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章 最后的退出②
肖勇是农家子弟，刚入伍时身高不到一米七，体重不到六十公斤，各项考核成绩在新兵连都是中下游的水平。 在部队这种环境下，军事训练上不去，就会被人看不起，甚至“受欺负”。肖勇知耻后勇，以笨鸟先飞的方式给自己加码训练、各种出小cao，一、两年后就逐渐成为连队的尖子，一路从普通连队到侦察连，参加各级比武拿了很多奖状锦旗后，被特战旅选中参加集训，最终留下来成为了一名特种兵。又经过五、六年的奋斗，在卧虎藏龙的特战旅中，成为了一名狙击手教官。 但是，由于最初的文化低、底子薄，他取得今天的成绩，不知道比别人多付出了多少血汗和代价。 而这个叫蒲英的女兵，软硬件各方面都比他的兵之初好多了，机遇也特别好，刚入伍就得到了加入特战旅的机会。 所以他相信，蒲英虽然是女兵，在特战旅的培养下，也一定可以成长为不亚于他的特战尖兵。 此刻，考核全部结束，肖勇的心情是轻松，甚至是愉快的。 他望着列队站好的十三名女兵，大声说道：“好，一个月的特训，到现在就结束了！恭喜你们！你们完成了，你们做到了！” 站在另一侧的女兵大部队，都高声欢呼和鼓起掌来。而那十三名女兵却没什么反应，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教官，也许她们实在是太累了，根本没力气去欢呼了。 肖勇继续说道：“刚才的九百米特种障碍，你们表现得很好！就算有些失误，也都是好样的！不管我最后带走谁，你们这十三人都是成功者！” 十三名女兵中，很多人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眼睛里都蒙上了泪水。 她们此刻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被选中，但在心里都暗暗为自己坚持到了最后而自豪。在得到教官的认可后，更是心有戚戚，仿佛所有的付出、忍耐和痛苦，终于有了回报，有了意义。这让感性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泪湿盈睫，但她们已经不再是柔弱的女孩，还能紧咬着嘴唇，克制住情绪。 此刻的肖勇，也不再是最近两天总是口出恶语的那个魔鬼教官，他又恢复到了猎人营开营训话时那个庄严豪迈、慷慨激昂的样子。 “还有你们，”他侧过身，手指着剩下的女兵，“你们也是好样的！虽然之前就被淘汰了，但你们都不是失败者。能选入猎人营的女兵，都是你们飞龙师最优秀的女兵！我相信，不久的新兵下连分配，飞龙师的各个单位，都会争着抢着要你们的！” 女兵们都笑了，只不过那十几名脏得跟泥猴一样的女兵，笑起来实在是有点滑稽。 肖勇也意识到这一点，便说：“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跟着指导员去师部招待所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再给你们开庆功会！解散！” 女兵们却没有动，郭亚军性急地问；“哎，肖教官，你还没有宣布最后会带哪几个走啊？” “这个嘛，等晚上聚餐的时候再宣布吧？那时候，孟记者他们也能把你们拍得更好看，不是吗？” “不要等晚上啊，教官你现在就宣布吧！不然，我们干什么都不踏实！”好几个女兵都在要求。 “既然这样，好吧，那我现在就宣……” 肖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报告”打断了。 扭头一看，打报告的人是蒲英。 “说！” 蒲英目视前方，朗声说道：“报告教官，我请求退出女特初选队！” 肖勇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而出：“什么？” 这一次，蒲英直视着肖勇的眼睛说：“报告教官，我请求退出猎人营！你不是说过，我们随时都可以退出吗？现在，我请求退出！” 周围响起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让肖勇几乎以为自己耳鸣了。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是挨了重炮轰击，一阵发闷。 他勉强做了个深呼吸，暂时压下胸口憋着的那团闷气，冷冷地问：“理由？” 蒲英没有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住，反而侃侃而谈。四周的人也都停止了议论，静听她的解释。 “理由就是我不愿意当特种兵。因为我从来不觉得特种兵有什么了不起的！现代战争是信息战争，交战领域早就从陆地延伸到了海洋、天空、外太空和网络。也就是说，等那些海空天网电的高科技兵种都打完了，才可能需要陆军去占领土地，这时候胜负已有分晓，特种兵能发挥什么用处呢？就算是一场局部区域的冲突或战争，不用发动全方位立体战的情况下，光靠特种兵也打不下来吧？没有通讯保障，没有后勤支援，没有情报支援，没有高科技的装备器材的支援，特种兵能做出什么大事呢？