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空的牢狱（一）
尼沃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台上。石台很平整，而且是正五边形的。他不禁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石台的四周立着五根石柱，石柱是笋型的，下粗上细，最上边是尖尖的。五个石柱都向内弯曲，说它像象牙更妥帖一些。尼沃塔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似乎是暗红色的，四周有雾，他没有看到太阳。雾气很重，他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石柱外面十几米的地方。 这个地方他不认识，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 在粗略的浏览了四周的环境以后，尼沃塔本能的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是他慢慢发现自己的记忆就像被大篇幅剪辑了的老电影一样，既模糊而又不连贯。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他试着想把回忆组合的有调理些。 小时候我似乎是在一座山上长大的，有两个人在照顾我。一个是弥延达叔叔，另一个是龙闪叔叔。有一些原因使我不能经常见我的父母。长大以后…… 长大以后他就记不太清楚了。他好像记得有一个人似乎总在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些事情是不由自己控制的，而且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召唤自己。 “要当心老鼠。”他突然记起有人和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再往后他的大脑就是一片空白！ “先不管它了，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对方，然后找熟悉的人问问。”他对自己说。 然后他站起身来向石台外面走去。 在他准备跨越石台的时候他感到整个石台和四周的石柱闪起光来。这使他停下脚步看了看。“这是什么意思？不管了，先出去再说。” 当他的前脚就要跨出石台边境的时候光芒猛地放亮，然后瞬间他又睡回到石台中间去了。 第二次醒来以后他又做了和上次一样的事情。观察、思考，然后他又准备出去。 光亮再次闪起。他又被复原了。 第三次、第四次……第Ｎ次。 总之，只要他身体的某一部分出了既定的界限他的整个人就会被瞬间复原。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还原，他的身体，衣服的皱折，甚至是每一根头发铺散的形状。 除了一样——他的意识。 在经过若干次的苏醒和被还原之后他开始渐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被关在这座石阵里了！这里是一个时空的牢狱！ 当尼沃塔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他不再冒冒失失地往外走了。他开始坐下来思考。 试图回忆过去是失败的。他根本记不清进入石阵之前的所有事情。他便把注意力放在这座石阵上了。 石台非常平整，光滑的可以反光。但是每个石柱上明显刻有图案和字迹。字迹他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不认识自己国家的字。他开始看那些图案。 每一幅图案都很简单，他细细的品味以后大致确定了它们的顺序： 第一幅是一个由内向外的螺旋线中间有一个圆圈。 第二幅是一个正五边形中间有一个圆圈。 第三幅和第二幅差不多，只是正五边形外边多了个小圆圈。 第四幅是大圆圈跑到正五边形外面而小圆圈不见了。 第五幅是最特别的，上边画了七只乌龟。在每一只乌龟的背上都有三个倒的“V”字呈“品”字型排列。 这些图案到底预示着什么呢？尼沃塔开始捉摸。他时而站着不动，时而来回的踱步，时而坐下，时而躺着。但所有的秘密依旧是秘密。他并不像其它小说里的主人公那么幸运，他们天资聪颖、运气绝佳，即使遇到小小的难题很快也能自己找出答案。可是尼沃塔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五福图案到底蕴含了怎样的奥义。最后他越想越累，索性不想了。在极度的疲惫之后尼沃塔睡着了。 这一次尼沃塔是“正常”醒来的，不用任何调整就恢复了意识。他又开始继续参悟那五幅图案的玄机。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这就好比从来没有接触过外语的人在没有任何帮助下想要读懂乔伊斯的名著《尤利西斯》一样——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他思考的时间很长，如果用日月交替来衡量的话他已经整整思考了十几个昼夜了。尼沃塔这才突然意识到头上的天空始终是暗红色的。既没有太阳也没有夜！ “独阴不生，独阳不长。”这里没有昼夜的交替，那么肯定没有季节的变化。这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天地阴阳之气的交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里应该是一片没有生机的死地！这对尼沃塔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出去！”尼沃塔心里想。 但是即便有可能，想要逃出这时空之牢也应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现在，尼沃塔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虽然他有着龙族的血脉，但是这十几个昼夜的不吃、不喝、不睡足以让他的体力消耗殆尽。 