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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小舅家

    第六十七章小舅家

    城西秦家是三房的老宅,青砖黑瓦,屋檐高耸,青石小路、台阶墙角,处处可见斑驳的苔藓痕。

    秦小舅是个消瘦的中年人,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个头不高,还比不上十七岁的林若谨,两人站在一处,外甥像舅这句话,怎么形容怎么不妥帖。

    小舅母贾氏是典型的江南人身段,娇小玲珑,一双弯弯长长的柳叶眉,未曾开言杏眼先带三分笑,热情而夸张的拉着林若拙的手赞:“好个美人儿外甥女,真个儿是天仙下凡。和姑奶奶长的一模一样。”

    秦小舅像模像样的抹了两把眼泪,哭道:“我可怜的jiejie,只留下你们两个骨血,竟没福看你们长大,真真是可怜!”

    林若拙少不得也跟着洒几滴眼泪,陪着哼两声。林若谨是又气又伤心,红了眼眶,一句话说不出来。

    三叔插话:“亲家舅兄,时候不早,我还要带侄儿去拜见知州大人,恕先失陪了。”

    秦小舅眼珠一亮:“三爷人生地不熟,不若我陪你一块儿去拜见。”

    三叔立刻拉下脸:“不用。我虽不才,路还是认得的!”

    秦小舅还要歪缠,三叔顿时冷下脸:“亲家舅兄,请自重!”

    林海屿是监察御史,地位特殊,相当于廉政检察官。在都察院待久了,不怒自威。所谓民不与官斗,顿时唬住了秦小舅。不敢再多言。眼巴巴送了林若谨出门,转头看见林若拙,眼睛又是一亮:“好外甥女,舅舅家当做是自己家,别见外。”

    贾氏笑眯眯道:“房间早准备好了,是你母亲幼时住过的,来,我带你去。”到了内宅,又给她引见几个表弟表妹。

    贾氏生了一儿一女,老大秦定业,今年十四,比林若拙小两个月。小女儿秦定琼十一岁。这也是秦小舅唯一的一双儿女。秦小舅是白身,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虽有两个通房,贾氏避子汤送的理所当然,庶子庶女一概没有。

    秦定业半大少年样,一双眼睛半分愁苦不知,高高兴兴的给林若拙送上备好的见面礼,一份紫茉莉根香粉:“这是我和meimei自个儿做的,擦脸比外头买的强。jiejie的屋子好几天前收拾好了,那窗台下头种了几株茶花,现还有开着的,各色都有。院门前两棵栀子花是十多年的老树了,可惜不是夏天,不然满院子都是香味,可好闻了。”

    皮肤嫩的似能掐出一汪水来的秦定琼,开心的拍手附和:“知道你会炫耀,林jiejie,屋子的摆设可是我给你收拾的,那帐子是水墨织绡的,我挑了好久呢,你瞧瞧去,可喜欢不?”

    这一对兄妹简直不像他们的父母,简单、快乐。只有在父母完全娇宠下长大,未经过人世风雨的孩子才会有这样单纯的善意和热情。

    他们毫不知晓这一份富贵悠闲的生活来从何而来,也不会考虑有一天会不会突然消失。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在双亲构建的伊甸园中快乐的生活。

    这样的一对兄妹,林若拙没法摆出冷脸。但他们快乐安逸的生活又那样刺目。

    贾氏欣慰的看着一双儿女和外甥女的互动,这是她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好了,你们的表姐又不会跑掉,还不赶紧让人安顿下来,有话留着日后慢慢说不迟。”

    房间自然是极好的,螺钿绣床,水墨绡帐,紫檀笔架,青瓷花瓶,处处透着江南特有风味。

    晚间,三叔和林若谨归来,秦小舅开了个小小接风宴。秦定业和秦定琼都有出席。三叔见到这兄妹二人,也是一愣。压根没料到如此市侩的一对夫妇竟养出一对不食人间愁苦的儿女。

    仔细一想,这也在情喇中。

    林若谨是直接惊悚了。尤其是对秦定业这位表弟。十四岁,在林家足可算是大半个成年人。该懂的人情世故得懂,肩上该担负的负责要承担。这位倒好,居然活的跟个孩子一样,做香粉、养花、养金鱼……他实在是和他没有半点共同语言。

    听说林若谨想去看茶园和桑园,秦定业笑:“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自有下头人去cao心。表哥,不若我陪你去街上逛去,我们这儿虽然地方小,好吃好玩的也不少。像陈福记的糕点、桥头老杨家的蜜饯、都是别处吃不到的口味。对了,表哥可听戏?最近城里来了个新出名的班子,里头有个小旦,扮相特别俊,唱功也好。有见识过的人说,不比京中新红起来的袁清波差。”

    秦定琼好奇的问:“林jiejie,你从京里来,可听过德庆班袁清波的戏?听人说,他青出于蓝,比原先的段如锦唱的还要好。可是真的?三年前段大家来我们这儿唱过,我去听了几出,真真是好。听说现在他不唱了,为什么?”

