,仿佛看戏一般,静静注视着原告席。她面庞上无悲也无喜,既不伤心难过,也没有幸灾乐祸。她镇定,她的目光如此清冽冷漠。元启森觉得,他看见的根本不是另外一个人,而是镜子中的自己。 不仅五官轮廓一模一样,就连这种蔑视所有、藏在灵魂深处的骄傲也与自己如出一辙。元启森好似也得了心脏病般的呼吸因难,他的目光无法从白选脸上移开。 在场所有人,不是看向元启森,就是盯着白选。电视屏幕中曾经出现过的两张对比照片就够让人吃惊了,但此时亲眼看见传说中真正的龙凤双生兄妹,人们仍然深感震撼。 哪怕是白选的法律后援团,在眼前发生如此一幕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所有证据都是浮云,这世上就没有比元启森和白小乖更像双胞胎的双胞胎。 ——宛若镜子内外的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