这次他想都没想就向石阵的外面走去。果然，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既不饥饿也不困倦了，这让尼沃塔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里可以还原他的一切，但独独不能还原他的意识，他不知道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他可以不必像被设置成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一样永远向外一直走到世界毁灭的一天，但当一个人知道他这无尽的一生将要永远被困在这一方寸之地的时候对他的精神来说将是莫大的煎熬。 精神的力量是多么奇妙啊！他竟能不受这时空牢狱的束缚！尼沃塔忽然又乐观起来。他隐约记起有人和他说过精神的力量比浩瀚的天空更加奇妙，比繁复的大地更加奇妙，比数不清的动物和植物更加奇妙。当有一天一个人参透了精神的力量，他就变得无所不能了。但是现在随着身体的被困，他的精神也被困在这里了。尼沃塔又变得悲观了。 不能被还原的意识给他制造了无尽的孤独，尼沃塔在这无尽的孤独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当然，你要说他在这里只呆了几分钟也可以，因为每当他感到孤独的时候他就会把自己还原，因为那个时候他还能在睡梦之中——虽然在这种状况下这么做只是自欺欺人，但他还是愿意回到梦中——尼沃塔发现，自己每次的梦都不太一样，但是梦里总是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能和他一起欢笑。在梦中，他不会孤独，他向往欢笑，这是他明白的第一件事情。 他开始试图在清醒的时候回忆这两个让他能够欢笑的人，但是他的回忆很少，这是他明白的第二件事情。 尼沃塔知道在自己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股力量束缚了他的意识，而时空牢狱的力量又束缚了他的身体。如果想要找回他丢失的意识，想要再次见到那两个人，他就必须想办法摆脱这双重束缚。 如果有什么东西绑在了我的身上，我必须亲自解开他。这是他明白的第三件事情。 我能吗？尼沃塔看着这时空之牢问自己。我一定能行！ 在这个无法逾越的时空之牢里，只有孩子般意识的尼沃塔竟然独自一个人学会了给自己定立一个目标。虽然这个目标看起来有些可笑，但是尼沃塔的成长却是让很多人都无法超越的。因为—— 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给自己确立一个目标。 我能吗？问问自己。 在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尽管尼沃塔苦苦思考，可是就是看不出那五幅图案的所以然来。狭小的空间，孤独和寂寞，还有枯燥的毫无意义的思索会让一个人的情绪变得焦躁起来。所以，突然有一天他忍不住爆发了。他愤怒的朝其中一根石柱打了一拳。这一拳的气力很大，尼沃塔是这样想的：即便是手骨断了，他也能复原的。 “砰”的一声之后，尼沃塔又睡着了。但这一次醒过来以后尼沃塔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感觉好像得了一场大病，头晕目眩，有一种想吐血的架势。这一次的还原竟然不一样！尼沃塔想捉摸出个为什么，他想啊想，但是他没有答案。 我这里倒是有个很好的解释，尼沃塔是在暴怒的情况下被还原的。他的情绪好像也超出了时空之牢能力的范围。因为总的来说，情绪和意识也属于同一范畴。被还原的一刹那，他愤怒的情绪残留在了身体当中无法被还原和释放。所以他醒来的时候身体有些不适。但是尼沃塔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甚至认为这一次别样的情况是他能够逃出时空之牢的一个契机——总之，这一次不是不一样了吗？可怜的尼沃塔！他只要仔细想一想，他每次醒来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保留了意识。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依照尼沃塔的感觉来看。尼沃塔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一直在思考，思考出去的办法。然后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当然，他吃的方式与众不同。在这种情况下尼沃塔又一次变得焦躁起来——人的情绪就像一个起伏的波浪线一样。 和上一次一样，他又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到了石柱之上；和上一次不同，尼沃塔这一次没有敢直接接触石柱，他把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了拳头上，隔空朝石柱打了一拳。 “噗”地一声，石柱像被击中一样发出了声音。紧接着被击中的石柱发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明，并有一个种类似金属敲击后的颤音一直在震动他的耳膜。 尼沃塔被这一奇怪的现象吓的呆住了，当声音渐渐消失以后他才清醒过来。他看看自己的手，刚才那一拳明明没有接触到石柱啊！ 想了很久，尼沃塔恍然大悟——是自己挥出去那一拳的余威击中了那个石柱。 原来我还有这种能力啊！想着他向另一个石柱挥了一拳。但是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不可能啊！尼沃塔又试着去打那个被他击中过的柱子。也没有什么效果。那么…… 尼沃塔明白了，第一拳之所以有效果是因为久已积聚的愤怒使他可以将精神的力量集中在一点瞬间爆发出来。击中石柱的不是他的拳头，而是透过拳头释放出去的精神力量。 石柱在被击中之后发出了奇异的光芒和声音。