    林若拙骇笑。还能为什么,又不是备受尊敬的人民艺术家,谁还能唱一辈子?段如锦是早不想唱了,因恒亲王喜欢,才拖拖拉拉一直没退。现在袁清波上来了,人年轻,身段扮相唱功样样都好,还新鲜。恒亲王有了新欢,方准他封唱。好在东西什么的赏赐了一不少,置办个家业不成问题。

    三叔听的耳朵疼。草草用完,借口累了,小宴匆匆而散。

    当晚,他严重警告林若谨:“别和你那个表弟走的太近。不务正业!”接着又提醒,“还有六丫头也是。特别要注意,保不准秦家人打着亲上加亲的心思,那样一来,嫁妆正好不用归还了。”

    林若谨立时警惕,连忙表态自己一定严加防备。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三叔收拾收拾准备出发。走到大门,见两辆马车停在外头,上面下来两个中年夫妇。却是秦大舅和秦大舅母。

    “亲家小叔,怎么这要走了?”秦大舅见这架势,赶紧几步上前,见礼询问。

    三叔打着官腔:“……公务在身,不得拖延。若谨和若拙两个,拜托亲家舅兄多多照料。”

    “好说,好说。”秦大舅是特意来见三叔的,见是公务在身,也不好阻拦,殷勤的欲送他出城。

    三叔哪里肯依,到了巷口坚决请辞。秦大舅直说不用,你来我往推辞之间,堵住了大半条路,好几个路人停下来看他们,小声议论。

    好容易客气完毕,三叔见天色不早,赶紧上马。这时,见路边一个穿着青布衣的女子迟疑的靠近,小声呼唤:“可是林海屿公子?”

    三叔一愣,放下刚抬起的腿,回身一看,大吃一惊:“你是宛如?你,你怎的是这模样?莫夫子呢,还有师娘可好?”

    布衣女子轻声道:“爹娘都已故去。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三叔惊愕:“一个人?你不是回乡嫁人了么?怎的……”他看了看女子一身妇人打扮,“你夫家何在?”

    “都不在了。”布衣女子眼眶一红:“淮河发了水,河堤塌陷,家里人都没逃出来,只有我去山上进香避过一劫。”

    三叔一惊:“淮河发水,河堤塌陷?淹了多少地方,死了多少人?”

    “老爷!”身边长随提醒他,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时候不早了。”

    三叔恍然醒悟,转头一看,街上行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秦大舅一脸高深莫测,秦小舅一脸暧昧。三叔懊恼,对着两人拱手:“这是书院夫子的之女,现今孤苦无依。又熟知水患内情。在下需将她带去金陵细询。”

    “好说好说。”秦小舅回以一个我懂的的眼神,笑的暧昧:“林三爷只管带人去。横竖这妇人也孤苦无依。夫子之女,照顾是应该的。”

    三叔苦笑。如果不是涉及河工,将莫宛如留在秦家,等回头的时候再安排是最好。可现在……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带上带上了。遂对秦小舅拱手:“劳烦亲家舅兄给安排一辆马车,顺便告诉我那侄女,借她一个丫鬟使使。”

    秦小舅便去安排。林若拙听闻后,便命小福跟随而去。

    秦大舅夫妻二人过来是为了见三叔,三叔是官员,他们过来一趟是应该的。现在三叔走了,林若谨兄妹还得去大房一趟认个亲才不失礼。毕竟秦氏从十二岁至出嫁前,都是在秦家大房居住。

    秦大舅的长子秦定疆是那位中了秀才的,目前在衡阳书院读书。另外还有两女一子。林若拙和林若谨过去认了亲。接着,提出想去桑园看看。

    秦小舅一脸不乐意。秦大舅倒是无所谓,这些产业又不是他在打理,每年的出息他也不沾,爽快的道:“行,今天晚了,明天一早出发。我陪你一块儿去。”

    吃过午饭,大舅家的表姐秦定岚、庶女秦巧、连着秦定琼、林若拙共四个女孩子一块儿说话。林若拙笑道:“咱们姐妹说话,让丫头们也去玩吧,枯站着陪咱们怪没意思的。”

    秦定岚微笑:“meimei说的是。”便命丫鬟们各自散去说话,只留一个在身边服侍。

    林若拙身边留下小丫头画船。小喜便跟着秦家的众丫鬟去她们房里吃茶。

    另一边,夏衣来到马厩,她家男人许冬正在给马喂水。夏衣叫他到一边,递出一把碎银:“这是姑娘给的,让你到外头街上去逛逛,顺便打听一下秦家三房这几年的收益,堂的家什,常去的银楼、外头交往的人家什么的。你可明白了。”

    “你放心吧。”许冬笑眯眯的接过银子,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姑娘要打听什么。只是你告诉她别急,我们是外乡人,有些事不是一天两天能问出来的。”

    夏衣白了他一眼:“姑娘才没急。对了,她还让我提醒你一句。秦小舅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长房算了,另外那十房人家保不准有眼红的。去他们那边打听打听,说不定可有收获。”

    爬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