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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严父

    就在棠梨宫里俞贵妃考校江琢学问的同一时间,敬胜斋里江慧抱着一颗忐忑的心情迎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儿臣见过父皇。”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许久没有见到父皇江慧小小的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今天虽不是大朝会可每天这个时间父皇也是在上书房里处理政务,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父皇了?

    江慧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心里默默的算计着日子,母妃早逝撇下他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的,自己不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自然没有过多和父亲相处的机会,每年有数的几次相见也被宫廷********的歌曲隔绝了太多亲情交流的空间,大概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这亲身父亲了,虽然同处一片屋檐下,但皇家的亲情太经不起时间和空间的消磨。

    “起来吧。”淡淡的开口,看着在自己面前恭谨的似个小大人儿般的四儿子,江乐山心里淡淡的。

    的确,他不只这一个儿子,四皇子又是个丧了母亲的孩子,有时候**虽不能干预政事但**里的宠幸却会影响朝堂的格局,江乐山是皇帝,皇帝并不是自己的他代表的是天下,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毕竟有意无意的还是疏忽了这个儿子,蓦然想起逝去的妃子江乐山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连她的容貌也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是个乖巧善解人意的女子,似乎总是能够弹奏一曲好琴。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不时常在一起但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却在,招招手把略显得有些局促的江慧叫到身边江乐山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嗯,长高了不少,只是,这身子骨似乎弱了些,过了金秋八月就满四岁了吧,你三哥六月份满了四岁就会和你两位哥哥一起学习,等慧儿四岁也要和哥哥们一起学习,到时候找个好的骑射师傅,把这身子骨练的结实些。”难得今天江乐山心情不错虑及这年幼的孩子自幼丧母心里多了一丝柔软,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肩膀脸上刀削般的棱角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嗯,慧儿一定会向哥哥们看齐努力学习。”小脸因为激动涨的通红,从未和他的父皇这般亲密的接触过,在他的印象中父皇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神一般不苟言笑的存在,从未想过那样威严的存在会这般拉着自己的手亲切鼓励。

    江乐山的脸微微变色,江慧的话让他莫名想起前些时日对两个儿子伴读的惩罚,他那哪里是在惩罚伴读,只是皇家要顾忌皇家的脸面,不好直接惩处皇子就惩罚到伴读的身上,今天江慧说要跟哥哥们学习却是再次触动江乐山那根敏感的神经,脸色微微不悦,见江慧小脸憋的通红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刚刚的热情却是因为这一句话被打散不少。

    “听说你在读《论语》,如今学到哪里了?”江乐山知道自己的几个孩子虽然名义上都是四岁才开始启蒙,可是实际上如同江琢一般两岁就开始启蒙学习的大有人在,自己这位四皇子虽然母妃早逝可也通过其他途径有了自己的先生,对于**中诸事江乐山虽然不大插手直接管辖但这并不等于他真就是一个睁眼瞎。

    规规矩矩的在江乐山面前站好,尽管想要刻意做到不卑不亢可小脸还是因为激动显得红润异样,见父皇问话江慧规规矩矩的答道:“回父皇,刚刚看了为政篇。”可能是相处之下见父皇并不如想象中的威严,江慧心情略微放松了几分,回答起江乐山的问话也从容了许多。

    “哦,可背诵下来了?”

    “是,昨日儿臣温习过功课。”

    “背来听听。”头微微后仰江乐山闭幕眼神完全一副准备倾听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江慧脸上一闪即逝去的诧异。

    “是。”

    轻轻应了一声,江慧没想到父皇居然会来考校自己的功课,要知道,平日里父皇也就是对在宫里专门请了师傅读书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经常考校功课,还有就是近日颇得陛下宠爱的五皇子能够多接近父皇些。

