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鬼声响
朝阳逐渐西落,丛林中的亮度越来越低。秦萧楚依旧处于打坐神游状态,已经四吐淤血的他脸色开始泛白。 每突破一神识,便会有一次换骨洗髓的rou体折磨,迄今为止已经全面开启四神识。由于体内金莲白灵体的缘故,直接跳过许多武人必经的修行问道的过程,用一日千里来形容毫不夸张。 就好比是幼-童花了一年时间学会走路,再花了一年学会跑步,而这人本就会跑会走,只是没走过、没跑过。等到六岁时,只用了一天就学会跑学会走,所以用神童来形容也是不合理的。 一旁的青婵苏长河看的胆颤心惊,但看到秦萧楚乐此不彼的模样,也着实不忍打断。 秦萧楚想起孔道长说自己已经四开神识,但是感觉体内气息还有地方可以突破,还有些经脉未曾有气力灌输,便执着于摸索之中。 直到曹轻侯一句“武学这个东西讲究循序渐进,急在一时只会有损元气,”才使得秦萧楚停止需要透支体力的神游状态。 夜末当头,四周寂静 按照原本的设想原宿的车队今夜会在三福口寻家客栈休息,但由于曹轻侯伤势的缘故一行人只能就地安营扎寨,仅有的两辆马车完全不够用,镖师们便分批次守夜,席地而睡。 秦萧楚与青婵共处一车,苏长河在车夫位上依靠门板,稀松着眼睛半睡半醒。 由于秦萧楚天性怕寒,青婵自小就会为公子暖床,此时自然也是按照惯例。青婵和衣而睡,将被褥捂的热乎,随后抽出身体,将被褥捂紧防止热气消散,秦萧楚对此早已适应,一股脑钻进被窝,但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惧寒,冷不丁露出个苦笑,青婵转头来望,秦萧楚只能摇摇头加以掩饰。 二人虽说这般暖床的历史已经延续许久,但双方从不知什么男女之情,或许因为此次是两人首次睡在一起,车内气氛还是略显尴尬,彼此也不言语,各自尽量向车内两边靠近,中间莫名留出许多的空间。 夜色正浓突然四周发出飞鸟受惊扑哧的声音。 镖师们神情紧张,左顾右看首先将秦萧楚这辆马车围住,怕是有人来袭,瞬间那些睡着的没睡着的全都给惊醒了过来。 还未睡着的曹轻侯不禁有些苦恼,暗骂一声“又是谁来了?” 身形却毫不耽搁立即出现在秦萧楚马车前。 不远处出现一团逐渐逼近的黑色人影,曹轻侯出声询问道:“来者何人?”,曹轻侯八丈身材的背影被月光拉的修长。 其实这会儿也没有月光,都被树叶遮住,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位莫名出现的人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 来者语气平淡的自报家门:“黄伯奚。” 竟是午后时分追着李懿那道光束远去的黄伯奚。 曹轻侯偌大的脑袋上不知觉当中流下汗滴,黄伯奚的实力他推测不出,但是能够断定不比莲花和尚李懿要低,自己此时又有伤未痊愈,心中忐忑不安,试探的问道:“道长,难不成要替莲花和尚报仇?” 想不明白黄伯奚为何去而复返?毕竟作为太武山掌门可是犯不着与朝堂翻脸。江湖低头朝堂是趋势与现状,且不说天下兵符数百万,但就各式武将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更何况帝君手上除了四令遍布天下各处外,御前几位看门的放在江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可谓是棋子无数,天下制衡。 黄伯奚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怕是师弟李懿的离去令他心境不安,自顾自得说道:“贫道不为仇而来,师弟本就抱有必死决心,他这一去,是天命。”灯笼光线下的黄伯奚满面愁容,子午簪盘起的银发有些许被风吹得凌乱,一身道袍因为在树林中穿插被划破的缘故而尽显落魄。 这位近百岁的老头,此时哪里还有道家仙人的风范,哪里还像是太武山一代掌门。 曹轻侯在过招之中就已经清楚李懿是在求死,但依旧不明白黄伯奚为何再次返回的,但得到并非了为报仇的回应后,便稍作一丝放松,问道:“既然不为报仇,道长,可还有什么事未了?” 黄伯奚愁容不减,独自抬头高望夜空良久过后才缓缓回应道:“师弟既然是为了秦家小儿才遁入天门,这一命换的一命倘若这路上有所差池,即使我那师弟一生慈悲,怕是也不会甘心。曹轻侯,能否允许贫道送车内公子一程?” 这位被李懿比作观棋者的太武山掌门想明白了,天下人皆为棋子,生死不由己,都是命。 随着黄伯奚这话说出,曹轻侯紧绷着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了下来,虽不明白黄伯奚心中所想,但直觉使然,黄伯奚若想报仇早就动手了,便再次确定般的询问道:“此去金陵还有两千九百里地,黄天师当真要跟着?” 黄伯奚早已将路线规划好,脸色平淡如初:“贫道不随着去往金陵,中途会回太武山。” 太武山位于秦岭西南方向的贺风郡内,是当地最大的名门宗派,从北域去往金陵虽然必经秦岭,但并不需要经过贺风郡,怕是黄伯奚到了秦岭就回太武山了。 曹轻侯本就不喜那些朝堂之术的尔虞我诈,在朝堂之上有“傲骨”这个雅号之称,除去对待秦家之人,对于外人基本一副高傲姿态,也惹的许多仇怨,此时难得双拳示礼弯下腰朝黄伯奚恭敬的说道:“既然如此,有劳天师。” 