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凤毛麟角
监控室。 “他赢了，他赢了时光，他曾见过最美好的年华里的她，也将见证走向耄耄之年白发苍苍的她。哪怕玉倾倾一辈子都是疯的，观众也能感受到其中爱意的深沉。一时的爱情怎比得上一世，而不到人生的最后一秒，谁又能妄言一世？王可可这个角色完全是大反转，肯定要圈粉无数……老祁，我们发现了一个演员界的新星！” 直到光幕中的画面缓缓散去，王导竭力压抑地呼吸才缓缓吐出，紧接着，他激动地掀起了头顶的鸭舌帽重重扣在桌上，伸开臂弯勾住祁弘堔的肩膀，格外畅快地呼道。 “嗯，他潜意识凭空勾勒的场景虽然简洁，但表现力不错。初见，午后阳光的娇媚；熟识，绘图室充盈的阳光；再到疗养院的白色围墙与青色草地，环境上冷暖色调对比强烈，视觉冲击渲染得恰当。” 相比于王导，祁弘堔理智了许多，他冷静分析着方才薄锦辰在虚拟意识空间的各种表现。而受他影响，王导也暂时放下了被薄锦辰调出来的感性，稍稍回归了理智，自然地接话道： “唔，他人物上的颜色划分也不错。白色，意味着纯真向往；紫色，神秘深沉，恰当地平衡了赵暖黑化前的过渡；而最后李坏的黑色风衣，则暗示了衣服主人的步入成熟。还有，那个护士的出现，完全是点睛之笔。他的潜意识想象力虽然不是我见过最出众的，但利用度之高绝对是新生代演员的佼佼者。” “不错，关于其他角色意识的勾勒，他没有浪费一点想象力，精准还原了剧本中刻画的性格。比如玉倾倾与赵暖刚进大学时的亲密；玉倾倾废寝忘食，勤奋绘图；赵暖受柳熏刺激后，刻意打乱玉倾倾的生活习惯，减少她与杨枫能够相处的机会；还有最后那段戏，如同阳关三叠……但是……” 说到这里，祁弘堔右手托起下颚略微沉吟，似乎想找个合适的描述，却冷不妨被王导再次插了话： “最后那段戏，是整个故事情绪穿插交叠的高峰啊！你看他勾勒的李坏与围墙草地的互动，完全是情绪沉淀的教科书！ 从对着围墙，再到视线越过围墙，最终还是落在青草地，刻意回避了理当朝上延伸的视线……这几个细节的层层累积，把人物心理活动的挣扎通过动作完全展现，将人物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老祁，这是五星级演员才能做到的！” 说着说着，王导的情绪又激昂起来，手挥在空中不断比划着，显然陷入了对薄锦辰的喜爱之情。看似疯狂的举动下，掩藏着他对艺术的一颗纯粹的心，这种炙热情感既难得也常见。 难得的是它出现的频率，常见则是每一个艺术创作者在创作时，都有灵感爆发的时候，这个时刻的他们举动往往不可理喻，而他们也完全沦陷在自己精神世界，肾上腺激素喷薄，快感连连。换言之，意`yin与高`潮。 “王耀祖！” 压着嗓子低喝，祁弘堔对自己这个老朋友很无奈。甭看他是恶名昭彰只管拿奖不问票房的电影导演，但真正追究那颗对待艺术的心，王导的狂热程度绝不亚于他。只不过，面对现实，他顶着坑投资商的恶名奋起，而王导，则选择拍摄电视剧静静蛰伏。 有一种鸟，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 “你有没有意识到，他钻了角色名的空子！如果改变角色名，他的糖衣炮弹到最后反转时，还能否震撼？” 祁弘堔皱了皱眉，深吸两口气，又接着分析道： “林风和王可可太像了，都是含着金钥匙长大，性格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行事都是我行我素。只不过，林风为了报复而有意改变外在，致使外界对他的观感也发生转移！但，他骨子里的灵魂，从来都没变过！ 至于王可可呢，没有白莲的打击，王可可始终如故。更幸运的是，故事的最后，在他胖子躯壳下的灵魂光芒同样被人所看见。