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欠收拾的七七
次日清晨,叶惊玄就这被文嬷嬷揪了起来,天还没亮就梳洗打扮好了,顾重楼来接了她一道去拜太庙。拜了太庙,告了天地先祖,叶惊玄这才算是真正地入天家的门,做了顾重楼的媳妇儿。 午时吃过饭,顾重楼一步也没多留就闪人了,留给叶惊玄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叶惊玄莫名其妙得很,但却也没多疑什么。只是等到账房和府里的管事来禀时,她才知道顾重楼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账房先生和管事由文嬷嬷领着在帘子外坐下,隔着纱帘子,叶惊玄见这二位坐在条凳上,表情很恭敬地把府里的账本呈上来,而管家则在一旁说着各院子里的事,什么绣房多少人,司掌制四时衣服,每月领多少银钱,厨下多少人,司掌一天三餐数点……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叶惊玄反正没听出重点来,只是点头嗯了两声表示她在听。翻着手里的账本,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略微心算了一番下来,发现这永徽王府是进得多,出得也多,基本上倒是能收支平衡了。加上一年数节宫里赏下来的东西,这王府倒也能过得滋润。 只是后面一页上明确地标着,某日王爷取银一千两,购琴一张,某日王爷取银五十两,赠予某某寒士等等。叶惊玄就知道这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府里虽然不说拮据,但却也没多少存余。 叶惊玄扶额叹气,她也没指望过富贵荣华的日子,可也没想到顾重楼能把王府给经营成这模样:“莫先生,眼下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账房莫先生站起来恭敬地答道:“回娘娘,不足千两,但四月初宫里会拨夏季的例银来,倒是不会缺银子使。” 叶惊玄心想着不缺就成了,这会儿她又把春徽堂给想了起来,可是春徽堂却是她和顾至臻一手鼓捣出来的,一想到又脸色一沉,愣愣地半晌没出声。许久了才在文嬷嬷询问的眼神里幽幽一叹道:“王爷向来使银子没个度,你们该劝时也就劝劝,毕竟上下百十来口人,缺不得银钱。” 叶惊玄又继续翻看了一下账本,上头的进项大都是田地的租子,还有蕃王抽的那一成税,其实也算得上是很有钱了,可顾重楼能生生把折腾成这样,叶惊玄真是不服都不行:“府里也不能老指着宫里的例钱来花销,税收进来账上又出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年前收成不好,王爷怜惜百姓,便把收的税又退了回去。”说到这里莫先生脸上倒有一丝骄傲,就这一件事,他走在徽城的路上都带风了,谁见了不夸他跟了个好主子,一句王府里的大账房听来,就让他觉倍有面子。 叶惊玄又是摇头,她倒不是不支持,只是这位主真是太能折腾钱了:“成了,细的就不用跟我说了,沿道正街上的春徽堂以后就是王府的家业了,每个月也能收个千把两,虽说不多也算是个进项吧。” 叶惊玄说千把两,实在是保守估计了,眼下自行车虽然没以前那么火爆了,但烟花却补上了不少缺,纸的销量也稳中有升,一个月入个两、三千两,丝毫不在话下。 她把春徽堂这样处理,一是因为王府需要银子开支,二是她不想多去春徽堂,但春徽堂却必需有人时常管顾着。有时候越想忘记,却越容易记起,如今忘不忘的也都顺其自然,只是那个地方还有着那么多关于顾至臻的回忆,她怕去了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烟花三月,叶惊玄忽然想起了这个词,去年这个时候,她和顾至臻在一起做什么呢,吃烤串、搞印刷、开小店,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跟梦一样儿。 叶惊玄发着愣,文嬷嬷也就懒得再去催,让账房和管事先出去了。文嬷嬷让人卷了纱帘子,站在叶惊玄面前:“娘娘,府里的事以后就全得交给您了,您不在前头管事顾着,后院则是奴婢照看着,现下都得请您娘娘过问才是。” 叶惊玄本来就没想过要管,刚才也是一时感叹,忍不住就管了一回而已,她可没兴趣顾这些东西:“嬷嬷,你看我这初来乍到的,自己的事还处理不爽利呢,这皇院里的事,还是嬷嬷照看着。嬷嬷呀,我是来享清闲的,可不是来管家的。刚才不也说了前有管事后有嬷嬷,我呀,就不多cao那门子闲心,以前怎么办的,以后还怎么办,如此下去不是正好吗?” “娘娘,那可不成,那您还是把霜叶这丫头给奴婢吧,奴婢把事儿交托给您的贴身大丫头。娘娘是来享清闲的,奴婢这年岁也大了,过些日子也就该回乡了,奴婢得把事儿交托干净才能安心不是。”文嬷嬷先是跟着德妃,后来被派着照顾顾重楼,大半辈子都耗在这娘两身上,现下倒真是老了。 