黄伯奚不与曹轻侯过多的交谈,心中最是厌恶曹轻侯这类酒色和尚,便对着车队扫视一遍,正想找个地儿好生休息一番。 闻见动静的秦萧楚不顾青婵的阻拦,钻出暖好的被窝朝黄伯奚走去。 黄伯奚一阵诧异,端详着这位已经出现在跟前的天脊城秦家二公子:“你就不怕贫道动手取你性命?这可比贫道打坐炼气要来的简单。” 秦萧楚面无惧色,望向还未走远的曹轻侯,回答道:“道长如果要取晚辈性命,曹大人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望着这位与自己师弟的离去有直接关联的少年,黄伯奚忍不住凄惨一笑:“哈哈,好,好啊”,又疑惑丛生,接着问道:“秦家小儿,这么晚还不歇息,是谓何事?” 之前心中何曾不怕这位太武山掌门?由于突破四重神识脸色变得苍白的秦萧楚这才放心的弯腰作揖,恭敬道:“曹大人说您是太武山的掌门黄天师,晚辈秦萧楚,见过黄天师。”这才进入天脊口,就有人因为自己而死,这位本是与世无争的二公子,此时心中有些许的不安,他不想还没见到金陵的壮阔就死在途中。 黄伯奚心头升起百般滋味,意味深长的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际,又以单手轻抚长须之姿回道:“免了免了,天脊秦家礼数依在啊,不过秦家小儿,你今天能活着站在贫道面前,都是贫道那位师弟用命保下的,倘若不嫌麻烦,往后清明时分为他烧点佛门经书,他最好的就是这一口。对了,他叫李懿,此一生从未出手的出家人,这一出手啊,便去了天门,”话音刚落,黄伯奚如释重负般的轻叹一口气。 秦萧楚随着黄伯奚的目光看去,同样是一片漆黑的天际,两人却是怀着不同的心境,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场景,痴痴地回道:“此恩晚辈定当谨记。” 黄伯奚这位旁观者,时至今日,已然知道作为棋子的不甘心,自个嘀咕道:“这般最好,不过,秦家小儿,你此去金陵,贫道也从李懿师弟那知道些境况,命大命小,谁也不能掌控,都得靠自己。” 秦萧楚谨慎打量着这位道家掌门,见其脸色无异,为求解应证书中所说太武山的种种,便轻声问道:“天师,太武山上当真是有书上所说百鹤齐飞的的画面?有灵气极佳的修行高山?” 黄伯奚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就为这事?” 秦萧楚点了点头。 “九霄灵气遍布天下名山高峰,哪家道观没有灵气之地?白鹤盘旋皆因灵气而来,若是能够活着到了金陵,以后有空也可去贫道的太武山上看看,虽然和三山四寺不可比,却也比北域的九重观要好上一些。” 秦萧楚应证了事实,却也闻言一惊,当即反问道:“天师竟然知道九重观?” “这孔睿嘛,可惜咯,人家的家事贫道也不可妄言。” 黄伯奚继续抬头望天,漠然说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早还得赶路,贫道这身子骨可要受不了了。” 语毕,这位道长便找了处空地打坐就这般休息去了,并不给秦萧楚追问的机会。 看着不远处自顾自休息的黄伯奚,秦萧楚疑惑不解,一刹那充满了对于前路的迷茫,木讷的站在原地望着远处,望不出个所以然。 夜色冰凉担心公子受寒,青婵手持轻裘走来,不等秦萧楚回话便直接披在其肩上,温声说道:“公子,夜晚天气凉,披件衣裳。” 秦萧楚微微一笑,那一份茫然暂且被轻轻放下。 突然间狂风大作寒风来袭,树叶颤抖的更加厉害。二人不得不缩紧脖子打着冷颤快步向马车方向走去,苏长河表情严肃的盯着四周,想起自己初进北域之时就曾在山鬼转的夜间遇到过这种妖风,随着妖风而来的,还有许多身穿白衣披散着秀发的年轻女子飘在空中与女鬼一般,这群女子也不锁喉夺命,只是一闪而过也是瘆人。 然而此时却没有看到有那些女子的身影,不觉警戒了几分。 一位女性老者阴哑的声音在树林中传出,道:“当真是秦武之孙秦萧楚?” 闻声警惕,曹轻侯、苏长河以及才坐下的黄伯奚已经围在秦萧楚身旁,一个个四处打量找寻声音来源,一个个脸色不悦。 袁宿战战兢兢身体颤抖的厉害与青婵一道被曹轻侯护在身后,已经在不停的再念菩萨保佑,看来是给吓的不行,一直默念道:“曹大人,这地儿真不能过夜,我们赶夜路吧。” 他之前行商从不会在这荒蛮的山鬼转中过夜,都是趁着白天穿过去,商道有句老话说得好“夜不走山路也不宿山路”,袁宿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之前只关注到曹轻侯的伤势,也是忘了这句老话,此时想来,只当是古人诚不欺我,我辈愚自讨苦。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众人很是烦躁,一整天就没消停过,到了晚上不曾想还有人来打搅美梦。 那阵声音传来也没人愿意回话,都想着揪出这个夜间骇人的声音好痛扁一顿,虽然曹轻侯还未痊愈,好在还有个黄伯奚。苏长河毕竟是贴身亲卫不离秦萧楚左右。 那阴冷的老者声音又冒了出来:“老身再问一句,可当真是秦武之孙?” 秦萧楚不愿龟缩在后,在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孤身冷不丁的走出人群四处张望,心怀莫大的勇气问道:“晚辈正是秦武之孙秦萧楚。” “公子!”苏长河怎能放心,赶忙跟上前去。 “秦萧楚?好小子,哈哈哈。”老者大笑。 黄伯奚盯着四周空气怒斥:“休要装神弄鬼。”