总之，我觉得特种兵不过是陆军的高级突击队而已，重要性并不大，没什么可显摆的。” “显摆？” “对，我不愿意加入特战排，就是讨……”蒲英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大声说道：“就是不喜欢教官您整天把特种兵如何如何挂在嘴边，也不喜欢你老让我们喊什么口号，什么‘猎人必胜’、‘猎人战斗’……在训练时喊这些口号，我没觉得特别‘有种’，只觉得‘我特二’！” 远处围观的军官人群中，忽然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墨镜上尉也不禁微微一笑：“这个女兵，有点意思。” 梅博士却不以为然：“不过是牙尖嘴利，哗众取宠罢了。” “……你不是挺欣赏她的吗？” “那是昨天之前，我现在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墨镜兄暗自嘀咕：至于对个小女兵“目露凶光”吗？ 不过，他也没空管闲事，而是继续关注场上事态的发展。 肖勇开始还在耐心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和场外的哄笑时，也忍不住恼羞成怒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特二？” “不二吗？不是说训练从实战出发吗？你去敌后执行任务，会喊着这种口号进行战斗吗？” 场下的笑声更大了。 一位不知名的军官说：“这打脸打得，杠杠的。” 原来，这些基本上都是参谋干事助理的机关干部，对特种兵们一直隐隐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结，此刻对蒲英的讽刺也产生了共鸣。 肖勇则是怒气填膺了：“这么说，你对‘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口号，也是看不惯了？” 蒲英并不上当，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忠诚是看行动，不是挂在嘴上。我以为，说出来的爱，没有埋在心里的——深沉动人！” “好，说的好！”围观的军官们竟叫起好来，显然是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肖勇已经快气疯了，最气的还不是蒲英，而是自己怎么识人不明，没看出来这个女兵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要不是在场有这么多人，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趁着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决定满足蒲英的请求，反正他也不想再看到这个女兵了。 “好吧，我明白了，既然你看不起特种兵，不愿当特种兵，那我也不勉强你，我同意……” “等等，我还没说完。其实，训练喊口号这种形式主义，还有吹嘘自己部队如何牛皮，这都不算什么。我最看不惯的，是教官你的工作作风。” 肖勇皱着眉头，示意她继续。 “我不是说你的训练强度大，而是反对你无视士兵的安全和人格尊严！比如前天夜里的铁索桥，要是有人掉进河里，会出现什么情况，你想过没有？我们背着那么沉的背囊，掉下去马上就沉底了吧？还有李琪扭伤了脚，你没有考虑她的实际情况，适当地调整训练强度，这也就罢了。但你不应该总是特别针对她，对她实行体罚吧？你刚才是道歉了，说是误会。但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把所有的伤害一笔勾销吗？李琪如果不是遇到师医院的那位神医，很可能会落下残疾的！还有，刚才的炸药包……” 场下的军官们听到这些秘闻，变得安静下来。王牌部队的训练也是很严格的，蒲英说的这些，他们在部队见得多了，一点不觉得好笑了。 墨镜上尉倒是转过头，上下打量老友几眼，调侃道：“都有人叫你神医了？” 梅医生不禁抬起了下巴，很臭屁地说：“算她有眼光。” “……那个李琪的脚伤，真有那么严重？” “嗯，本来不是很严重，因为坚持训练，还有处置不当，后来就加重了。这件事，我感觉肖勇还是有责任的。”梅医生不偏不倚地评价。 此时，在蒲英一项项摆事实讲道理的诉说之下，肖勇的怒气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他不是不能解释，但他不屑于解释——思想观念的层次不够，是无法理解和沟通的。 肖勇对蒲英的生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失望。他还感觉她现在申请退出，就是有意来打击自己的。 “好，你说完了吧？那我问你，既然有这么多看不惯，为什么不早点退出？早退出不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吗？” “我是为了向你证明，特种兵、猎人营，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搞的这些训练，我都能够完成！所以，你觉得很酷很牛的事情，连我这样的新兵都能做到，也就不过如此而已。但是，我能做得到，并不等于我就愿意加入特战排！