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六朝老人
“昂～”白蛟吞了山羊，朝着朱祁镇游来，不满的叫着。 朱祁镇摸摸它的鼻子，招招手，十几个太监抬着宰杀好的几十头牛羊猪，放到草坪，堆得像小山一样。 白蛟出水，慢慢的爬上岸，露出光滑洁白的皮肤。 以前出水，每次都要一跃而起，就像故意泼水一样，把岸边全弄湿！还要把岸边站立的朱祁镇等人弄成落汤鸡。 这样刻意的行为，不是一只合格的好宠物该有的，所以朱祁镇给了白蛟一巴掌。小小的巴掌拍在白蛟鼻子上，只比抚摸的力度重了一点。 在朱祁镇的威胁下，白蛟总算学会了慢慢上岸，不带起一点水花。 白蛟吃了牛羊猪后，在岸上围着朱祁镇爬来爬去，把朱祁镇裹在中间。 朱祁镇笑着，白蛟把头凑到朱祁镇面前，用金须轻轻一挑，朱祁镇凌空飞起，落到了它的头上。 “哈哈哈哈！好玩！”朱祁镇笑得开心，欢快的晃悠脚。 白蛟又叫了一声，声音悠扬，随即向太液池走去，准备缓缓下水。 “皇上！”王振连忙拦住，白蛟瞪起眼睛，王振说道：“英哥儿，下水太危险了。” 朱祁镇皱眉思考，骑一下没事吧？ 白蛟继续叫着，叫声欢快，朱祁镇笑了，拍拍白蛟的脑袋，说道：“咱们走。” “英哥儿！”王振想要阻拦。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个小太监带人急冲冲的跑来，这是朱祁镇的贴身小太监，王振的得意弟子。可惜朱祁镇根本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怎么了？”朱祁镇问，依旧骑在白蛟头上。 小太监看了一眼白蛟，眼中都是艳羡，他正色对朱祁镇说道：“皇上，少师蹇义大人病危，其长子蹇英派人进宫告急，求皇上许太医前去救治。太皇太后得知消息后，特意吩咐，希望皇上妥善安排，勿伤老臣之心。” 蹇义，六朝老臣啊！ 从洪武年间，就被太祖朱元璋重视欣赏，一直活到了现在。 朱祁镇跳了下来，拍拍白蛟的头，白蛟懂事的下水，回太液池了。 “英哥儿？”王振上等待朱祁镇下令。 孔明侍立在一旁，注视着朱祁镇。 朱祁镇说道：“摆驾，朕要去看看蹇少师，带上太医同去，再拿一些珍贵的药材。” 孔明行礼说道：“皇上圣明。” 朱祁镇当然有自己的考虑，一方面，他的确想见见这个六朝老臣。另一方面，却是想要以此来表明态度，仁义君王，不忘前朝老臣，也好安抚一下因为被冷落而心怀怨怼的一帮老臣。 皇上驾临！ 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虽然说蹇府气氛有些低迷，但这一切，随着朱祁镇的到来，都烟消云散了。 蹇义的三个儿子都连忙出来迎接，杨士奇、杨溥、杨荣三人也在，还有一干显贵大臣，众人上前拜见。 大儿子蹇英五十多岁，眼眶红红的，布满血丝，他一拜三叩头，说道：“皇上驾临，真是父亲莫大的荣幸！臣叩谢皇上大恩！” 朱祁镇说道：“平身吧，先带朕去看看蹇少师。” 蹇英说道：“皇上，父亲病重，病房内不宜迎接圣驾，请皇上恕罪。” 朱祁镇说道：“不要管这么多，马上带朕去。太医，快去替蹇大人诊治。” 杨士奇三人上前劝诫，小皇帝身体金贵，要是被感染了病气，这些大臣才是百死莫赎。 朱祁镇说道：“各位不用再劝，蹇大人是前朝元老，国之重臣，朕去慰问是情理之中。只希望蹇大人能尽早康复，朕才能放心。” 蹇英心中感动，眼泪差点掉下来了，红着眼眶带着朱祁镇进屋。 杨士奇三人对望一眼，都跟着朱祁镇去了内宅。 早有下人前去通报，不管怎么样，都不敢让小皇帝进入病房。 所以蹇义被下人收拾了一下，抬到另一间屋子的软塌上，身上也穿了常服。 蹇义勉力要挣扎起来，朱祁镇大步走进，只见蹇义挣扎着要起来，他连忙上前扶住，温声说道：“蹇公免礼，好好休养，不要让我担心。” 蹇义心中感动，嘴唇微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慢慢红了眼眶，眼中亮亮湿湿的都是泪水。 杨士奇心中感动，默默的站立一旁，看着朱祁镇，眼神柔和。杨荣揉揉眼睛，表情黯然的看着这一幕。 蹇义脸色灰败，一脸憔悴，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张口，轻声说道：“皇上圣明天子，刚刚继承大位，希望能够敬守祖宗之法，万事求稳。” 朱祁镇拉着蹇义的手说道：“蹇公放心，朕会遵循祖法，好好治理天下。” 蹇义虚弱的一笑，看着朱祁镇，眼神慢慢发亮，他轻轻弹了弹朱祁镇的手背，欲言又止。 朱祁镇会意，转头说道：“你们都退下，朕有事要询问蹇公。” 众人退下，房中只剩蹇义和朱祁镇。 蹇义拉着朱祁镇的手说道：“自皇上登极以来，这是臣第一次见到皇上，虽病卧在家，却无时无刻不关注朝堂之事。” 他呼吸慢慢变缓，大呼大吸，脸上玉色一闪而过，朱祁镇见他头顶玉色云气，慢慢暗淡。 虽不明白蹇义在做什么，但也知道他必定是用一种秘术，让自己苟延残喘，说完要说的话。 蹇义脸色恢复如常，带着淡淡红晕，他接着说道：“臣历经六朝，太皇太后说臣忠厚小心，优柔寡断。唉，臣何曾优柔寡断，尽是小心而已，不然何能历经六朝。”他嘲讽的笑笑，似乎不以为然。 朱祁镇静静的听着，蹇义继续说道：“臣有幸伺候过太祖，皇上虽然年少，但英明睿智、刚毅果决，最像太祖。我们都老了，纵观朝堂之上，尽是前朝老臣，我们这些老臣，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的朝气，尽是暮气沉沉。所思所想，不全为国家百姓，多半都是想着自己那良田私宅，小妾美人，所谋划的，也多半是身后之事，为子孙铺路。老臣闲暇之时，常想，我们这些老人这一世没什么疏漏，唯一疏漏之处，皆在子孙……” 朱祁镇心中感叹，说道：“蹇公不必担忧，朕自会照拂蹇英等人。” 蹇义摇头笑笑，轻声说道：“皇上所谋之事，可徐徐图之。” 朱祁镇笑了，说道：“放心，朕自会处理好一切。” 蹇义抬头，看着朱祁镇，眼睛亮亮的，充满了神采，他声音清晰传来，“臣相信，皇上一定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开创我大明盛世！” 朱祁镇站起来，朝着这个老人，拜了一拜。 蹇义脸上红晕慢慢褪去，脸色迅速灰败，眼神中的神采也一点点消失。 朱祁镇朗声叫道：“来人，传太医。” 屋外等候的众人一拥而入，朱祁镇叹了一口气，窗外，一片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