叶惊玄眨巴眼,看了看霜叶觉得这想法不错,就笑眯眯地看着霜叶说:“霜叶啊,你是个细心的丫头,把这摊了交给你,我放心。” 霜叶虽然一直就是被当做大丫头培养的,可从来没想过如今不到十八就得管着王府后院上上下下那么大了摊子,这眼见着就慌了神:“娘娘,奴婢不成,奴婢可什么都不会呢。” “没什么会不会的,这不有嬷嬷照应着你吗,放心去做吧。大不了小事儿你拿主意,大事决不了就来问我,你看这样总成吧。”叶惊玄话里藏着话,反正她就打定了主意,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后院不好管,管不好是要起火滴,她还不想惹火烧身。 霜叶愣愣地看着事就被这么定下来,哭死的心都有了,看着叶惊玄委屈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嬷嬷站在原地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从袖子里抽出文书来递给叶惊玄:“娘娘,这是当初皇上赐给王爷妾室时,一并发来的入籍文书,上头还得盖了娘娘的印章才算落了籍,娘娘若看着这二人性情还过得去,便可以给她们发牌子。” 牌子,叶惊玄又一回听到了这个词,入籍文书接过来一看,上头就写了些生辰八字以及出身之类的字眼,下面用印一栏还空着。想了想,她实在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做什么用的:“嬷嬷,您也知道我是个没管过家的,这牌子和入籍文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嬷嬷告知一二。” 文嬷嬷脸上泛着些惊讶,但又迅速整好神色侧身回道:“娘娘,入籍文书盖了您的印,她们才算是进了王府。却还连妾都算不上,而妾也有分有牌之妾,和无牌之妾。说穿了无牌连妾都算不上,和个丫头没两样儿,每月得到管事处领些轻便活计,按月结例银子。而领了牌子的妾,便算是承认了身份,也可以有两个粗使丫头服侍起居。” 叶惊玄就犯了疑惑了,她也没见这二位做什么活儿嘛,难道因为是皇帝所赐的关系。文嬷嬷看出了她的疑惑,又回话道:“徐夫人和方夫人是皇上所赐,因而在娘娘没进府之前,以姬妾之礼对待。但现在王府里有了主母,您便可以决定她们的去留,是给牌子还是不给牌子,端看娘娘怎么处理。” “那依嬷嬷看,这印是盖还是不盖,牌子是给还是不给?”这个问题太难搞,叶惊玄实在不好做决定,只能让文嬷嬷这个在府里的老人精来决定。 “娘娘,这些是王府的家事,奴婢本不答,但娘娘既然问了,奴婢便妄言一二。以奴婢之见,印可以盖,牌子却要按着不发,娘娘先考量了二人的性情如何,合不合娘娘的眼,再决定给不给牌子。”文嬷嬷是想,府里的丫头都得落籍,只是丫头头落籍,管事的出面就成,妾到底是不同的。 叶惊玄被这一套一套的弄得头都晕了,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让桐月去取了刻着懿安王妃四个大字的印章,往朱砂陈泥里一按,刷刷地盖到了两张入籍文书上面。 文嬷嬷又说了会儿话,便拿着文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奇怪,按说叶惊玄这会儿脸面上多少该有些不好看,叶惊玄这倒好,坦荡得很爽快得很。 本来妻不娶,妾不能立,徐、方二人是皇帝所赐,也算是特例了,叶惊玄这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让文嬷嬷准备好了对冷脸怒容的心,一下子掉到了棉花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新主母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到底是大家里出来的姑娘,确实不一般,文嬷嬷一边走一边这么在心里嘀咕。 叶惊玄待嬷嬷走后,忽然想起顾重楼吃完饭临走时的笑,就越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一想到这儿,就难能不愤愤了,这也就是她才愤愤了事,若真换了个捧着一腔热血嫁过来的姑娘,早气得死去活来了。 忽然又一想,不知道当初若是嫁了顾至臻,此刻面对顾至臻的小妾,她是否还能这么不在乎。忽然仰面向天,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至少那些女人和他相守过,而她呢,得来的一切无非是虚…… 忽然院门外头传来一阵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叶惊玄甩开那些莫名地念头,又重新露出笑容来,心道:顾重楼啊,咱说不得也要收拾你一下,以后少拿这些事来烦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