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索取与报偿
大山伯脸色还是十分羞愧,匆匆走了,到了下午,便带着他的兄弟和侄儿,背篓里装了弓箭,提着猎刀,过来叫上文翰和文瑾,往山上走。 既然下套是秘密,他就不能带外人了。 文瑾手里提着一把砍柴刀,文翰拿着把斧子,都提着绳索,猛一看,就像要砍柴去。 大山伯带的铁丝可不少,顺着早上坐着的山溪往上走,到了山腰,便开始下套。 王家的人,都脸朝外凝神戒备,没有一个偷眼往里面瞧,文瑾心里暗赞,这一家人,都是可交往的,够义气,坦诚可信。 除了大套,文瑾还下了很多小的,只要狼爪踩进来,也能套住。 他们在张屠夫所说的狼窝一圈,把铁丝都下下去,这才返了回来。一路上,文翰的脸兴奋地发红,两眼也黑亮亮的,一看到文瑾,就忍不住笑一笑。虽然那套儿不是他想出来的,可“弟弟”的骄傲,就是他的骄傲呀。 第二天刚鸡叫三遍,柴扉就叩响了,文瑾和文翰,都在兴奋里爬起来,揣了一个烤干了的贴饼子,开了门就跟着王家的一群人往山上去,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一路若不是有虫子嘶鸣,鸟儿扑扇翅膀,那寂静真让人难以经受。 到了山跟前,就听见狼嚎,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凄厉而怨毒,几个人都有些害怕,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王大山轻轻笑了:“肯定是套住了,不然,哪会这么叫?” 几个僵硬的人影立刻便活泛了:“大哥,我听着那狼叫,一个声音粗,一个声音细,肯定是两个都套住了。” “就在这里等会儿,天亮咱们再去看。” 虽然等待让人十分焦急,可人人心情振奋,时光却并不难耐,太阳终于跳上山岗,大山手一挥发了话:“走,看看去!” 昨天这里有人被狼伤了,镇上的大夫说,起码得躺两三个月,消息传开,今天一个赶山的都没有。 狼叫的声音时断时续,弱了许多,一群人循声而去,看到一条大公狼,它被套住了脖子,拼命挣扎,皮肤都勒破了,脖子一圈血迹斑斑,看到有人来,本来僵卧着,忽然跳起来,嘴里呜呜叫着,呲牙咧嘴地一脸威胁。 说不怕是假的,王大山这样的壮汉都停下了脚步,看到狼左奔右突,却不过原地打转,大家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大山伯提着一把短柄的铁矛,大着胆子往狼跟前走去,那狼忽然张嘴,嚎叫了一声,他吓得一下子站住了,狼也很怕,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大山伯早有准备,锋利地铁矛猛地插进了狼嘴。 狼连叫声都发不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脚蹬了蹬,便不动了。 “死了!” “狼死了!”身边的几个人都欢呼起来。 大山伯在狼身边,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看到狼确实没有气息,这才解开铁丝,收进背篓的藤编袋子里。 “我们去找另一只狼。”说话的是大山的堂弟保山,十七八岁的年纪,此刻,他看大山的眼光,充满了崇拜的意味。 “到底另一只狼套住了没有?别有危险。”文瑾提醒大家。 “肯定套住了,刚才我都听见嚎叫了。”保山坚持道。 “文瑾和文翰,你俩走中间,保山和铁山,走他俩前面,林山在前面开路,我断后,咱们找一找。 林山牵着狗,走在最前面,一群人在山林里转了半时辰,四眼黄狗便蹲在地上耍赖,一步也不肯动。 文瑾看到狗腿忍不住哆嗦,气得骂它:“这胆小鬼。” “狼肯定在附近。”林山抬头四望。 保山和铁山一人在狗身上踢一脚,这才带众人开始搜寻。 “这里有血迹。”铁山喊道。 果然,前面的地上,一片狼藉,似乎狼拼命挣扎过,可,什么也瞧不见。 “狼呢?” 文瑾和文翰,也低头寻找。 大山伯最后没有铁丝了,把套儿拴在一棵小树上,小树被狼扯断了,狼跑了。 文瑾刚得出这样的结论,心里正遗憾呢,忽然看到树藤纵横的暗影里,一双绿幽幽的贼光! “在那里!”她刚出声,那狼忽然蹿出来,保山反应最快,手里的铁叉对着狼就扎了过去,狼往旁边一闪,没中。 