但我担心，他的戏路也会在这条路子上限定死。” 看见灵魂，说的是人之所以照镜子、社交、谈恋爱……就是为了看见皮囊下的自己，不仅自己能够看看见，更希望也能被其他人所看见。 人体的细胞每四年一换，当你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告诉别人这是你时，你就已经在证明自己。如果没有照片的存在，你会发现，你竟然没有客观证据能表明：那，就是你。 所以，你需要被看见灵魂，而不是躯壳。你需要一个懂你的人，而不是让你总在不断解释自己的人。 这是人之常情，但，一个优秀的演员最不能被看见的……恰恰也是灵魂！ 如果演员的灵魂被彻底看见，等于他的戏路已经被限定死了，因为他的身上不会再产生新意，他始终站在同样的圈子里，观众的好奇与喜爱终有一天会消磨殆尽。 思及此，祁弘堔叹了口气，一颗好的演员苗子，在任何一个导演眼中，都是上帝赐予的缪斯，绝对要倾尽全力栽培，直至幼苗成长为参天大树。但，这得他是那根苗才成，不然再精心呵护，也不过是揠苗助长。 “你的意思是……胖子专业户？” 眨巴了几下眼，王导猛然清醒过来。薄锦辰这两轮试戏的表现是不错，但都建立在人物形象高度相似统一的基础上。 xx专业户是圈子里最不缺乏的称呼，看上去似乎很牛掰，将某个类型演到了极致啊！但，如果让他和一个与他同等极致却戏路更广的演员相比呢？孰高孰低，答案不言而喻。甚至，后者都不需要有与前者并肩的程度，只需要多变就已经牢牢把握住了观众。 如果换做一个实打实的猥琐胖子，薄锦辰还能有刚才那样出人意料的重塑么？不过…… “老祁，我觉得这点没必要担心，他只是个新人，新人的定义就是一起等于未知，也一切皆有可能。老祁，咱们远的不想，旁的不提，至少，他这个表现在新人中——凤毛麟角！” 竖起一个大拇指，王导倒比祁弘堔想得开，刚被绕进胡同里，他接着又绕了出来，反而出言宽慰这祁弘堔。 “也是，毕竟是新人，还得慢慢打磨呢。” 微微点头，祁弘堔没再钻牛角尖，冷淡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了丝满意神色。 “唔，不管他今后怎样发展，至少现在，王可可是定下了。” “嘀！” 一声短促的机械提示音响起，生物舱上的透明玻璃盖朝上缓缓浮起，随着意识的逐步复苏，薄锦辰也起身离开了生物舱。 “薄先生，恭喜你。” 王导满脸微笑地看着他，邋遢长发男的眸子里也藏在几分赞赏，空气中散发的暖意，无不告知着薄锦辰，这次试戏，他再度通过。 “谢谢。” 朝两人微微点头，薄锦辰觉得他的大脑有些缺氧，似乎还沉浸在先前的情节里没完全回过神来，这是传说中的入戏？轻晃了下脑袋，薄锦辰索性沉默，在理智彻底恢复前，言多必失，少说没错。 “嗯，那请你明天上午8点，准时来这，还有些相关事宜，我需要告知你。后天，你的戏份将正式开拍。” 正了正脸色，王导温声告诫着薄锦辰。 即便现如今剧组时间急迫需要追赶进度，但他也还是希望，能够将潜意识演戏的基本常识通过他明天的言传身教灌输给薄锦辰。这既是为了《初恋复仇记》剧组，也是为了薄锦辰自己。 “好的。” =========================== 注：生物学上说，每个细胞都是有存活周期的，在人体内，每天都有新的细胞产生，旧的细胞死去。而到第四年，人体内的所有细胞都已经彻底更新了至少一轮，四年前的细胞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此处不够严谨，在书友祝福中的实沈点拨下，特补充一点：高度分化的细胞不包含在内，如神经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