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诸神黎明
能不能从幻世大陆回新手村，天问说不准，但至少新手村里的人是可以来幻世大陆的！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我的小天问。”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莉米尔奶奶从红木软椅上站起来，微笑着看向天问，一如曾经倚门而立，在风中招呼天问回家吃饭。 “我是你的骄傲吗，莉米尔奶奶？”天问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淡笑着走过去拥抱了莉米尔奶奶。 只是眼底蛰伏下去的情绪证明了再怎么轻描淡写也无法掩盖的严肃，他很在意这个答案。 “当然，你一直都是。”至少莉米尔奶奶给出令天问感到安慰的答案，她自然地拥抱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一点也不觉得有隔阂。 这个答案决定了天问要面对的是他的莉米尔奶奶，还是月神的生命神权分身。 “这是我的meimei，倾语。曾经和你提起过，希望你还记得。”天问摆摆手招呼倾语站到他身边。 “当然记得，很可爱的小姑娘。”莉米尔奶奶笑眯眯地把手搭在倾语纤细的肩膀上，“愿你永远快乐健康。” “奶奶好。”倾语甜甜地叫了一声，却也不愿意多话，只是牢牢地粘在哥哥身边，一步也不想离开。 天问转过身，看到娜西阿姨复杂的表情，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同是月神的分身，但可以看得出在心境这一方面，娜西远远比不上莉米尔。 “娜西阿姨，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娜西阿姨反复喃喃了几句才反应过来，“快坐下吧，伊莉莎很快就把餐具拿来了，别站着了。” 至于罗丝，大概是被天问有意无意忽略了吧，只能尴尬地站在餐桌旁，眼巴巴地看着天问落座，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快别欺负一个小姑娘了，就不能宽容点吗？来，坐下吧，孩子。”莉米尔奶奶要比天问体贴得多，至少对罗丝是这样的。 “她？与我何干？”天问对于罗丝的排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的，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说是出于对蜘蛛的厌恶也不太站得住脚，看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天问一点也没办法和蜘蛛女神联系到一起。说是出于对月神的排斥倒也还算是一部分原因。或多或少是天问也会恐惧，这是神明时时刻刻给他的提醒，提醒他始终处于棋盘里只能苦苦挣扎，抱着自己倔犟的信仰和爱，在逆流中遏浪排沙。 “这可不是凶巴巴对待女孩子的理由，小天问要保持礼仪哦。”莉米尔奶奶对罗丝保持着一定的庇佑态度，分外的宽容让罗丝有些受宠若惊。 天问撇撇嘴没说话，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把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伊莉莎姐新摆放上的餐具在灯光下湛亮放光，晚餐的香气缭绕，挑动着每一个味蕾。 “对于未来，未来神明的安排，我能知道些什么？”天问的银白餐刀划下一整只鸡腿，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 娜西阿姨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她惊慌失措想要逃避，就像天问的以前那样。 莉米尔奶奶却镇定自若，似乎早有预料，淡淡地微笑着回答：“那可是个模糊的答案。” 对于这样近乎敷衍的回答，天问反而觉得踏实。 “神明做怎样的安排，哪怕是月神也无从得知，更何况是我呢？”莉米尔奶奶自顾自地接着自己的话讲下去，刀叉划开牛排，“不过如果是另一个世界的话，我倒是多多少少晓得一些，告诉你也未尝不可哟。” “呐，还是奶奶对我好。”天问咀嚼着鸡腿大大咧咧地笑起来。 “就属你嘴巴甜。”莉米尔奶奶翻个白眼，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那个世界的话，诸神复苏，抵抗诸神的最终能力取决于你。