林山手里是一根青冈木的齐眉棍,他虽然没有保山敏捷,可力气却大,一棍下去,打在狼腰上。 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青冈木质地细密结实,干透了堪比金刚,拿着沉甸甸的,林山这一下又拼尽全力,只听得狼嗷一声嚎叫,便趴了下来,拼命挣扎也站不起来。 保山还想拿铁叉上去,被大山一把拉住了。 “别刺破了狼皮。” 保山住了手,大山故技重施,还是用铁矛扎进狼嘴,解决问题。 狼死了,文瑾才看到它脚上还带铁丝,拴着半截小树,小树卡在树丛中,狼没法脱身,这才在听到人声时,躲了起来。 四眼黄狗见狼死了,它的四条腿又灵活起来,扯着狗绳往前冲,大山领着众人,找到了狼窝。 竟然有六只半大的狼崽。 两只大狼都瘦骨嶙峋,狼崽却胖嘟嘟的,走起来尾部一扭一扭,看到大黄,它们竟然还敢扑上来搏斗,被几个人拿着哨棒一顿打,最后都趴下不动了。 “祖父老寒腿,我想要两只狼崽的皮,给老人家做个护膝,其余就给你们吧。”大山伯还是为学了文瑾的本事感到羞惭,情愿把功劳都让出来。 “大山伯,你别这样,猎狼的功劳,都是你们兄弟的,我和文瑾,能拿走两只大的都惭愧不已了,你就别再让我们难堪。”文翰推辞。 看到两人你来我往的,文瑾插言:“大山伯,说好的事情,就照着做吧。” “那好吧。”大山看了看几个堂兄弟,然后说了一句,“刚好六只狼崽,二爷和三爷也一人一对狼皮护膝,县太爷若是有奖赏,就归钱家吧。” 几个兄弟一致同意。 文翰推辞不过,红着脸答应下来。 大山以后会下套捕猎,能受益一生,自然不在乎这一时得失。 一行人抬着大狼,挑着小狼,走进镇子时,引起巨大的轰动,几乎全镇百姓都过来看热闹,大山坚持说是文瑾捕猎的,他们不过是帮了个忙。 很多人怀疑这个说法,可看到两只大狼就那么抬进钱家,也不由得不信。 张屠夫跑来,表示愿意帮着把狼皮剥下来,只要最后给他一只狼腿就行。 “嘿嘿嘿,还没吃过狼rou呢,咱这一辈子,杀猪不少,没杀过狼,还不如两个小孩子呢。” 韦氏不知道该怎么办,扭头和儿子商量。 “就让张大叔帮忙吧,咱们又不会。” “就是,小秀才说得对。嘿嘿嘿,我没机会杀活的狼,有机会剥了它的皮,也能泄愤。哼,昨天可把我气坏了。” 张屠夫在那里忙乎,看热闹的人一拨一拨,到了午饭时,才清净下来。 张屠夫把狼皮贴在墙上,狼rou剁开堆在案板上,剥了皮的狼头,洗干净放在锅里煮着,韦氏还让他剁开了一条狼腿,数根肋骨,也放在里面,那是准备送给邻居的。 小乡镇民风淳朴,谁家有了什么,都不会关门吃独食,多少送点儿,让大家尝尝滋味。 屠夫提起留给他的那只狼腿,和儿子告辞离去。 “这么多rou,咱们腌渍了,冬天吃吧。”文瑾高兴地笑弯了眼睛。 “怎么腌呢?”韦氏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多rou,禁不住有些发愣。 文瑾也不会呀,回想前世学过的知识,知道盐能杀菌,想了想便说道:“煮一锅浓盐水,晾凉,把rou放进去泡一泡,然后拿出晒干,大概就可以了。” “对,对,张屠夫刚才也这么说。”文翰眼睛一亮,接口道。 韦氏拿出一串铜钱,数了数,只有十三枚,犹豫了一下,全给了儿子:“去买些盐吧。” 这还是前几天,文瑾和文翰用山货换的,韦氏还了欠债,就剩下这么点儿。 家里只有两个人了,伯母低声问文瑾:“真是你从书上学的法子?” 难怪她不信,家里的男子都读书,为何独独文瑾知道呢? 文瑾有些紧张,她尽量表现十分平静,点点头道:“是啊,我还有字不认识,还好书里有图画,能看明白。” “这书,还在吗?” 文瑾摇头。 韦氏叹气:“文翰不能考试了,还不如看些这样有用的书好。” 原来这样,文瑾悄悄舒口气,安慰韦氏:“卖了狼皮咱就有钱了,哥哥还是念书去吧。” “不念了,不能念了啦。”韦氏的语气里,有nongnong的惆怅。 “为什么?”文瑾莫名其妙。 韦氏却紧闭嘴巴,没有再说话。 文翰提着盐,兴冲冲跑回来,大伯母焦氏也随声而至。 “弟妹,你也知道,咱娘是老寒腿,这狼皮该给她做个褥子吧。”她嘴里的娘,就是伯祖母,她的姑妈老焦氏。 韦氏微微皱起眉头,却温顺地点头答应道:“好吧。” “刚好两张狼皮,她老人家可以换着使用。”焦氏十分高兴地笑了一下。 文瑾都无语了,没见过这么贪婪无度,还厚脸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