    曾几何时江慧也曾羡慕过、奢望过,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的期待终究化成了泡影,年少的梦想也就随之破灭了,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江慧很是小心的在宫中生活却不曾想今日竟然父皇亲自来考校功课,虽说父皇的样子似乎不大专注,可是能够这么近的看一眼江慧已经很满足了。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清脆的童音在敬胜斋响起,起初还略显生涩紧张,可随着一段段典故出口自然而然就顺畅起来,难得在父皇面前有个表现的机会,江慧一板一眼背诵起来格外卖力。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二从心所欲,不逾矩。”

    “孟懿子问孝。子曰……”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段话怎么解释。”淡淡的声音突然出口打断了江慧的思路,江乐山眼睛都没睁依旧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江慧一愣,对江乐山的话不敢有任何违逆,思考了片刻开口回道:“孔子说:‘我十五岁立志于学习,三十岁在道德学问上有所建树,四十岁通畅事理而不迷惑,五十岁理解了人生命运这一道理,六十岁听人讲话能辨明是非,七十岁做事便能随心所欲而不至于超越了准则和规矩了。”

    按照师傅讲授的有板有眼背诵出来,江慧也保不准自己说的到底对还是不对,偷偷打量父皇见他微微垂着眼帘似乎专注于听着,江慧心里紧张,越是到后来声音越小竟然有些沉不住气,心下紧张刚刚说完就赶紧闭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说是自己的父皇,可毕竟皇家事没有家事,规矩甚多,江慧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父皇自然敬畏多于亲情,此时见江乐山没有什么表示自然不敢吭声。

    “为政以德,何解?”

    突兀的问题以一种漠然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江慧下意识的一哆嗦,在这样安静的大殿里就这般站立在江乐山面前,长久以来上位者那种自骨子里而发的威严下意识的让江慧恐惧。

    “用……用道德去治理国家。”心下微乱,出口后自然而然的顿了一下,好在江慧毕竟是个聪慧的孩子从小在**中挣扎求存又没有母亲的照料比其他的孩子多了一丝稳重,很快稳住心情总算回答了江乐山的提问没有太狼狈。

    “思无邪怎么理解?”

    “思想纯正没有邪念。”这一次江慧回答的十分顺畅,只是心里却是越来越不解江乐山这般提问的意义何在。

    “国与家孰轻孰重?”

    江乐山这次提出问题时已经张开了那双深邃的双眸,身体前倾很郑重的看了一眼一脸狐疑的江慧,眉头微蹙似乎想着什么棘手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三岁多的孩子理解的范畴,尽管生在帝王家比其他孩子早熟些,可江慧毕竟不是江琢那种两世为人的怪胎,此时面对父皇这个明显超越了他知识程度的问题即使聪明如他还是下意识慌了手脚。

    “儿臣以为,以为家……”偷眼打量江乐山见父皇眉头似乎蹙的更高了些,江慧心里顿时一紧脱口而出道:“国比较重要。”说完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明显感到江乐山那双如鹰眸一般锐利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下一紧有些改变答案又怕惹得父皇不快,一张小脸顿时吓得惨白了几分。

    “为何是国比较重要?”江乐山似乎并没有要就此罢手的意思,故意不看江慧几乎吓哭的表情依旧不依不饶的开口。

    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三岁多的小娃毕竟是太过艰难了,即使江慧从小聪明心智异于常人,可这样的问题即使你问那些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少年也未必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因为……因为……”被父皇那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江慧有一种仿佛被看穿的感觉,从未这般怕过,最初见到父皇的美好早就荡然无存,心里一阵忐忑磕磕巴巴的开口说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也不知道这样回答是对还是不对,江慧刚刚学完《大学》对这一段相当熟悉也就顺口答了出来。

    身体后倾后背再次靠在了宽大的椅背里,眉头放松脸上的线条渐趋柔和,看那样子似乎对江慧的答案比较满意。

    偷眼打量时刻注意着江乐山表情的江慧直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这么片刻的功夫居然出了一手心的汗,见到父皇到现在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竟然仿佛过了一年之久。

    刚刚放松了心情江慧悄悄呼了口气,不料江乐山下一句话却把他的心打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