不论是月神权还是月辰力，不管是太阳神权还是日辰力——当然，这也只是一时抵抗之策，毕竟它还不完整……” “莉米尔！”娜西叫了一声，打断了莉米尔奶奶的陈述，似乎有些愤怒和担忧。 “放宽心，娜西，这是事实，也是安排。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况且这才是对天问好，而不是让他在毫无方向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明白吗？”莉米尔奶奶把小块牛排细细咀嚼后吞咽，不急不缓地摇晃着盛着果酒的高脚杯。 娜西阿姨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在灯光下变幻不定，喝了满满一杯果酒才开口：“或许，你是对的。” “不用这样看着我，天问同样是我的天问，就像你爱他那样，我的感情一点不比你少。”莉米尔奶奶淡笑着呡了一口清澈的果酒，似乎要把内心汹涌的情绪给尽数吞咽消化。 天问耸耸肩：“我想知道更多。” “不急，孩子，我们边吃边聊。”莉米尔奶奶伸手捋一捋耳际的发丝，“你也该学会整理头发了，毕竟它足够长并且柔顺漂亮。” “不不不，请务必跳过这个话题。” “呐，好吧好吧。”莉米尔奶奶揶揄地掩嘴轻笑，似乎看到天问窘迫的样子令他感到愉快，“嗯，月和日，终究是从别人那里来的东西，太阳神阿萨罗特，月神。如果你不能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东西，恐怕会很头疼，毕竟它们要成为未来的倚仗——至少在你篡夺得星辰之前。” “路西法？”天问满不在乎地切下一只金黄色的鸡翅膀呈给倾语，反正他是看不下去meimei切不下鸡翅却用小刀子死磨的蠢样。 “嗯，路西法。”娜西阿姨接过话茬，她目光有些迷离，把视线放在自己手中的玻璃杯上，“不要小看星辰。太阳神权是能量，月神权是神秘，星辰神权是概念。” 当初在修行的时候，楚忆轩能够纯熟运用日辰力，却对月辰力一无所知，强行篡夺得到日辰力才开始真正理解这股能力的性质。 能量，日辰力即是最大、最活跃能量的代表，也是最直接的表达方式。能量输出怎样大就怎样来，本身就在不断燃烧、翻腾，极动的表现。 至于月辰力，天问也还处于也一知半解的状态，只是凭借本能驱动月辰力，进行粗浅的运用。如果按照莉米尔奶奶的说法，恐怕天问是不得不去熟悉这股力量。 “神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天问像自言自语一般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在问娜西，还是在问莉米尔，亦或者是在问自己。 “培养天启者。”莉米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天问一眼，又低头切割面前的牛排，“更多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好吧，”天问叹口气，并没有过分逼迫。毕竟死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倒也没指望会从月神的神权分身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有点扫兴罢了。” 倾语抬头看了看哥哥，并不说话，看了两眼又低下头，专心啃着鸡翅。 “别这样，为什么不开心点——你知道的，这意味着你可以同时终结两个诸神时代，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功绩。”莉米尔奶奶耸耸肩。 “一点也不，这意味着更多人要死。这里和那里，尸横遍野。”银制的餐刀在天问修长白皙的指间旋转，像是一个杂耍的演员。 小丑，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在人面前，他是神明的代言人，他是士师，他是天启者。在神面前，他是人的请命者，他是凡人的口舌。 在整个世界上，他也不过是一个小丑。凡人排斥他，神明俯视他。他总是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宣讲着古老的道义，守着微不足道的信仰。 “有些事……你不懂的。”莉米尔奶奶苦笑着摇摇头，纵使天问囿于执迷不悟的境地，有些事始终不是由她来说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天问甩甩脑袋，“小镇怎么样？