这也许就是打开这时空之牢的钥匙！尼沃塔好像被醍醐灌顶了一般。 从这一刻起尼沃塔做了一件令他终生受用的事情——他开始训练如何集中他的精神力量！ 这一句话说起来非常简单，但很少有人可以做到。每当一个人要集中体内精神力量的时候杂念就接踵而来。尼沃塔盘膝坐下，然后试着使自己的意识集中，但是他还是会不断地想自己那未知的过去和渺茫的将来。要做到万念俱灭是需要进行很长时间修炼才会有的结果。当然，我们每个人在某一刻也许会像尼沃塔一样可以把精神力量集中，但那是在很特殊的情况之下才会发生的，是潜意识的。 我们的尼沃塔始终不是天降奇才，他在修炼集中精神上花费了很长时间也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但他有一个优势就是他的记忆只有那么一点点。这就使他在修炼的时候比别人要容易些。因为你经历的越多知道的也就越多，相应的杂念也就越多。一个孩子比大人更容易集中注意力。所以，孩子的记忆力往往好于大人，孩提时候的事情也最难忘。那就是因为杂念少，注意力相对集中的结果。 而且尼沃塔拥有一个相对好的修炼环境。他不用闭关就已经被关起来了，这里一万年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他也不必为养家糊口和柴米油盐发愁。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集中精神力的训练。 所以像所有故事里写的一样：终于有一天，他成功了。 说他成功其实是小成。他虽然可以集中注意力，但是还是要花费一段时间。而且，他还不能够做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但尼沃塔可没有耐性等那么长时间，当他发现自己终于可以依靠入静集中精神力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 这时的尼沃塔站在石阵当中，他开始调整呼吸。呼吸渐渐深沉而均匀，鼻子渐渐感觉不到有气流进出，好像每一个毛孔都在进行吐纳一样。他的眼睛盯着一处。当他四周的景物逐渐消失成一个亮点之后，他向那个亮点挥出一拳。 整个身体的力量似乎由拳头的一点涌出，那种感觉真是奇妙！ “噗”，石柱终于被击中了。 在一片奇异的光芒和声音之中他又集中精神力向旁边的石柱发力。 “噗、噗、噗、噗。” 整个石阵开始发光，一股金玉之声不绝于耳。石阵的光笼罩了尼沃塔的身体。 突然，那光芒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尼沃塔感觉像被雷击了一样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无比疼痛。他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疼痛噬咬着他的身体。在漫长的折磨之后他晕了过去。 尼沃塔再次苏醒之后发现自己浑身都被烧焦了，表皮的肌rou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手脚也不听使唤。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他痛苦万分。他强忍着剧痛满满地，一寸一寸地像石阵的边缘爬去…… 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白费了，这对尼沃塔的打击非常大。他一下变的一蹶不振了。虽然在一切复原之后他感觉全身像被充了电一样精力充沛但是他绝对不想再受一次罪了。 又一段很长的时间事情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此刻的尼沃塔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他时常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和自己玩耍。在这一片小天地里他什么都不能做。 此刻他在和自己玩“棒子、老虎、鸡”的游戏。 棒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蛀棒子。要是反过来的话就不成了。也许我把顺序搞错了。 昏昏沉沉的他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以后他又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忽地他就跳了起来。 我把顺序搞错了！昨天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脑子出毛病了！ 想着，他又一次集中精神。当眼里的一切汇聚成一个点的时候尼沃塔出拳了。 “噗、噗、噗、噗、噗”尼沃塔接连击中了五个石柱。而这一次他是按照相反的顺序进行的。 光亮和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尼沃塔赶紧跑到了石阵的边缘。如果还是不成功他可不想爬那么老远的距离。 尼沃塔终究是不幸的！这一次他又被那股巨大的能量击中了。在承受了那巨大的痛苦之后他的手又伸向石阵的边缘。好在这一回他不用爬了。 如果隔一个打一拳会怎么样呢？尼沃塔再一次站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又趴下了。再换一个顺序吧！ 尼沃塔发现在经历了若干次的的被击中之后他似乎不那么痛苦了！每一次复原之后他的精力比上一次更加旺盛了。他不停的变换顺序又不停的被击倒，这让他从兴奋又恢复了低迷的状态，不过他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了。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五根柱子击倒的！尼沃塔感觉随着他体内力量的增长他可以更好的集中精神力量，而击中石柱的威力也更加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