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舅舅
看韦氏的样子,文瑾忽然想明白了:“大房的人来过了?大伯母?还有谁?” 韦氏不肯说,文瑾拉着文翰便往外走,韦氏在后面叫她,也没有让她止步。 他俩来到鸭场,史大爷看到文瑾,立刻便叫起屈来:“文瑾呀,你家大姑和大姑父,怎恁不讲理呀,想要鸭蛋,我说卖了都不信,四处找,最后见鸭子歇在塘边,抓了两只,我拦也拦不住。” “只有大姑大姑父两人吗?”文翰问。 “不是,还有你大伯母,她没有动手,都是你大姑、大姑父动手的,要不是鸭子跳到水塘里,你大姑父害怕下面是稀泥,陷进去出不来,他都想下水呢。” “听见我家有人吵架不?” “没有。” 文翰看到他们拔了一行白菜苗,气恼地跺脚:“这跟土匪有何区别?白菜才长到两寸高呀。” 文瑾考虑是不是明天,去把镇长请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两人返回,大门口,站着一个人:“魏大娘,你有事吗?” “文翰呀,今天你家有人吵架,你娘哭了,我听见你们回来,赶紧过来说一声,你那姑姑不是个东西,逼着你娘开库房的门,要稻米呢。” “还有什么?” “我听见,你大伯母说你母亲不孝,你母亲说,已经分家了,过节她都有礼物送去,没有做不合礼仪的事情,然后,听不见了,后来,似乎谁动手了,唉!” 文瑾早有防备,把稻米、腌制的咸鸭蛋都锁在后院的库房里,钥匙也没给韦氏,焦氏竟然动手了。文翰已经出离愤怒了,跑进屋里,又拿着刀子要去大房算账,韦氏紧张地喊道:“文翰,文翰,你要是想让娘安宁地活着,今天就给我乖乖站住。” “娘——”文翰忍不住哭起来,“她们欺负你啊!” “文翰,文瑾,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反正她们也没拿走什么,我今天说了断头话了,今后,她们若敢再来闹,就不认这门亲戚,娘说到做到,到时候一定请了镇长耆老,把字据写出来,和他们断绝关系。” 韦氏都说到这份上,文瑾也没有办法,只好作罢,不过,她还是去了一趟鸭场,把那里以前的布置都检查了一边,确认没问题,这才回来睡觉。 第二天,文翰和文瑾没有去赶山,打算和史家祖孙,把鸭场的防卫加强一通。 文翰还是气不顺,母亲那么好的人,平白无辜被打了,以后的日子里,他和文瑾,是守在屋里还是上山采摘?总不能不生活吧?可谁敢保证,哪天焦氏不会再来发飙? 看到文翰小脸绷得紧紧的,闷头只管干活,史大爷和文瑾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我去舅舅家一趟。”文翰忽然闷闷地说了一声。 “好啊!”文瑾自己没亲戚,把这茬忘了,听文翰所说,韦家舅舅是个是非分明、敢作敢当的人,虽然韦家湾不大,但二十多岁就开始当里正,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得到文瑾的支持,文翰的脸色好了些。 “哥哥,这是十文钱,你坐驴车去,快!” “不用,我有钱!”文翰一拍口袋,“昨天卖山货的钱,忘了放家了。”说完,他拔脚就走了。 韦家湾离山窝有十五里路,文瑾估摸韦家舅舅怎么也要吃午饭时才到,没想到他竟然赶了个驴车代步,巳时末就来了。 韦氏还在屋里的桌子上,对灰鼠皮,听到弟弟喊她,惊得一针就扎手上了,她慌乱地低头迎出来。 “jiejie!”韦成岚早听了文翰的话,专往jiejie脸上瞧,那隐隐约约的手指印,让他顿时怒火填膺,“jiejie,你把我这个弟弟当什么?摆设吗?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无用,那么无能,那么不堪,不可依赖吗?” “不不,不是!”韦氏急了,“成岚,你别——” “我别什么?别管?让人欺负到我jiejie头上,连我的外甥都活得窝窝囊囊?到时候跟姐夫一样,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韦氏脸涨得通红,接不上话来。 韦家舅舅拉着文翰,掉头就出去了。 “成岚!成岚!”韦氏在后面喊。 文瑾听到声音,看到韦家舅舅赶着驴车,上面坐着文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怕二伯母出什么意外,不得不停下手,跑过去搀扶。 “走,追上他们,成岚脾气暴,出了事可怎么办?” “二伯母,我就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想成岚舅舅,他要是那种莽撞之人,这十年的里长怎么当的?” 韦氏张口结舌。 “你和二伯胆小怕事,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着脑袋,什么事情都想缩头躲避,你越是这样,欺负你的人越多,就姑姑、姑父那种二傻子,竟然也来咱家撒野,换成别人家,她敢试试吗?” 文瑾这也是被愤怒烧了一晚上,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刚才,她也考虑是不是委婉一些,可想来想去,若是表现手段太高明,根本不符合她才十一岁的年龄,还是直接来的妥当。 果然,韦氏反而听进去了,眨着眼没说话,不过,她的脚步依然不停,看来,她还是对弟弟不放心。 文瑾和韦氏跌跌撞撞走到林津镇,韦成岚和文翰已经准备返回了,焦氏哭得两眼通红,正站在家门口低头行礼,她一脸怨愤,看韦家舅舅的眼神,却畏惧瑟缩,文瑾心怀大畅。 “jiejie,坐到车上回家,今后,谁要敢动你一指头,看我不剁了她的手!” 焦氏吓得又是一缩头,赶紧回转身钻进了黑漆大门里。文瑾注意到隔壁杨家的柴门,也是稀巴烂的样子,估计韦家舅舅连钱串串和杨柄娃也一起收拾了。 文瑾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心情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舒展,觉得这秋风,是那么的清爽宜人,风中的香味,都是那么浓郁好闻。 回到山窝村,文瑾家门都没进,便跑池塘去捞鱼:“舅舅,我做鱼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呀。” 韦成岚好久没来jiejie家了,他也确实想看看,jiejie家到底过得如何,便很爽快地答应道:“好呀。” 文瑾心里特别高兴,捞了两条鱼,杀了洗好,高高兴兴地跑回家。 “文瑾还会做饭呀?” “嗯呀。” 韦氏此刻,心情也比刚才好多了,竟然微笑着说:“文瑾也不知道怎么学的,做饭好吃的不得了。” “真的呀,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文瑾把鱼用盐腌渍,大米兑好水,还把刚拔的胡萝卜苗,洗净拌面,放上盐,三样一起放进蒸锅,然后把文翰帮着洗干净的鸭子,剁开配上酸萝卜炖汤,韦氏坐着,帮着给两个灶添柴,文瑾又切了一盘咸鸭蛋,一盘松花蛋,鱼蒸十几分钟就好了,韦氏帮着把蒸锅端下来,文瑾接着炒了一盘虎皮豆腐,一盘鸭蛋,文瑾打开蒸锅,取出鱼和蒸菜,再赶紧把锅盖好,炒锅倒油,热上,然后给鱼身撒上辣子面,拌面粉的萝卜苗上面放蒜泥,油足热,用铁饭勺舀出来匀匀泼在上面,几个菜便好了。蒸锅继续蒸米饭,一家人先开始吃菜。 文翰母子早就看惯了文瑾做饭,倒是不觉得稀奇,把韦成岚看得眼花缭乱,他夸文瑾:“你这两下子,比老把式的厨子都利落。” “咱这儿的厨子,除了会蒸个条子rou,哪有文瑾做得花样多?”文翰由衷夸赞。 “舅舅,先吃菜,等会儿,再吃米饭喝汤。”文瑾热情地请韦成岚,她觉得这个舅舅很对脾气,能力又强,竟然一下子就把钱家大房的人镇住了。 韦成岚笑呵呵地坐下,先尝蒸鱼,一口进嘴,愣住了:“我也算是水边长大的,这滋味,怎做出的?” “蒸鱼,盐要合适,若是没把握,蒸熟尝一尝,若是发现淡了,临时撒点在上面,盖好锅盖捂一会,就能补过来,至于滋味,那就全靠这辣椒面上泼热油,又能提起鱼的香味,还能增加人的食欲。” “呵呵呵,这道理一套一套的。”韦成岚以前也见过文瑾,跟在大人后面,低着头畏畏缩缩,根本就不引人瞩目,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爽利能干的。 “舅舅,相信我说的了吧?我家,今年收了一千多斤的稻米,吃饭不成问题了,还有几百只鸭子,一天鸭蛋都卖几百文,还有大猪也能卖钱,豆腐坊给猪供饲料,我们成本并不大,还有豆腐吃,现在又种了菜,冬天也好过,娘刚才把山鼠皮缝在一起,给我们做皮褂子,我们还做了皮靴子呢。” “好好好,舅舅全信,全信,文翰呀,舅舅来你家,从来没有这么畅快。” 韦氏听了,也露出微笑。 文瑾估摸时间到了,进厨房把米饭端出来,又给大家舀了汤。 “哎呀,太丰盛了,就是黄坡镇的黄财主家过年,也没有这么好的席面。”韦成岚高兴地摸摸肚子,一不小心,吃多了。 韦成岚准备回去了,他也是忙人的。文翰和文瑾,争着给他的驴车上放礼物,新鲜鸭蛋、咸鸭蛋各一笸箩,鸭子两只,核桃栗子的山货一筐。韦氏则给驴车上,放了一袋面。 最后,文翰提着一双皮靴子:“舅舅,这是我给你定做的。” 韦氏紧张地看了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