驻风小镇，那可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天问恍惚间又瞧见青云仇那笑眯眯的、满是褶子的脸，想起那个糟糕的老头子满身酒气躺在荒山的岩石上晒月光，想起每天早餐的煎蛋……记忆像决堤之水淹没了天问的思绪，思念和孩子气的委屈涌进心扉。 “小镇很好啊，基本没什么变化……唔，前段日子广场喷泉漏水算是最大的事情了吧。”莉米尔镇长想了想，一点也不觉得小镇子里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 “青云仇呢？那个住在独院里的老头子。”天问摇晃着高脚杯。 “小孩子不许喝酒！”娜西阿姨娇嗔地瞪了天问一眼。 “已经成年了。”天问不满地反驳一句，最终还是败退在娜西阿姨的目光中。 “青云仇啊……”莉米尔奶奶切割牛排的动作顿了顿，“或许你该回去看看他，他很想你呢。” “回去？我倒是得有办法回去才行。别的不多说，就是现在诸神时代就已经让我手忙脚乱的了。”天问耸耸肩，回新手村这种事，恐怕还有点难度。 “呐，随你开心。”莉米尔奶奶对此并不强求。 “娜西阿姨对另一个世界的神话神系了解多少？”天问觉得自己能够获取一些未来的消息，至少他要为此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另一个世界吗？”娜西阿姨放下刀叉，捻着白色的餐巾，优雅地轻拭嘴角不存在的残渍，“我知道的，或许还没有你知道得多。” “你应该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一些，比如说路西法。据我所知，另一个世界也有路西法的影子。”娜西阿姨端坐在那里，宛如优雅端庄的教科书。 “两个世界的神系互有影响吗？”天问不动声色地继续切着另一只鸡腿，心思电转。 如果降临在现世的神灵统统来源于幻世神系，那倒也轻松一些。两个世界的法则差异就足以这些外来神灵喝上一壶，作为“本地人”的楚忆轩有上百种方法弄死这些不谙法则外来神灵。 更何况，幻世的神系简单啊！ 哪怕是加上乡野神话中的神灵，整个幻世的神话体系能够囊括的神灵也不足两万！而现世的神系……我就呵呵，R国神话高天原十万神灵。天朝神话天庭地府，山岳河流，佛国魔域。印国神系金刚佛陀。埃及神系，高加索神系，希腊神系，凯尔特神系，部落神话，古巴比伦神话，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世界各个成体系的宗教神话……单单是数量就让人绝望好吗？ 天问由衷希望神明能够收敛一些，哪怕是看着微不足道凡人的生命的份上——即便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人们只不过是在神明的怜悯和施舍下苟延残喘过活罢了。 从尘土中来，也归于尘土。人，终究会死的。 “互有影响，这样说也没错。至于其中的直接联系就要你自己去寻觅了，我能够告诉你的是一些线索：在恒柱耸立的穹，在恒柱扎根的渊。”娜西阿姨呡呡唇开口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月神的启示。” “这样吗？”天问不置可否地继续切着鸡rou。 “不用过分担心。”莉米尔奶奶依然风轻云淡地笑着，就像以前的天问一样，永远从容不迫，永远镇定自若。“施予你的担子不至于把你压垮，因为神明想培养天启者。” 天问点点头，并不回话。 娜西阿姨幽幽地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 天问动作一顿，他得着了启示。 启示中的异象，乃是天启者得着的征兆。天开了，有百般神灵形态各异降临，居于高山深海，冷眼看世间崩碎纷飞。 “怎么了？哥哥？”倾语敏锐的洞察到哥哥的停滞，不免有些担忧。 天问回过神，淡淡地摇摇头：“没什么。不要为明天过分忧虑，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 神灵，是现世神话的神灵！ 而诸神时代的终结……或许莉米尔奶奶说得没错，要么天问终结两个诸神时代，要么天问被这个时代终结。 生，或者死。 而这，不正是我的选择吗？ 天问决定不再逃避后，抛开了许多的怯弱，至少这时候没有产生丝毫的动摇或怀疑。他选择要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那么就一定会走到粉身碎骨不能动弹为止。 士师是人，天启者也是人。当神明的话语不再是爱的时候，他只能选择戴上小丑的面具，迎着嘲笑舞到最后，最后跌落到尘土中，归于尘土。 现世的诸神的时代很快就要来临了，这将是一场残暴的饕餮盛宴，我不想做收拾残羹剩饭的人，所以我选择……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