所以，我选择在证明完了之后退出猎人营。” 肖勇冷笑一声，回头对侧后方站着一直不发一言的司辰说：“这就是你们飞龙师的兵？” 这完全是在迁怒了。 司辰苦笑一下，对蒲英的突然发难，她也很意外，更有些担忧：蒲英这丫头，这下可犯了部队的大忌了。 肖勇不等司辰说什么，也不再理会蒲英，直接转向其余女兵：“好，我同意你的退出。我想问问你们剩下的人，还有谁想退出？” 一时没人回答。 “李琪，你要不要退出？你应该更恨我吧？到了特战旅，你可就是我手下的兵了，就不怕我继续对你进行针对性训练吗？” 李琪微一沉吟，大声答道：“我不退出。我相信教官的为人。” “哦？”得到李琪的力挺，倒让肖勇有点意外。 他深深地看了李琪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余的女兵，“你们呢？有没有要退出的？” 还是没人回答。 “我数三个数，要退出的自己站出来。一！二！三！” 肖勇又等了片刻，见依然无人退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看来对我不满的只是少数，而我的眼光也不是太差，我没有看错你们。刚才，我之所以不想马上宣布选拔结果，就是因为我只能带走十个人，而你们每一个能坚持下来的，都是好兵！我舍不得放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何况是三个？我本来想晚点再做这个痛苦的决定，不过现在有人帮了我。在她的提醒下，我才发现，有的人虽然穿上了军装，训练成绩也很好，但她的骨子里还不是个兵，因为她不懂得忍耐、服从、牺牲是军人的灵魂！于是，我更发现了你们这十二个人的可贵！所以我决定，我要把你们这十二人都带回特战旅，我要把你们都培养成合格的特种兵！” 愣了片刻，十二名女兵终于忍不住欢呼着跳了起来。 梦想成真了！ 她们在相互拥抱、击掌相庆的同时，又情不自禁留下了不明滋味的眼泪。 这一刻，站在排头的蒲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没人来和她拥抱，因为她已经是不属于她们中的一员了。 蒲英挺直了脊梁，面色平静，但她心里也微微有点发酸。不过，她对自己的行为并不后悔。她们有她们的奋斗方向，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即使多么地不合群，她也会坚持自我。 肖勇最后看了一眼蒲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临走时对司辰说：“交给你了。” 司辰既为十二名女兵都能入选而高兴，又觉得这事多少有点匪夷所思，看来肖教官真是被气坏了。 她对蒲英的行为还是理解的，但是并不赞同。 不过，当看到那十二名女兵都有两三名战友搀扶着有说有笑地离去，蒲英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影显得既孤单又疲惫，她又有点不忍心了。 司辰正要过去时，终于看到田苗苗向蒲英慢慢地走去。 她松了口气，幸好蒲英还有朋友在身边。 因为司辰已经意识到了，蒲英今天的举动必然会引来很多争议。即使她的性格再坚强，毕竟还是个不到十九岁的孩子，她能承受得住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压力吗？ 这孩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怎么就给自己的军旅之路，搞出了这么一个高调的开端呢？ ************* 【卷尾语】 第一卷《崭露头角》结束。英子在最后关头退出了女子特战排。 不要失望，不要怀疑，这只是她成长路上的一个小波折。英子最终会成为真正的战士，但是现在她还不成熟。聪明的人，想法有时候就是太多了；而执着的人，有时候又近于执拗了。 从一个普通女孩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不是两三个月的军训就能完成的，特别是思想上的转变。 所以，第一卷算是个楔子，从第二卷《逆风飞扬》开始，女主才真正成为主角，“大放异彩”。个人以为，第二卷应该比第一卷精彩一些。（咳咳，就让我大言不惭一回吧。） 最后，关于本文的风格，有必要多啰嗦几句。 不是甜文、宠文，但也不会为虐而虐。绝对不是披着军旅皮的小言文，更不是高干文。 也不是什么女强文。这种分类听着就很怪，难道还有男强文，或是女弱文？ 还有，不玄幻不逆天，不是权倾天下、富甲天下、啥啥天下的霸气侧漏文。 但也绝对不是现实文，还是很有YY和童话色彩的。男主也是有的，并且已经出现了，不过爱情在文中的比重不大。 我的目标，是把一个女兵的故事，写得“像那么回事”。 其实，还是能算“爽”文的。不过，我理解的“爽”，是不太夸张的，多少有点合理性的那种。不是让人“爽”的时候，只想呐喊这货其实是非人类，还是快点离开地球，回到母星上去吧。 好了，就啰嗦到这里吧。请各位继续关注后续情节的发展。 感谢所有的打赏、评价、留言以及默默的投票、收藏、点击的朋友，并希望有更多的朋友，能坚持陪我写完这书。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