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斜阳草树
按照叶小碟和李茂功想法，离开神国之后，一行人直奔武当山。因为大师兄傅孝再见到李茂功之后，虽然有明显的好转迹象，但恢复的速度不容乐观。对于病急却无医可以乱投的年轻人来说，武当山至少还有师叔伯等长辈，好过他们漫无目的的胡乱猜测。 不过行路一半的时候，李茂功突然想回泰安城看一看，父亲不在了，母亲和几个姨娘总是自己心头的牵挂，从前不觉得，被囚禁在神国的这几年，李茂功格外思亲。 对于李茂功的提议，叶小碟微微犹豫，却没有反对。而嗤罗萦欣的心思全部都在傅孝身上，所以她根本不雅虎接下来要去哪里。至于李无忧，小姑娘只是对平白无故多出的二舅舅有些纳闷，不过李茂功何许人也？除了老女人，叶小碟还没有见过李茂功搞不定的异性，大概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李无忧大有二舅舅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的趋势。 李茂功得意，叶小碟无奈，嗤罗萦欣依旧是一门心思全部都在傅孝身上。 距离泰安城越来越近，叶小碟的面容也是越来越凝固。现在的叶小碟很强，强到他可以任性做任何事，只是叶小碟永远也强不到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忘记心中的愧疚。叶小碟欠着许多抱歉，其中以泰安城为最。 李茂功猜出了几分叶小碟的心思，面露歉意，只是这次当师兄想任性一回。 进了城，叶小碟一路目不斜视，只是往事种种，身处在泰安城中又哪里是忍得住的？叶小碟从前不知爱为何物，现在亦是含糊不清，直到在擦肩而过的人群中见到了许多相似的背影，脚步不曾停下的叶小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没有人去打扰叶小碟，李茂功邀请其他人去一字并肩王府去，嗤罗萦欣欣然接受，但李无忧却拒绝了。紧紧牵着叶小碟的衣袖随着他远去，小姑娘或许还不知可怜二字何解，但却能感觉到，小舅舅哭的让她胸口有些发闷。 叶小碟一行人进城并没有打扰任何人，但他们的行踪却也谈不上隐蔽，才入冠武侯府一日，拜访的人便络绎不绝。大家都知道见不到侯爷，所以也只是送些礼物，投上拜贴。只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陛下李君炎会亲至。然后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就算李君炎已经贵为唐王，在冠武侯府的殊荣也就是见到了叶小碟，却没有得到来自叶小碟的半句回应。 “按老理儿，皇姐本应该葬入皇陵，但思来想去，我觉得这才是皇姐最喜欢的地方。只是你这庭院太过冷清了一些，我就擅自做主给添了些花草树木，也增了一汪水塘。” 李君炎跟叶小碟背对而坐，后者望着有些冰冷的玉碑，而他则是需要望着整个天下。 “姐夫，皇族内还有许多人，但我还是觉得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了。” 叹了一口气，李君炎起身离去。 叶小碟没有起身相送，但在李君炎即将消失在视野的时候，叶小碟还是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撇了一眼。 虽然不曾有人介绍，但李君炎还是注意到了李无忧，只是没有擅作主张，恢复她公主的身份，画蛇添足的事情最是难做。 这几日天气转凉，李君炎命人送来了锦缎棉衣，姐夫是修行之人可自己的侄女可不是！听说李无忧喜欢银钱，李君炎便命人用银钱铺满冠武侯府的后院供李无忧玩耍，有棉衣护身，在银路上撒欢的李无忧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有佣人伺候，李无忧饿了便吃，吃饱了便跑到后院玩耍，远远的陪着不说话的小舅舅，小姑娘觉得这就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不觉间有雪花飘落，李无忧兴奋的呀呀叫喊。 卿埋花下泥锁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不多时叶小碟便生出了一头“白发”，抬头看向李无忧，这让小姑娘更加兴奋。不停的手舞足蹈，想来小姑娘是想告诉叶小碟，雪花落在银子上好漂亮，然而叶小碟却不解风情的抬起头，目光延伸向更远的月亮。 “我原本以为，终有一日，你我各结亲，一妻二妾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七八皆成旧梦，剩余二三不过年少轻狂，老来回忆，空做笑谈。” 不知何时，李茂功来到叶小碟的身边，正笑着看向他。 “本以为会被你领先太多，现在也好，我们从头开始。” 飘雪自然随风，而风带起的不仅仅是落地的雪花，还有李茂功一对空空的裤管。 看着眼前的二师兄，叶小碟突然鼻子一酸，然后带着哭腔问道。 “师兄，风花雪月是什么？” 被叶小碟问的一愣，本应该张口轻松回答，但叶小碟的这个问题却让李茂功沉吟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答案。 最后只得苦笑道“是成语吧！” 叶小碟再次低头不语，李茂功带着李无忧离去，小孩子不适合熬夜。 叶小碟静坐在风雪里，又有许多人的影子在他眼前飘过，最后却是定格成了戒律清规两个小和尚。 “何为四大皆空？” 对着虚影，叶小碟再次发问。然后叶小碟开始饮酒，朦胧的望向刻着李琬两个字的玉碑，格外深情，仿佛在说，何不睁眼看看我。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施主还不懂。” 叶小碟醉了过去，半空中两道虚影双掌合适，对叶小碟行以佛礼，然后消散。 清晨时候，风雪都停了，睡过一觉的叶小碟伸手打去身上的积雪，然后再轻轻的抚去玉碑上的雪。 “以为是醉后特别想你，酒醒了发现，想你跟喝酒没有关系。” 叶小碟笑着，就像第一次跟李琬见面时一样，然后提起酒坛，狂饮。 “从前有许多话羞于启齿，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饮酒之后的叶小碟，笑着笑着，便有两行泪垂下。 “有树的院子，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还有你！世间草木都美，人不是；良药很苦，你也是。” 躺在玉碑前，叶小碟有些像孩子。 虽然是李君炎擅自做主，但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很对，李琬最喜欢花草树木。 不知不觉，又入暗夜，叶小碟后来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都成了走马的灯，前尘的尘，桃花树下，无声的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